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谢久微微一怔,眼底浮起几分恍然。
  那你可真是个哲学家,还挺会诡辩。
  什么嘛?这才是真理!
  周疏意不满地撇撇嘴,不过说实话,我周围也有不少被父母牵着鼻子走的同龄人,甚至连工作都没有自己做主的机会......大概是因为我从小就叛逆吧,或许真是因为我叛逆。
  谢久点点头:叛逆的人总会有些自己的想法,算是好事。
  凝视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蛋,那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气,谢久忽然就恍惚起来。
  能把出柜这件事轻飘飘地说出口,可能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做到。
  原以为到了这个年岁,出不出柜已无关紧要。
  再熬上几年,等过了世俗眼中的适婚年龄,那些催婚的声音自然会消停。
  偏生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徐可言那档子事儿。
  小姨的话对她来说是威胁,可早已经闹得满城皆知......父母知道只是早跟晚的区别。
  尤其徐女士的关系网,八卦传播力度可不小。
  她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没做好准备,也有几分忐忑。可只能安慰自己,先以平常心相待,走一步看一步。
  这事儿......阿姨有听说吗?谢久忽然想起来问。
  前两天周疏意的母亲还热情邀请她过年一起去武汉玩,谢久原本担心对方会看到网上的新闻,没想到周疏意压根没放心上,我妈整天刷婆媳狗血短剧,哪有工夫看那些。
  看她满不在意的模样,谢久心里暗自觉得好笑,或多或少也有几分羡慕。
  这一家人挺有意思,松弛感无比伦比。
  吃完饭,周疏意跟谢久在楼下转了一圈就上楼来了。被徐可言毁坏的墙面早已被粉饰干净,不留一丝污垢。
  可在心里留下的伤痕岂是这短时间能够磨灭了的。
  回到家,周疏意懒散地划着手机,朋友圈里一条推文突然跃入眼帘。
  是之前在厦门蹲在路边哭的那个女人。
  给她的备注就是她的姓名,应拾秋。
  而推文的博主叫做捡秋,周疏意指尖一顿,心想这该不会就是她自己的号吧?
  点进去才发现,这个号主笔锋犀利,专写时事评论。那些文章角度刁钻,观点新颖,阅读量动辄上万,有几篇甚至成了爆款。
  最新一条推文标题是《我的恋爱不偷不抢,凭什么不可以正大光明?》,点开一看,文章讨论的竟然是跟谢久有关的舆论风波。
  开篇第一句,便言辞犀利,幽默之中带一丝辛辣: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包容异性恋。
  往下就开始洋洋洒洒表达起自己的观点了。
  全文笔锋尖锐,毫不留情地批判了网络上的以讹传讹,以及对同性恋群体的恶意中伤。
  不过对于照片事件本身,作者倒是保持了相对中立的态度。
  她在文末指出:我们固然要捍卫爱的权利,但作为教育工作者,在校区范围内与疑似学生者举止亲密,确实应该有所考量。
  评论区不少人附和。
  【小秋说得对,再怎么恩爱也不应该在学校做这种事!】
  【老师就该有老师的样子,简直误人子弟。】
  【支持校方开除处理!这种老师就该好好管管。】
  看完这些和稀泥的评论,周疏意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她立马给应拾秋发了条消息。
  你好,应小姐,关于你推文中的部分内容我需要做些澄清。首先,她只是外聘教师,学校完全有权做出相应处理。更重要的是,与她接吻的人是我,我只是对面咖啡店的员工,并非美院学生。这一点你在文中表述得比较模糊。
  最后,没调查清楚就乱带节奏,你们做自媒体的现在都这么随便的吗?我觉得你这是很不负责的行为。
  消息发出去后,直到深夜才收到应拾秋的回复。
  周疏意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的。
  【真的很抱歉,今天在片场赶进度,现在才看到消息。】
  【谢谢你愿意指正,我完全没想到当事人会看到这篇文章......】
  【关于事实错误的部分,我向你郑重道歉,没有核实清楚就发表言论确实是我的错,对不起。】
  【如果你觉得被冒犯,我可以立即删除文章。】
  望着这几句话,周疏意的火气也消了。
  【不用删,但我有个请求。】
  对方回复得很快:【你说。】
  周疏意微微诧异,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五点,难不成她昨晚都没睡觉?
  犹豫片刻,她打下一行字。
  【我要你在评论区澄清,并且把这条文章置顶。】
  *
  北京郊外的片场灯火通明,已是晚上八点,剧组仍在紧张拍摄。
  应拾秋蜷缩在监视器旁的折叠椅上,眼皮沉重得直打架。
  她刚合上眼,就被一声冰冷的苛责声惊醒:编剧呢?我叫她改台词,现在改成什么样子了!
  楼庭脚踩着凳子,手里拿了个对讲机,眉头紧蹙。
  助理叫苦不迭,战战兢兢说:导演,编剧她有点窜稀
  我说过多少次?她抬起下巴,锋利的线条微微绷紧,黑润的眼睛里划过一抹不耐,跟组期间管住嘴!场租一天烧多少钱,她拉得起吗?
  是,您说的对,回头我就骂她。
  还有你,她目光突然转向助理,强调过无数次,措辞给我放干净点。
  对不起,楼导,助理点头哈腰,那我去厕所催催她
  算了,女人揉了揉眉心,今天就先这样,叫大家收工吧。
  本想挑了个清净的地方坐着抽根闷烟,一转头,看到应拾秋迷迷糊糊的表情,楼庭脸色一冷,居高临下。
  应拾秋,你很闲吗?
  没有呀,导演,她打了个哈欠,圆润的嘴咧起来笑,娇滴滴说:我就是有点困,平时这个点我都还没开工。
  楼庭心里有点窝火。
  第一次遇见应拾秋的时候,是凌晨一两点,她在夜场卖酒,穿着一身廉价的蕾丝短裙,渔网袜搭配黑色高跟鞋,跟个又肥又村的女人调情。
  楼庭对审美要求出了名的苛刻,太土的人她都不乐意多说一句。
  而应拾秋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俗女人,土包子,胸大无脑,本来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结果这女人反倒上了她的床。
  她想,或许是工作压力大,单身太久。
  先凑合一下吧。
  你不是想写剧本吗?楼庭把烟点燃,目光轻飘飘,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你不抓住,不如趁早滚回台北,以后去码头卖海蛎煎。
  语气冷冽,带着几分威胁恐吓,她不信这女人不害怕。
  谁知道应拾秋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心上,理了理一字肩的上衣,露出领口下一点略微丰腴,声音娇俏。
  楼导,反正我的本写得稀烂,狗屁不通,还学什么学啊,陪你睡觉就行。
  周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楼庭眸光暗了几分,倒不是在意别人怎么看她。这圈子里牛鬼蛇神什么没有,女人跟女人睡觉的事哪里稀奇了?
  她只是有几分嫌这女人不上进。
  偏偏对方又依赖她,把她当神一般供着捧着,给她点面子吧。
  因此楼庭只冷哼一声,少在片场浪费我时间,回去收拾你。
  她长得十分艳丽,锦上再添点花,娱乐圈里多少女明星都比不过的,楼庭可以肯定。
  第一次有个女人长在她审美点上,五官和骨像都很完美。
  助理忽然急急忙忙跑过来:导演,我刚听说楼总那边给纪录片项目注资不少,你看要不要咱们也去拍一个?
  楼庭一顿,不耐烦地把目光递过去,题材呢?你想好了?
  呃倒是有几个备选方案
  就你们想的那些土了吧唧又没深度的破东西,别人都拍烂了,你还想啃骨头呢?我说你审美去哪了?
  助理支支吾吾半天,眼睛忽然一亮,我们这不是一个审丑的时代吗,那不如咱们就以城市里的审丑为主题。
  靠北啦,楼庭踹了一脚凳子,蠢货,拍出来审丑的还是得审丑啊,审美本来就是一个很主观的东西,你是要批判什么,你很高贵吗?
  助理犯了难,楼导,那我回头拉个会
  滚回去睡觉吧,没工夫跟你在这耗着。
  散场的时候,应拾秋在路边等楼庭把车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