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她为了帮他,为了救他,为了想让他能活命,几乎拼尽了所有的力气,赌上了所有,却不想等她真的来了苍风隘,反而找不到人,他要是真的跑了也就罢了,可是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个惜命的人,所以,越找不见人,她就越慌。
  尤序秋被她哭的鼻子发酸,嗫嚅着唇瓣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眼前的人显然也是一路奔波而来的,从前还算白嫩的小脸,也消瘦了几圈,显得那双眼就更大了。
  看她哭的肩膀缩在了一起,尤序秋也难受的伸出手,给她抹开眼泪,却一言不发。
  “我找不到他……我怎么都找不到他……三哥哥……他到底在哪……”
  方才还满是喜悦的营帐里,霎时间只剩下她的哭泣声,白横的双手背在身后,别开脸,尤辜雪和燕熹的纠葛,在白羡来苍风隘的时候,就听了个十成十,当时他们还纳闷,自家的小弟从小就说喜欢尤府的小幺儿,天天小幺儿长小幺儿短的,怎么会突然娶了尤觉夏?
  后来才知道,年少情深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们起初也不是很喜欢这个突然出现的燕熹,可在关隘这百天的相处,反而觉得这个人其实很不错,比他家那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弟要稳重的多,只是没想到,人心叵测,会发生这样的事。
  尤序秋按住她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她一路奔波的样子,生怕她情绪激动,正要开口时,门帘又被人掀开了。
  “姑娘!”初韶红着眼睛闯了进来,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声音哽咽道,“姑娘……姑娘……余旧在隔壁……”
  她话锋一转,还是只说了余旧,尤辜雪的泪水戛然而止,一个不敢相信的猜测跃上心头,脚心的寒意直逼头顶,呼吸一滞,转了转干涩的眼珠,本就煞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两条腿像是生了根,怎么都迈不开,指甲陷入了掌心,疼痛促使她的知觉回归,屏住的呼吸重新吐了出来,尤辜雪红着眼眸推开了所有人,冲了出去。
  余旧静静地坐在营帐口,凌乱的发丝,满手的鲜血已然干涸,他在营帐口坐成了一尊雕像,脚边还躺着很多蜒蛮族人的尸体,见到她的那一刻,余旧宛如死灰的脸色倏尔回归了一些,旋即泪水滴落,他用袖子擦了擦,嘴唇颤抖。
  “姑娘……”
  她抬起冰冷的手掀开帘子,营帐内的灯火微弱,摆设也简单,有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坐在地上,背靠床榻,面如死灰,而床榻之上躺着一个人。
  他已经不是离开时的模样了,瘦了很多,脸上毫无血色,下巴上全是干成了褐色的血,双眸紧闭,墨色的衣衫,腰腹处是一个又一个的刀口,胸脯看不出任何的起伏,他的样子,比御史大狱里初见时,还要更冷。
  冷的毫无生气。
  赶来的尤序秋上前,将她揽入怀里,捂住她的眼:“小幺儿,别看了……别看了……”
  积攒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尤辜雪挣脱开尤序秋的怀抱,脚步往后踉跄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小幺儿!”
  尤序秋想要把她扶起来,可是刚抓住她的胳膊,就被她毫不留情的甩开。
  尤辜雪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充满绝望的眼神,扫视着后面赶来的所有人,泪水无声的流淌,她脑海中的思绪很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怎么去问。
  眼泪顺着脸颊不住的流淌
  ,尤辜雪颤抖着身躯,想要过去仔细的看看他,系统没有告诉过她,燕熹的生存率有多低,它没有播报啊,怎么会死呢?
  不是说燕熹死了,她也活不了吗?
  怎么她还活着?
  那手还没有碰到燕熹,就有另一道寒光掠过,尤序秋的心头一颤,把人拉了回来,才没让她的手被砍掉,他怒喝:“石头!你干什么?!”
  余旧和初韶也被这里面的情况惊了一下,他们二人慌忙的进帐,拦住了石溪,那人现在披头散发的,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瞪着尤辜雪,握剑的手指着她,一口牙几乎都要咬碎了,满是血污的脸上因为情绪激动,表情也狰狞。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否则东家早就走了,他不会死!他根本不会死!都是因为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尤辜雪的哭声戛然而止,她茫然的看着石溪和余旧,声音沙哑:“什么……什么意思?”
  石溪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剑,斩断了在场所有人的沉默,知晓情况的白横等人虽然愧疚,可还是不能接受他这样疯魔的给人加罪责,尤其是刚刚赶到的尤辜雪。
  “石头!这件事与小幺儿有什么关系?”
  那晚他们被药晕后,再度醒来,曹禺和耿梁等人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在了那里,而石溪和余旧浑身是血的站在其中,城下的将士见状,以为他们是细作,两方已经混战成一团。
  还没开战,就开始自相残杀,要不是白横醒得早,这两人早就被这一千多将士剁成肉酱了。
  余旧看了眼床榻上已经开始僵硬的燕熹,才下去的悲伤再度涌上心头,他沉声解释道:“他之所以坚守这座城,是因为姑娘,尤三守城若是失败,皇帝拿着这个借口,定会降尤家的罪,他不希望姑娘往后无宗族可倚仗……”
  这个理由,尤序秋早就清楚,可如今再被余旧说出,还是会觉得愧疚难当,白羡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床榻上那个人,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人不守规矩,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却不想对待尤辜雪会是这样的一番深情厚谊。
  而尤辜雪已然听不清余旧后面的话了,只觉得呼吸骤停,耳朵里嗡成一片,旋即是一段极为刺耳的耳鸣,所以有人的争论她都听不见,视线透过泪花看去,他的腰腹部,那一道道的伤口,光用眼睛看也知道,深浅不一,不是一人所为。
  他是被多人捅了多刀所致。
  耳鸣声减弱,尤辜雪努力控制着发抖的身躯,扶着身边的矮桌,才没有让她瘫倒在地,她的双眼噙满泪水,呼吸发颤,却仍旧坚定的看向余旧,她要知道所有,要知道一切。
  余旧咬紧脸颊上的肉,肩膀颤抖,连带着说话的声音跟着一道抖,他至今都无法再回想那晚的情况,但他知道,这件事,怎么都怪不到尤辜雪的身上来,东家在苍风隘一直都在等援军,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在等她。
  只是人心叵测,尤辜雪真的来了,她真的没有辜负他,可东家却再也没有机会看到。
  “东家这几日镇守关隘,本意是想等援军到了就撤退,可是,我们等了百天,等到弹尽粮绝,人心涣散也没有等到援军。”余旧咽了咽微微干痒的喉咙,接着回忆,“后来,周伯屿和斡奇尔在阵搅乱军心,让他们知道,皇帝迟迟不出兵,是因为东家的原因,才把关隘变成了一座弃城,曹禺、关惟、耿梁等人便把这笔账算在了东家的头上,就在昨夜,他们给东家酒里下药,想要用东家的人头去换一个生机……”
  余旧的话说到这,尤辜雪一口气没有憋住,瞬间泄气,双膝无力的砸在了地上,单手撑地,大口大口的喘息,赤红的眼睛无助的看向床榻上的人。
  她至今都记得,这人在初见时有多无耻,耍心机时又有多狡猾,疯起来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在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的规则,他的规则只为他自己活……
  燕熹这个人从泥涝里爬出来,见多了肮脏的东西,是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的,他和这些人在这一起镇守关隘,说是为了她,其实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对这些守城将士有了一些些的信任,否则,他不会喝那些酒。
  聪明如他,如果不是对他们抱有一丝丝的同僚之情,又怎么会让他们有机可趁?
  可那些人竟然把他的信任,变成了一把把捅向他的刀,只为了换自己能活命。
  他还是被背叛了。
  尤辜雪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黑化值不应该被降低的,不应该的,是她错了,是她错的太离谱了……
  心口处的疼痛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撕碎了,尤辜雪紧紧的攥住心口处的衣襟,疼的整张小脸揪在了一起,脸色涨红。
  尤序秋发现她的状态不对,刚想上前查看她的情况时,就见她的面色忽而凝重,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红了身上的衣衫。
  “小幺儿!”
  她的状态让所有人都想不到,没想过她的情绪会这么的激烈,尤序秋蹲下想要看看她的情况时,却被她猛的推开。
  尤辜雪踉踉跄跄的站起身,用袖子擦干紧嘴角的血,转身面向所有人,面如死灰,声音沙哑无力:“出去……”
  尤序秋担忧她的情况,向她伸手:“小幺儿……”
  白羡也劝慰道:“小幺儿……他已经死了……”
  哪知道这句话就像是一个火星子,直接点燃了尤辜雪的怒火,她扭头拿下墙上挂着的佩剑,拔剑威胁,状态疯魔的乱挥:“我叫你们走!走开!走!滚!都滚!都滚开!”
  所有人都被她逼的后退不敢靠近,劝她不要冲动,石溪想要去把这个疯子控制住,却被余旧阻拦了,他清楚,尤辜雪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想和燕熹单独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