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宝廷只能应是,退下后仔细一琢磨,尚书房的师父们大多是谢党的人,教学极为敷衍,若其他朝臣弹劾他们,他们一定会把自己推出来做替罪羊。
  那些文臣向来是屁大点小事,就能上纲上线。自己让陛下告假偷懒,带陛下去捉蚂蚱、给陛下讲鬼故事荤段子这些,让这些人一说都是大罪。
  到那时,自己就不是丢了乾清宫总管太监这么简单了。
  这么一想,林宝廷甚至有些庆幸。只是自己在永福宫,对于摄政王来说就没什么价值了。
  摄政王需要在陛下跟前安插耳目,却没必要监视长公主。
  正这样想着,忽见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玉盏走了过来,“殿下让我给你讲讲永福宫的规矩。”
  林宝廷心说昨儿不是已经介绍过了吗?但见玉盏往后面走,就下意识跟上。
  到了一个没人的位置,玉盏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展开来给林宝廷看。
  这帕子上中间绣着芍药,四角分别一只绿色的蝴蝶。
  林宝廷看清后,震惊地睁大双眼,“你也……”
  玉盏收起帕子,“不管到哪儿,都忠心耿耿为主子效力就是了。”
  第5章
  尚书房。
  今日当值的还是翰林学士周翊风,韩昼跟他说了让两个弟弟来尚书房读书的事儿,周翊风坚决反对,“事关重大,臣不敢做主。”
  韩昼听笑了,这里的人各个不把皇帝的话当回事,他又没问周翊风的意思,是在通知他啊!
  “朕要与谁读书,朕自己做不了主?”韩昼问。
  周翊风闻言,立刻跪下道:“陛下读书之事,并非陛下一人之事,关乎整个朝廷和大周的将来。还请陛下三思。”
  韩昼跟文官们扯皮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哦,那朕和两位王爷一起读书,对朕有何坏处?对大周将来有何影响?”
  周翊风只觉今日的小皇帝格外难对付,小皇帝越是不急不躁,他心里越是发虚,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但他一时也顾不得细究,只绞尽脑汁应对小皇帝:“陛下与王爷所学内容不同。陛下应学为君之道,而两位王爷则要学为臣之道。”
  “不同吗?有哪些地方不同?师父们应该都有讲章吧,不如把讲章拿出来比对比对,若真的相差太大,朕就再考虑考虑。”韩昼道:“你也说了,此事关系重大,不如就在本月十五的朝会上进行比对吧。”本朝初一十五才有朝会,只有到了那时,小皇帝才能和文武百官见面。未亲政的小皇帝在朝会上也只是个摆设,听听而已。原主记忆里,许多官员都对不上号。
  周翊风闻言更慌了,这事儿能摆到明面上对比吗?两边的讲章拿出来一看,就知道尚书房的师父们在糊弄小皇帝。偏偏还没法造假,小皇帝本人在,哪些讲过哪些没讲,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虽说大部分官员都没把小皇帝放在眼中,但这不妨碍政敌用这事儿弹劾尚书房的师父们。
  周翊风作为谢党官员愣是抬出了摄政王,“陛下,与两位王爷一起读书之事,摄政王应允吗?”
  “表兄才不管这事儿。”韩昼道:“朕只是想尽到兄长的责任,更好的照顾弟弟们,不负父皇和母后所托罢了。你们不同意,拿出可以说服朕的理由。如果三日后拿不出来,朕就直接下旨了。”
  韩昼说完也不管周翊风的反应,径自翻开了书本。
  人家小皇帝给了朝臣们时间,周翊风还能说什么,只能先答应下来,回去在跟谢尚书商议对策。
  接下来的时间里,小皇帝又恢复了平日的状态,三心二意、东张西望。
  韩昼自然不用认真听,甚至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好在这个世界的小皇帝一天只学两个时辰,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
  申时初他就下学回到乾清宫。
  林宝廷走后,小内侍们都想接替乾清宫总管的位置,挤破头在小皇帝跟前刷存在感。
  小内侍们都知道主子贪玩,这个说要带主子去捉蚂蚱,那个说乾清宫后面有只猫要抱来给主子看。
  韩昼心说这些都是没脑子的,也不打听打听,昨儿林宝廷为什么被撵走?
  什么?打听不出来?可见没把林宝
  廷巴结好。
  连这点子手段都没有,就别想着贴身伺候了。有一个算一个,韩昼全都打发去不重要的位置了。
  只有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内侍走到韩昼身边,“陛下,这会儿外面热,您不如练会儿字,等太阳落山了再去玩儿?老奴已经将墨磨好了。”
  韩昼看看他,终于来了个有脑子的。
  原主没有关于这老内侍的记忆,韩昼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老奴张侠,负责乾清宫传膳之事。”
  韩昼点点头,起身往书房去,“那你去御膳房传话,待会儿长公主会来用膳,做几道口味清淡的菜。”
  张侠没多话,应声退下。
  一直跟随着韩昼的小光球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长公主要来。”
  “弟弟突然有了改变,长公主一定好奇其中缘由。”韩昼道,他说着坐到书桌前,又问系统:“书里可提到过张侠这个人?”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应是在搜索,半晌道:“有!此人因笨手笨脚,冲撞了长公主,被罚去刷马桶了。”
  “冲撞?”
  系统就给韩昼念了一段书里的内容,某次宫宴上,摄政王想看长公主微醺的样子,就以小皇帝的名义,将尝起来微甜,但后劲有点大的梨花白送到长公主那桌。
  为了不引人注意,还有几道别的菜。裴见戚只需要说一句“这菜清淡,这酒也清甜适口。”
  对长姐极好的小皇帝就会把菜送去女眷那边。
  张侠送去时,却不小心打翻了托盘。吓到了长公主。
  不用裴见戚和小皇帝发话,林宝廷已经把这个做事不利的老内侍处置了。
  韩昼听完,气得差点把毛笔掰断,裴见戚把长公主当什么人了?
  至于张侠,估计是觉得那酒不妥,故意洒了。
  他就问系统,这件事之后的剧情。
  系统:“之后就是晚上摄政王到了长公主宫里,还是给她灌了梨花白。长公主难得乖顺……”
  韩昼:“……行了行了!”
  摄政王但凡对长公主有半分爱重,也不会如此行事。
  皇帝刚登基那会儿,长公主不放心弟弟,还时常到乾清宫来看他。
  原主嫌长姐唠叨他,就说自己课业繁忙,姐姐没事就不必过来了,他得空去永福宫看姐姐。
  长公主便很少主动来乾清宫,只等小皇帝想起她这个姐姐去永福宫看她。
  她今日过来,本是想问问弟弟昨日去景仁宫之事,谁知韩昼一见她便问:“母后今日请姐姐过去说话了?”
  长公主颔首,看了眼门外,“是林宝廷告诉陛下的?”
  韩昼摇头,“没人告诉朕,朕自己猜的。”他叹了口气,“咱们姐弟之间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
  他认真的看着韩若年,少女粉面朱唇,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就如同刚刚开放的娇艳海棠,未曾经过任何风吹雨打。
  “姐,你就没想过在乾清宫安插耳目?”
  韩若年一愣,杏眼圆睁,“我怎么能那么做?”
  韩昼:“怎么不能?这乾清宫早就漏成筛子了,太后和表兄都放了耳目进来,你怎么就不能?”
  太后掌管宫务,在乾清宫安插自己的人倒是不难。但裴见戚作为外臣,他是怎么做到的?“昼儿,你可有证据,谁是表兄的人?”
  “林宝廷”
  “什么?”韩若年再次震惊,“他伺候了你那么多年,怎么会是表兄的耳目?”
  “朕也不愿相信,姐姐不妨替朕观察一下。”韩昼道。
  韩若年想了想,摇头道:“若林宝廷是表兄的人,表兄为何要把他安排到我宫里?”
  自己身边又没有值得探听的消息。
  韩昼道:“这就不知道了,大概表兄觉得长姐会挑拨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吧。毕竟我年纪小不懂事,表兄说什么是什么,长姐却不会如此头脑简单,就算从前被蒙蔽,可早晚会转过这个弯儿来。”
  韩若年:“……”她听了这话,心中生出几分惭愧来,自己还真就是头脑简单,没有防备过表兄。
  或者说,她想过要防备表兄,但又觉得不该如此。表兄对他们姐弟有恩,他们不报答也就算了,怎么能提防他。
  可与此同时,表兄好像是在防备他们。
  韩昼也不指望立刻就能说服韩若年,只道:“反正姐姐多留心身边的人,说不定表兄不止放了一个钉子在永福宫。”
  说话间,膳桌摆好了,姐弟俩对面而坐。
  韩若年这才想起问弟弟,“你昨日怎么想起去景仁宫跟郑王他们一起用膳了?”
  “朕作为兄长,本就该去看看他们。”韩昼道:“二弟长得可结实了,跟她娘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