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潘邓又想劝她,林冲嗤道:“宋江杀了你全家,你倒要往上贴。”
  扈三娘咬紧牙关,对林冲却不似对府尹这般尊敬,骂道:“林贼!休要猖狂,若不是你,我怎会被捉上山!等我查明是谁杀了我全家,报仇雪恨之后,下一个便是你!”
  林冲也记起攻打祝家庄有他一份,不说话了。
  潘邓这才明白,原来扈三娘上山是要报仇。他说道:“你在梁山也有些时日了,至今还不知是谁杀了扈家人吗?”
  扈三娘讶然地看着他。
  这事连他都知道,“不就是那李逵,得了宋江的命令,杀将起来,祝彪逃到扈家庄,你家哥哥欲捉了他前去梁山换你,半路上被李逵杀了祝彪,李逵杀性起来,后又去扈家庄杀人放火……”
  扈三娘听潘府尹讲述,愣怔当场,面色凄凄,流下泪来,“竟然是他……”
  她暗中打探了这么久,没人告诉她真相,原来竟是这样……
  扈三娘乍听往事如此,涕泗横流,哭得不能自已,潘邓便叫林冲将她带下去说道:“你若是想上山,我也不拦着,只是死者已矣,生者也要往前看,梁山迟早颠覆,可你家只你一个女儿,莫要做傻事。”
  接见完了扈三娘,又接见杨志,此时杨志已穿戴梳洗干净,不见清早时煞气,潘邓问他可有想去的地方。
  杨志想了想,说道:“杨志孤身一人,天南海北都去得,谨听府尹安排。”
  潘邓说道:“你不带兵马?”
  杨志摇摇头。
  潘邓说道:“你不要兵马,这天南地北哪儿去不得?你想去哪个地方,我与你写举荐信便是……只是没有兵马,到了地方之后受人排挤,又该怎样?”
  杨志并未多说,依旧坚持。潘邓便叫他选地方。
  杨志犹豫半晌,并州老家他已不想回去,东京和大名府都去不得,北方大府又没有识得的故交,他想了半天,说道:“罪臣早年认识个朋友,如今在巴中,愿去巴州。”
  潘邓点头,把他那朋友的名字记下来,许诺为他上奏,叫杨志等侯消息。
  杨志离去,潘邓琢磨着写了招安文书。
  等到林冲再回来,潘邓抬头待问他扈三娘如何了,便见他往日不离身的佩刀没了。
  潘邓一阵哑然,“她真上山去了。”
  书中说此女性格倔强,嫉恶如仇,果见一般。
  *
  东京徐宅
  范老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自从小潘大人五月初出使归来,与他家徐大人亲亲热热待了一宿,谁还敢说他范老眼神不利!
  自从小潘大人走了之后,他可是把自己尘封于柜中的大公鸡花灯也找了出来,挂在门口一连亮了十天!
  范老拿着把扫帚,悠闲地打扫着院种落花。
  明月见了,说道:“哪里用得着您老做这些,我们两个待会儿就打扫了。”
  范老叹了口气,悠然说道:“我也得多练练筋骨,眼看着咱们徐宅就要有夫人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得多活个几年才行呀。”
  明月:“……”
  范老说道:“大人还总是信不过我,哼,老夫这双眼睛。”他拿两个指头指了下,又指指明月的两只眼,“能看穿一切!”
  第113章 师叔回信
  范老又拉着明月细数自己的光辉,“……当初大人就是不信那小潘大人也对他有意,我愣是说烂了嘴皮,大人依旧郎心似铁,最后你猜我说了什么?”
  明月捧场:“范老说了什么?”
  范老头头是道,“……我只对大人说,你看男子是否对你有意,便看他是否心有怜惜,这一点若是有个七分,那便着了!大人便是听了老夫的话才有恍然之意。”
  明月也有恍然之意。
  范老又说:“可大人依旧不愿与小潘大人深交,颇为情怯,你猜我又说了什么?”
  明月还没听过这个,有些好奇了,问道:“范老说了什么?
  范老指点江山:“我只对大人说,莫道此事难,此事最简单,这男子无不好色,小潘大人又年纪轻轻,正是定力差的时候,咱们大人的模样,满京城里也找不出一个来,只稍稍费心装饰一番,那小潘大人还不自己就凑上来了?”
  明月大惊失色,范老竟然是教大人以色|诱之,如此肤浅!
  “大人竟听了你的话?”
  范老说道:“大人自是没听,只说老夫话本子看多了……”
  明月点点头,颇为赞同。
  范老接着说道:“可有些事主子想不到,咱们做仆人的得要给主人打算,出使之前老夫就特地收拾了一箩筐崭新的薄衣裳,混到那行李里给大人带上了。”
  明月不赞成地看着范老,像是看着话本子里英明君主旁边的大奸臣,说道:“那地方那样冷,怎么拿些薄的?公子要冻着。”
  范老冷哼一声,嘲弄的眼神感叹面前人太过年轻说道:“厚的在外面穿,薄的在屋里穿,炕头上有什么冷的?”
  什么!范老拿的衣裳竟然是在炕头上穿的衣裳!
  范老邪魅一笑,“主子回来的时候,带去的大氅都还有,就那一箩筐衣裳没了,我起初还想是让主子给扔了,结果……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明月小声凑近了问:“什……什么?”
  “我看见就在那筐底下,那衣裳都被撕的碎碎的!”
  明月惊呼一声,嘴巴张成鸡蛋形,头巾往后倒去。
  范老加码:“一件完整的都没了!”
  明月又倒抽一股凉气,手中的扫帚都掉了,这,这,小潘大人,竟然这么生龙活虎吗!
  范老心满意足的看着明月张大的嘴巴,慢条斯理地说道:“可知我为何与你说这么多?老夫也有老的那天,如今看来也就是你小子接我的班,该想到的事,咱们做仆人的,要替主子想到,多学着点儿!”
  明月大受震撼,点头应是。
  门外有人传报,太师府送信过来。
  范老去接了信,看见信封就笑得见牙不见眼,把那厚厚的信封连带着箱笼都给了明月,“去,给主人拿过去。”
  明月抱着东西去了书房,徐观接了信,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露出笑意来。
  他手指捏着信封,将信件拆开,几朵干枯花瓣落了下来,落在衣襟上。
  徐观见了,将那花瓣一朵朵拾起来,又放回桌上,这才展信。
  明月看得啧啧称奇,心道大人平日不苟言笑,看了小潘大人来信竟是如此温柔模样,从见了信封开始,嘴角就没下去过。他以前竟还不信,真是睁眼瞎,难怪人总说姜还是老的辣,他比起范老来差上许多!
  徐观将信一点点看了,看到最后微微一愣,进而耳廓有些发红,抿着嘴将那页信纸放到了一边,盯着桌上干枯的花瓣发呆。
  惯会撩拨人的心曲,说什么一见定情,又说什么枯等,还要给他寄来枯花瓣,岂不是诚心叫他心疼?
  徐观又将信件拿过来,用手指腹触摸上面的文字,叹了口气。
  明月目睹自家主子先是面红又是哀叹,伤春悲秋之情状简直与平日判若两人,又想到那不剩一件衣裳的箩筐,一个激灵,内心感慨小潘大人真是恐怖如斯。
  到了晚间,范老见天色尚好,在庭中支起小桌来,又拿了香炉,徐观偷得半日闲,靠着栏杆看月亮。
  范老心中嘀咕,明月明明说主子看了信之后内心欢乐,怎么现在看来还是往日一般,板着一张脸?难不成是朝中事忙,太辛苦了?
  自从出使归来,大人升了官职,也一改往前深入简出的习惯,开始出入朝堂,结交朝臣,范老只当主人是放下了前尘往事,不再囿于元佑之变。可近日来主人忙时便罢,闲时却常常望着远处,似是有所忧愁。
  范老凑近,想问问主人如今有什么烦恼,徐观悠悠说道:“见过明月皎洁,便起独占之心,可人如何能将明月拥入怀中?”
  范老盯着主人奇怪地瞧,哪有人能将明月入怀的?“便是那美嫦娥,也要自个儿奔月呢。”
  徐观听了这直白的话,看着面前人笑道:“范老说的有道理。”
  范老见大人夸他,自己也呵呵笑起来。
  正所谓主忧臣辱,大人好不容易有个知心说话的人,如今也去那山东了,陈太师又素来不是那细腻的性子,他们这些知心老仆可不得开解一番。
  范老说到:“主人出身显贵,年纪轻轻时便做了太子老师,又出使有功,升了官位。今亦入朝议政,交游皆显贵,有那太师做师兄,今又复得一意中人,人生如此,还有什么忧虑呢?”
  徐观见老仆为自己担忧,说道:“并无甚忧虑。”
  难不成是感情问题?范老说道:“小潘大人已寄了两封信来,主人怎么也不寄信回去?”
  徐观看向远处明月,悠悠说道:“他此次去东平,短则三年不见,也正好叫他好好想想……”和他在一处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究竟是一种风流年少,还是贪恋柔情,到底要不要真和他一起,没儿没女,走这条背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