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众人不敢多言,纷纷退出内室,只留下小酉子守在门外。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阵风从窗棂吹了进来,赵从煊轻咳一声,良久,他缓缓道:赵承焕,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床榻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
  赵从煊眸色渐深,你假传重伤,欺君罔上,朕就算现在砍了你的脑袋,也不为过。
  话音未落,赵承焕猛地睁开眼,除了脸上看起来苍白了些,眸光哪有半分虚弱的样子,他连声道:别、别......别!皇兄,我知道错了!
  赵从煊神色变冷,明日便启程回长安,朕会为你安排一门婚事,从今往后,你不许再来扬州。
  我真知道错了!赵承焕脸色一变,他跪在赵从煊面前,道:皇兄,你不是跟我说过,喜欢的东西一定要紧紧抓住吗?
  赵从煊一怔,你......记得从前的事了?
  从前,他和赵承焕交集并不多,只不过,有一次他路过液池时,听到赵承焕在哭。
  见他哭着上气不接下气,贴身宫女太监也不知在何处,赵从煊便上前问了一句。
  这才知道,他跑得太急,不小心摔了一跤,手里拿着的小木偶掉进了池里。
  当年的赵从煊并没有安慰他,只冷冷地跟他说了一句:若你真的喜欢那个小木偶,又怎么会松手?
  小小的赵承焕还不理解这句话,直到上个月,他的确摔到了脑袋,也记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最令他印象深刻的莫过于赵从煊和他说过的这句话。
  他本来是想暗中看一眼绵绵,就立即回长安。
  可看到她后,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思念,他那么喜欢绵绵,又怎么甘心放手?
  而且,他发现,萧伯瑀看起来并不爱绵绵,他更不愿意放手了。
  要不是皇帝的侍卫催得急,他也不用出此下计。他只是没想到,赵从煊竟然亲自来扬州了。
  半晌。
  赵从煊转身走向窗边,望着远处的湖光山色,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时间陷入了深思。
  一边是挚爱,一边是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若是他任由赵承焕带走上官绵,岂不是再一次伤害了萧伯瑀?
  可赵承焕又数次在他面前说,他从前与上官绵是如何相爱,若上官绵没有失忆,他们本该是世间最恩爱的夫妻。
  他要如何做,才能弥补自己对萧伯瑀造成的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第79章 重逢
  那日, 赵从煊动了恻隐之心,便说着考虑一个晚上。
  可没想到,第二日一早, 赵承焕便跑没了踪影,他害怕皇兄不由分说直接带他回长安, 那他唯一的机会也没了。
  赵承焕的擅自做主,把赵从煊气得不轻, 可他不愿让萧伯瑀知道他的到来, 便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
  如此一来, 恰好给了赵承焕可乘之机,他决定和萧伯瑀来一场正面较量。
  天, 下起了朦胧小雨。
  萧伯瑀撑着一柄青罗伞, 缓步走在路上, 穿过几条街道, 终于来到一处湖心亭下。
  亭中, 一道身影负手而立。
  恍惚间,倒像是有几分故人之姿。
  萧伯瑀轻轻笑了笑, 随即躬身行礼,晋王殿下。
  晋王赵承焕转过身来,他微微抬手示意, 萧大人,坐。
  两人对坐于亭下,赵承焕也不废话,直言道:绵绵失了忆, 我要带她回长安,长安有天底下最好的医师,待她恢复了记忆, 到时,她是去是留......我不再阻拦......
  萧伯瑀不置可否,那倘若她永远都无法恢复记忆呢?
  赵承焕一怔,旋即道:我会永远照顾她,一生一世!她的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
  闻言,萧伯瑀缓缓道:晋王殿下,您该找的人不是我,而是上官姑娘,她的去留从来都在她自己手中。
  赵承焕何尝不知,可失忆后的上官绵对他冷嘲热讽,更像是他们二人最初相识,三天吵架两天交手的样子......
  思及此,赵承焕忽地豁然开朗,既然如此,那他可以当做两人初次见面,他可以让绵绵再爱上他一次!
  可是,他看向萧伯瑀,幽幽道:你该不会是,仗着你们之间有了一个孩子,你就有恃无恐吧?
  萧伯瑀笑了笑,开口道:我与上官姑娘,只是朋友。
  他无意隐瞒,只是一切都太过凑巧。
  话落,赵承焕一愣,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伯瑀神色淡然,目光越过湖面,望向远处烟雨朦胧的青山,他缓缓开口:三年前,上官姑娘来到天峪时,腹中已怀有身孕,她并不记得孩子的父亲是谁,她独身一人,又不记得往事,我便将她留了下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雨丝渐密,打在亭檐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赵承焕的脑中却如惊雷炸响,他喉间发紧,所以这几年来,你与她......
  萧伯瑀没有回答,只道:晋王殿下若真有心,不妨想想,上官姑娘为何失去了记忆。
  说罢,他轻轻颔首,随即起身离去。
  他知道,上官绵对赵承焕并非无动于衷,而孩子也需要一个父亲。
  上官绵的身份,萧伯瑀多次派人去查,终究无果。也许,只有赵承焕才知道。
  回府的路上,萧伯瑀忽地想起,朔儿似乎挺喜欢吃西街的糕点。他虽不是孩子的父亲,也对上官绵并无情意,但对那个孩子,他却称得上宠溺。
  若是上官绵母子离开扬州,倒是令他有几分怅然。
  思忖间,身后一人急匆匆赶来,大喊道:让一让,让一下!
  萧伯瑀侧身避让,却不料迎面撞上了一道身影。
  那人体格单薄得惊人,萧伯瑀甚至没感受到什么阻力,对方便踉跄地朝身后倒去。
  萧伯瑀下意识伸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小心。
  话音未落,萧伯瑀便怔住了,掌中的手腕纤细得几乎能摸到骨头,伶仃腕骨。雨水顺着那人的油纸伞边缘滑落,滴在他苍白的指尖上。
  那人像是受了惊吓,颤抖地挣脱开他的手。
  萧伯瑀低声道歉。
  那人将伞面压得极低,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匆忙离去。
  萧大人,您认识那个人啊?身后糕点铺的掌柜开口道,手中利落地打包好了一份糕点。
  萧伯瑀摇了摇头,不认识。
  这日之后,晋王赵承焕竟以一个家仆的身份混入了萧府。
  萧伯瑀哭笑不得,他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见赵承焕为了不让他发现,而在府中东躲西藏,他索性暂住在官署中。
  然而,这件事在赵从煊看来,是晋王用权势逼迫了萧伯瑀做出这个选择,这与他当初在天峪所做的......又有何区别?
  盛怒之下,赵从煊便命人直接将晋王带回来。
  这一日,赵承焕陪上官绵外出祈福回来,二人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一路上还有说有笑。
  忽地,二人脚步一顿,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凝滞了下来。
  空旷的街隅上,十几道身影从天而降,为首之人拱手行礼,殿下,得罪了。
  赵承焕脸色微变,皇兄这是动真格了?
  他下意识将上官绵护在身后,低声道:绵绵,你先走,待会儿我拖住他们。
  上官绵却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眉头紧蹙:这些是什么人?
  话音未落,侍卫便已经冲了上来。
  双方顿时交手起来,赵承焕一边躲避,一边开口道:绵绵,你还记得五年前在青崖山吗?
  他声音带笑,脚下却不停,一个旋身踹开逼近的侍卫,那时山匪围攻客栈,你也是这样......
  他猛地拽过上官绵的手腕,带着她矮身避过侍卫的攻击。
  上官绵被他拉得踉跄一步,脑中忽地闪过破碎画面,太阳穴突突直跳,手中的动作慢了一拍。
  身后侍卫已逼近。
  赵承焕下意识挡在她身前,见状,侍卫只得收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