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不,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可能。
  “啪嗒!”
  手机重重砸在地上,通话戛然而止。
  江余猛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头颅,仿佛这样就能抵御汹涌而来的痛楚。死寂已久的心脏突然剧烈抽搐,现实如尖刀般再次捅入——
  疯狂灌输一个认知:
  时降停已经不在了。
  “啊啊啊——!!”
  凄厉的嘶吼惊动了门外医护。当他们冲进来时,江余正疯狂捶打自己的太阳穴,身体痉挛,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医生迅速按住他,束缚带勒进皮肤,镇定剂推入静脉。
  在意识彻底涣散前,江余死死攥住医生的手腕,眼角流下一行泪,痛苦着问:
  “我……能不能……下去陪陪他……”
  黑暗吞噬了他。
  ……
  再醒来时,世界已然不同。
  苍白的天花板,铁栅栏的阴影投在墙上。
  这是一家精神病院。
  江余的心脏早已在“非自然力量”的影响下痊愈,本可出院。但他的精神……彻底垮了。
  于是,他被转移到了这里。
  讽刺的是——
  这里,正是曾经关押王伍德、老师等人的那家医院。
  因果循环,他终究也成了笼中人。
  也是命运戏耍的人。
  第182章 等他
  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肤,江余仰躺在病床上,瞳孔涣散地盯着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陈旧织物的气味,沉闷而窒息。
  突然——
  一张漆黑的脸猛地闯入视线,彻底遮蔽了苍白的天花板。
  那人用黑布蒙住整颗头,只露出两只眼睛、两个透气的鼻孔,和一张正不断调整发声的嘴——活像个来精神病院打劫的蹩脚劫匪。
  见江余醒了却毫无反应,黑衣人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咳——”他粗着嗓子试音,又觉得不对,捏着喉咙调整,“咳咳——”直到调出一个尖细陌生的假声。
  刚要开口——
  “刀叔。”江余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知道是你。”
  “啥?!”黑衣人——老刀瞬间破功,粗犷的本音炸了出来,“你咋认出来的?!”
  江余没回答。
  老刀讪讪地扯下头套,露出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他本担心江余会因那天的阻拦而恨他,甚至刺激病情复发,但此刻的江余平静得近乎麻木,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目光扫过江余身上的束缚带,老刀眉头一皱,大手一扯,直接崩开了固定扣,“来,坐起来透口气!”
  江余在他的搀扶下靠上床头,偏头看向窗外。
  “能开窗吗?”他轻声问。
  老刀心里一紧——该不会想跳楼吧?可窗外有护栏,况且……
  “我就是想通通风。”江余补了一句。
  “成。”老刀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微凉的风瞬间涌入,卷走了病房里沉积的浊气。江余的脊背微微放松,像是沉入一泓静水。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老刀抓了抓后脑勺,指节搓得发红。他想问江余是否怨恨自己,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叔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有!当然有!”老刀猛地一拍大腿,手忙脚乱地在兜里翻找,“我怕你小子哪天想不开,先告诉你一个念想!”
  他先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元纸币。
  江余目光微动:“……给我的?”
  “拿错了!”老刀继续翻找——棒槌、螺丝刀、小匕首、符纸……叮叮当当掉了一床,活像个移动的作案工具包。
  终于,他摸出一个黑绒盒子。
  “打开看看。”
  江余抬起手。曾经修长的手指如今瘦得骨节嶙峋,颤抖得几乎托不住盒子。老刀干脆一把塞进他掌心。
  盒盖缓缓掀开。
  一条黑曜石项链静静躺在丝绒上,光泽幽深。
  江余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正要合上——
  不对。
  他的手指突然僵住。
  一股熟悉到战栗的气息从“黑曜石”中汹涌而来。他猛地抓住它,冰凉的晶体在触到皮肤的瞬间竟像活物般缠上他的指尖,死死攥住不肯松开。
  “这是……”
  “忘了祖师爷让你从时降停身上取什么了?”老刀压低声音。
  江余的瞳孔剧烈收缩,恍然大悟。
  ——那是他在情动时分,趁时降停意乱神迷时悄悄收集的阴气结晶。
  可如今……
  “天雷劈散他那一刻,”老刀指向晶石,“这东西锁住了最后一缕残魂。”
  黑曜石深处,一丝幽光隐隐浮动。
  “用他本体的精华养他自己的魂,再合适不过。”
  “养、养魂?他、他没有彻底消失?”江余猛地抓住关键,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却又在期待与恐惧中绷紧了神经。他一把拽住老刀的手,声音发颤:“他现在就在这颗石头里,是不是?他还好好的……我还能再见到他,对吗?”
  问题接二连三地抛出来。
  老刀却偏过头,沉吟片刻,只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不一定。”
  “时降停确实没有完全消散,但本源已被天罚击碎,”他声音低沉,“现在他的状态极不稳定,神智全无,只是被强行封进这块石头里……勉强续命而已。”
  就像植物人,仅存一线生机,能否苏醒仍是未知。
  江余的眼眸一点点暗了下去,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晶石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不过……”老刀忽然又开口。
  江余立刻抬头。
  “如果他的执念足够坚定,还有强烈的求生欲望,”老刀顿了顿,“或许真能醒过来。”
  江余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忍不住抱怨:“叔!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
  此刻,他的心情明显好转,仿佛一个濒死之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不再绝望,而是紧紧追随那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的希望,就是时降停。
  江余双手合十,将晶石紧紧握在掌心,低头连亲了好几下,像是要把所有未说的誓言都灌注进去。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挂在脖子上,让冰凉的晶石紧贴心口,仿佛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点。
  老刀站在床边,看着他这副模样,深深叹了口气。有些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个“归期未定”,可能是几个月、半年、一年……也可能是数十年,甚至永远。
  或许时降停永远都醒不过来,最后一丝魂魄也会消散殆尽。
  谁也不知道。
  但至少,此刻的江余有了追逐的希望。
  而这,就足够了。
  江余对此毫不怀疑。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时降停一定会回来。
  他的执念绝不会消散。
  只要自己还活在这世上,哪怕隔着生死界限,哪怕要踏碎千山万险,他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回到他身边。
  毕竟,疯缠入骨才像他时降停。
  第183章 两年时间共赏人间
  一个月又过去了。
  江余完美配合着医生的治疗。面对例行询问时,他回答得很正常:
  “你叫什么名字?”
  “江余。”
  “来自哪里?”
  “首都江氏。”
  “还记得父母吗?”
  “记得。”
  医生突然双手交叠,抛出刺激性问题:“时降停死了。”——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时降停”到底存不存在。
  江余只是微微一笑:“我知道。”
  “你接受他的死亡了吗?”
  “接受。”
  “还会想他吗?”
  “想。”
  “打算怎么怀念他?”
  这本该是次完美的评估。只要回答得体,他就能提前出院。可江余偏偏说了句:“我会等他。”
  于是,他又被留院观察了。
  不过江余并不在意。他照常在庭院散步,给花浇水,和其他病友闲聊。除了那个“不存在”的执念,他看起来完全正常。
  没人理解他为什么要等一个“幻想中已故的恋人”。在病历上,他只是个“患有妄想症,执着于虚构人物”的普通患者。
  这天傍晚,江余独自站在庭院老树下。夕阳穿过枯枝,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颈间的黑晶石项链在余晖中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一片枯叶飘落。他伸手接住,轻轻贴在晶石表面。
  “闻到秋天的味道了吗?”他低声说,“世界这么美,你该醒来,陪我一起看。”
  晶石依旧沉默,对落叶毫无反应。
  但当江余的手掌覆上时,它突然像活过来一般,紧紧吸附着他的肌肤,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温度。
  江余像抚摸小动物般轻抚着晶石。突然,栏杆外传来汽车鸣笛声。抬头望去,是母亲来了——江母提着大包小包的滋补品,站在夕阳下对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