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乔潇潇的世界在那一刻骤然安静。
  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黄素兰刺耳的咒骂,院子里鸡鸭的嘈杂,甚至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全都消失不见。
  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个向她走来的人影。
  她看着楚心柔在自己面前缓缓蹲下,浅色的裙摆像一朵绽放的花铺展在地上。熟悉的茉莉香气温柔地包裹着她,带着阳光和温暖的味道,下巴被冰凉的手指轻轻托起,她听见楚心柔的声音在发抖:起来。
  【作者有话说】
  当时是有了这个画面,才有了这本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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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我要带走她。◎
  起来。
  乔潇潇感觉自己是被楚心柔捧起来的,眼眶的泪水在打转,她死死咬住下唇,将呜咽声咽了回去,颤抖着唤了声:姐姐?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心柔微微颔首,指尖已经气到发颤,却仍轻柔地替乔潇潇拭去泪痕:是我。
  一听这话,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黄素兰顿时哑了火。她眼珠子一转,立即堆起满脸假笑:哎哟,原来是楚小姐就算是熟人,进门也该先打声招呼不是?
  杨绯棠冷笑着环抱双臂,眼神像刀子般锋利:打招呼?好让你继续演你的'慈爱伯母'戏码?
  黄素兰克制着:请问,您是?
  杨绯棠皮笑肉不笑:我是你姑奶奶。
  黄素兰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她在村里横行多年,什么时候被人这般顶撞过?可瞥见楚心柔寒霜般的脸色,又慌忙挤出更谄媚的笑容:您看这事儿闹的要不留下来吃个便饭?正好说说潇潇这孩子的事,我听说啊,她没少受您照顾。
  黄素兰想起乔半山的话,楚心柔背景深不可测,每次来村里都前呼后拥,还特别有钱,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楚心柔微微抬眸,眼底凝着一层寒霜,饭就不必了,但事情必须谈清楚。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裹着凛冽的风雪。乔潇潇从未听过她这般语气,就连杨绯棠也怔住了,当看清楚心柔此刻的神情时,她知道,这次是动了真格。
  确实是动了真格。
  平日里紧闭的院门此刻纷纷敞开,村民们探头张望。警笛声撕破了村庄惯有的宁静,连树梢的麻雀都惊得四散飞起。
  当地派出所所长亲自带队赶来。他进门先狠狠瞪了黄素兰一眼,直奔楚心柔而去:是您报的警?哎呀,这家子啊,前几年也有人报过警,就是些内部矛盾纠纷。
  黄素兰此刻像只被拔了毛的母鸡,瑟缩在墙角,哪还有方才的嚣张气焰。
  楚心柔端坐在木椅上,身侧是始终低着头的乔潇潇。她缓缓抬眼,目光如刀:所以,就因为'家长里短',孩子就该被打得遍体鳞伤?就因为'家庭矛盾'她突然提高声调,手指轻轻抚过乔潇潇腕上的淤青,这些伤痕就成了理所应当?
  所长开始搓手,每次去派出所,潇潇都说身上的伤是摔得,左邻右舍的又没人出来作证,一直证据不足,没办法立案。
  乔潇潇死死咬着唇。
  黄素兰暗自松了口气,嘴角甚至浮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得意。这些年不是没人报过警,那些多管闲事的外乡人,偶有教育批评,她最后不是都全身而退么?
  楚心柔轻轻颔首,指尖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我明白了。所长的意思是,这样明显的外伤可以解释成摔伤,涉及未成年人的案件也不必特别重视,关起门来调解就好?
  所长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制服后背已经湿了一片:这个这个立案是有流程的不是打个电话就行,我们要的是证据。
  好。楚心柔忽然站起身,裙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既然走不了流程,那就不走了。
  满屋子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温声细语、见谁都带着三分笑意的女人,此刻竟会如此寸步不让。
  楚心柔走出屋子,在院子里拨通了电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异常坚定。挂断后,她深吸一口气,一转身,看见了角落里的乔潇潇,瘦小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楚心柔走过去,轻轻抚摸着她凌乱的头发:没事的。
  她的指尖触到乔潇潇额角还未消退的淤青时,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乔潇潇抬起头,干裂的嘴唇被咬出一道血痕。她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每次那些话就像沉重的锁链将她牢牢捆住你要是闹大了,这个家就散了妹妹会像你一样无家可归,这些为你好的威胁,比拳头更让她无力挣扎。
  潇潇。楚心柔的声音轻柔却有力,错误如果没有代价,只会变本加厉。她望进女孩躲闪的眼睛,你有没有想过,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妹妹,每天看着这一切,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这句话像一柄利刃,刺穿了乔潇潇长久以来的自欺欺人,她抿着唇望着楚心柔:姐姐,她
  楚心柔知道她终究是在意妹妹,轻声说:我会把握度,但她一定要为做的错事负责。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不仅上级分局紧急介入,市局督查部门更是直接成立了专项调查组进驻万柳村。警笛声划破了村庄多年的沉寂,那些习以为常的家事,终于被撕开了血淋淋的真面目。
  起初,黄素兰还心存侥幸。她以为警察只是例行公事地给乔潇潇做笔录,只要没人站出来作证,她就能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全身而退。在被带进询问室前,她甚至肆无忌惮地在办公大厅撒泼打滚,像在村里那样,以为只要耍起无赖,就没人能拿她怎么样。
  直到冰冷的手铐扣住她的手腕,约束带勒进她肥胖的身躯,当警察将一摞视频证据推到她面前时,这个嚣张了半辈子的女人才真正感到恐惧。
  这些年,黄素兰早就摸清了警方的调查方式。每次警察来村里调取监控,她都百般阻挠。不仅自家坚决不装探头,就连邻居想安装摄像头,她都要闹得鸡犬不宁,确保镜头绝不会对准她家方向。在几次视频取证失败后,她愈发肆无忌惮,村头巷尾、田间地头,她一个不顺心,抬手就打,张嘴就骂。
  尽管万柳村地处偏远,但是市局的天眼计划,硬性要求,即使是要求落后的村镇,也要在主干道上有至少70%的视频覆盖。
  之前的办案人员嫌麻烦,根本不会一帧一帧地调取。
  可如今,那些她以为永远不会被人看见的暴行,那些她以为永远说不清楚的家务事,被清晰地呈现在了高清监控画面里,当民警当着她的面宣读《家庭暴力告诫书》,她彻底慌了。
  询问室外,乔潇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黄素兰,她哭着跪在她的脚下,任周边人怎么拽都拽不起来,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潇潇啊,我知道错了,你看在你大伯、你妹妹我们在一个户口本上是一家人的份上,原谅我吧我求你了,我不想去坐牢,我再也不敢了
  或许吧。
  或许人都有悔过的那一天。
  可不疼,怎么会知道悔过?
  结束的那天,已经是小长假的尾巴了。
  楚心柔坐在潇潇曾经居住了五年的柴房里,看着四处漏风的墙壁,手摸了摸冰冷生硬的床铺,等她出来,不要再骚扰潇潇。
  乔半山闷头抽着焊烟,一言不发。
  楚心柔:这些年,黄素兰的行为,你虽然没有参与,但也一直在纵容。
  乔半山抬起头,目光浑浊地看着楚心柔,声音很虚:她已经被行政拘留15日了。
  已经付出代价了。
  楚心柔抱着胳膊,冷淡地提示:长期虐待未成年,是要刑事拘留的。
  如果不是顾忌潇潇的心思,监控里的画面,远不止看到的那么多。
  乔半山不敢再说话,一口一口地狠狠地抽着烟,楚心柔平静的环视了房间一周:我要带走她。
  乔半山猛地抬起头,楚心柔看着他的眼睛,不躲不闪:我会把房子买好,等她一满18岁,就把户口迁走。
  村里、镇里、乡里、城里,潇潇喜欢哪儿,她就买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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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即将破茧的蝶。◎
  这一切,对乔潇潇而言,恍若一场荒诞的梦。
  村里人总爱嚼舌根,说她命硬克亲,咒得父亲早逝,又害得糯糯成了哑巴。更有人指指点点,说她骨头软,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晓得跑,换作旁人早就反抗或逃之夭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