第260章
  这几日的对战他们也看的出来,蜒蛮族的单于和周伯屿,非常想要燕熹的命,且如果周伯屿的话是真的,那么燕熹一死,他们的援军也就会赶来,同样的,他们也还有活命的机会。
  所以,曹禺和关惟他们一起自作主张了这一切。
  然而,燕熹只是踉跄了一步,还未站稳,就重新单膝跪地,他现在全身麻木到根本驱使不了,耿梁用木棍想要打晕他,防止他反抗,却被燕熹抬手就抓住了,对上他冷如冰窖的眸子,耿梁的心中一颤,手在哆嗦。
  这个人救过他,救过他们很多人。
  燕熹的眼皮半开半阖,使不上力的焦急感,让他的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许是他本就不喜饮酒的原因,这药没有将他迷透,可即便如此,他现在也驱使不了四肢。
  眼前的这些人看他的眼神,蓄势待发。
  眼眸里雾气升腾,燕熹的喉结上下滚动,心中顿感悲凉,纵使他留下来的目的,是为了尤辜雪,可是这些人的命,他也是实实在在的救了的,他对他们有着莫大的恩情,为什么在最后一刻,这些人会是这样的选择?
  哪怕他对他们有恩,也阻挡不住他们对于死亡的恐惧,在最后的关头,竟也想用他的命去搏一个未知的生机。
  凭心而论,他这辈子所有的善意都只给了尤辜雪一人,他不是个不求回报的大善人,却也并非多贪婪,对于尤辜雪的要求,只是希望她看得见自己的付出。
  事实证明她值得,尤辜雪从来不曾辜负他,她的阿雪眼明心亮,所以,他甘愿为她生为她死。
  尤辜雪中毒那夜的满城天灯,让他看清楚了人世间是有温情在的,所以,他始终不退缩,死守关隘,不只是因为尤辜雪,也是愿意相信同生共死的他们,应该会像他的阿雪一样,不会辜负他。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错的离谱,他们不是阿雪,也不会珍重他的付出,他的这身壳不该褪下,死都不该褪下的。
  酒中的毒药使他的唇舌麻木,说话不太清楚,燕熹只觉得自己的四肢像极了僵硬的木头,没有任何知觉,泪水湿润眼眶,口齿不清却依旧道:“我……不想死……阿雪在……等我……”
  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耿梁怔住了,他的瞳孔皱缩,燕熹在阵前是如何救他的,又是如何领着他们一步步逃离生死危机的,都浮现在眼前,耿梁的手下不去了,可杀了他是唯一的生机,尽管渺小,他们也要赌。
  耿梁犹豫了,他的手臂缓缓的垂下,另一道寒光乍现眼角,不等耿梁的反应,就听到了一阵血肉被刺破的声音,他不可置信的看去,曹禺不知何时,拿着一把匕首,趁其不注意,插进了燕熹的腹腔,不多时又拔了出来,鲜血登时如泉涌。
  突如其来的疼痛,促使燕熹的呼吸一滞,脸色煞白,疼痛似乎让他的神智清醒了些,低眸看去,献血顺着他的衣衫,落在了地上,流的迅速,像滂沱大雨下的屋檐,顺着瓦楞,哗啦啦的绽开了一片鲜红色。
  他疼痛难忍的双膝跪地,耿梁心里一惊,伸手扶住了他要落下的身躯:“燕大人!”
  血液流的速度太快,流失血液的冰冷感,他也很久没有体验过了,燕熹苦涩的笑了一下,多的话一句也说出不出口,曹禺把匕首递给关惟,冷声道:“这件事,我们是同谋,药是你下的。”
  关惟握紧匕首,死毫不犹豫,上前蹲下身子,利落的捅了一刀,燕熹闷哼一声,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清楚的感受到,他们仿佛恨极了他,动作用尽了全力,匕首的尖端恨不得穿透他的后腰。
  “燕大人,对不住了,我想活命。”
  血液自他的口腔漫出,染红了他光洁的下巴,难以承受的痛苦,促使燕熹红了眼眶,想要反击,可是抬起的胳膊根本无任何力道,最终只能僵硬又无助的捂住自己的伤口,想要止血。
  血液从指缝里流出,不消片刻,就红了他的手,顺着手掌,浸染了腕上的佛珠。
  这天晚上的记忆不多,燕熹只能感受到不断的疼,彻骨的疼痛让他整个人不住的战栗,为了平坦罪恶,他们人人拿过匕首,一刀刀的捅进了他的身躯,满手黏腻的献血,带着滚烫的温度,致使匕首打滑。
  空气里能被呼吸的空气好像不多了,渐渐的他也吸不动了,喉咙里的血液多到他怎么都咽不完,从唇角溢了出去。
  耳膜里是他自己用力的喘息声,可每用力吸一口,就会被血液呛。
  天地在一瞬间
  似乎失去了颜色,苍风隘广阔的天空上,悬挂的月亮皎洁如寒玉,慢慢的,周围的风声也感受不到了,耳膜里的呼吸声缓缓结束,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声音。
  “东家!!!”
  “东家!!”
  第205章 任务完成正午时分,……
  正午时分,苍风隘外黄沙漫天,沙尘卷着血腥味四处飘散,等白羡领着大军赶到的时候,眼前的关隘大门已然被轰开了,将士们还在厮杀,城内外的兵力悬殊,能撑到中午已然是极限了。
  城门被破,大地上鲜血浸染一片,眼看更多的蜒蛮族大军进入了关隘时,身后又突然间响起了另一道战鼓声,声音震天。
  周伯屿见城门大开,一时间兴奋不已,他知道胜利在望,便自己举刀带人冲了进去,却不曾想到身后突如其来的战鼓声,他不自觉的身躯一震,惊愕的回头。
  大雎的援军是到了?
  只见不远处,城门外,黑压压的人人群涌现,他们杀声震天,铠甲与马匹发出的碰撞声混在在一起,旗帜飘扬,守城将士在绝望中一眼就辨别出了,那是白家军的旗帜。
  他们用尽了毕生的力量,奋力的嘶吼:“援军到了!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有了新的援军,关隘的将士们一下子收到了鼓舞,振臂欢呼,局势瞬间就有了反转,白羡在家中休养生息,这许久的时间,只觉得浑身的力量得以释放,一入关隘就杀红了眼。
  尤辜雪在白羡出城时,软磨硬泡下,他才允许她跟随前去,大军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果然遇到了恒亲王的大军,见到他们时,恒亲王还想说他们有瘟疫什么的,尤辜雪早已忍他很久了,眼看他还在跟自己撒谎,气的差点拔剑砍了这个畜生。
  白羡阻止了她,拿了虎符出来后,才让恒亲王闭嘴,他才知道都城内,皇帝已死,新帝即位。
  加上恒亲王的三万大军,此次支援的十万大军全部集结完毕,都被白羡赶去了阵前,他们在前方厮杀,尤辜雪不甘心在后方等待,想要去找人,初韶知道她着急,耐不住她的苦苦哀求,只能同谢渁一起,护着她进城。
  她骑马刚接近城门口时,当即看见了城楼上高悬的四颗头颅,吓得尤辜雪心慌目眩,险些从马上摔了下来,被初韶一把扶住了,待走近了才看清,那些人里没有一个是燕熹。
  进了城后,谢渁和初韶手拿兵器帮她开路,她两眼着急的自人群里搜寻着,搜寻着自己念了许久的人。
  可是看了很多人,都没有见到见到她想要见的人,从城门口往里去寻,尤辜雪的神经紧绷,周围的人在不断的挥剑砍人,血肉横飞,支离破碎的,她却仿佛看不见,耳朵里也听不见别人的哭喊声。
  尤辜雪骑马寻了两个时辰,把整个苍风隘都寻遍了,也没有看见燕熹,她心里越来越慌,可是随即一想,系统并没有播报燕熹的生存率,他应该是没事的,她忍住发酸的眼眶,咽了咽口水,接着找。
  这场战争持续到夜晚才停歇,直到这时,尤辜雪也没有看见燕熹的身影,她找的整个人都木讷了,一颗心悬了一整天,眼下没有了丝毫的知觉,只觉得呼吸紧仄,她问初韶:“你说,他是不是早就逃走了?”
  初韶不语,只是看着尤辜雪两眼无神的样子,心疼不已,却又无法开口,因为她也不知道东家是不是逃走了。
  此战结束后,周伯屿被白羡活捉了,斡奇尔见情势不对,已然退了回去,这场战争打下来,所有人都精疲力尽,谁也没有想过,苍风隘居然真的守住了,白羡的出现,像是一场及时雨,承载了所有人的希望而来。
  主营帐内,白横几人正拍着白羡的肩膀,夸赞他能干,立了大功,忽而门帘被人一把掀开,尤辜雪脸色煞白的冲了进来,眼睛扫过眼前的所有人,还是没有燕熹,连余旧也不见了。
  余旧也不在这里……
  营帐内的人,因为她的出现,欢声笑语一瞬间就消失了,尤序秋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不敢看她,白羡惊愕的上前,担忧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等我的消息吗?”
  尤辜雪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她推开眼前的白羡,直直的走向尤序秋,声音沙哑的问道:“三哥哥,我……我找了好久……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燕明夷究竟在不在这?他是不是早就跑了?是不是还活着?”
  进来前,她没有想哭,只是找了一个下午,找的她一颗心都快碎了,也没看见关于燕熹的一点点影子,见到尤序秋的那一刻,声音不自觉的越来越抖,想忍住哭意,却根本忍不住,眼泪随着话语一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