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张才人是个削肩细腰的美人儿。
  “像老二那身板,不学武太浪费了。”韩昼道:“以后可以为朕打仗。”
  “王爷掌管兵权恐怕……”韩若年下意识道。
  韩昼挑眉,心说你还知道啊!“那当年父皇为何不收回定北王手中的兵权?”
  这点韩昼翻遍了原主记忆也没找到答案,小孩大概根本没关心过这件事。
  他只能问问年纪稍长的韩若年。
  韩若年道:“父皇本已将印信从老定北王手中收回来了。奈何七年前突厥犯边,朝中派去的统帅无能,大败而归,损失惨重。父皇情急之下,就又想起了定北王,让他重新披挂上阵。老定北王率军大败突厥,并令其签了降书。而老定北王还没来得及回京复命,便因连日劳累加上旧伤复发,撒手人寰了。”
  韩昼听到这儿就明白了,老定北王为了朝廷马革裹尸。若是先帝立即收回兵权,岂不显得太无情了?
  为了安抚定北军将士们,也为了利用老定北王的余威震慑突厥,只好默许把兵权交到了裴见戚手中。
  裴见戚能有今天的威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有个好爹。
  韩昼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韩若年见弟弟这幅样子,不由道:“表兄手里的兵权轻易动不得,要是能动,谢尚书早就想办法了。”
  如今边患并未彻底平息,贸然收回裴见戚手中的兵权,引起定北军中将士们的不满,既容易引起哗变,也会让周围蛮夷嗅到趁火打劫的机会。
  韩昼当然明白,裴见戚也正是仗着这点,在朝中说话才这么硬气。
  话题重新回到昨天的事情上,韩若年道:“陛下还是少去景仁宫的好,虽说郑王、吴王年纪还小,不会有什么坏心。但他们身边的奴才可都是慈宁宫的人。”
  “慈宁宫的人怎么了?慈宁宫的人才最不敢拿朕怎么样。”韩昼道:“全天下都知道慈宁宫希望朕死,朕真出了事儿,大家定然会怀疑到慈宁宫头上。为了让亲儿子继位,杀了元后所生之子,这骂名她能背,她儿子背得起吗?”
  韩若年:“……”
  昼儿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那自己每次去慈宁宫如临大敌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韩若年一时陷入茫然,弟弟所言和从前自己的认识截然相反,她想反驳弟弟,又不知怎么说。
  最终韩若年什么也没说,只是道:“话是这么说,太后不得不防。”
  韩昼点头,“那是自然,当皇帝的要防着所有人。”
  韩若年抬眼,对上弟弟那双乌湛湛的眼眸,莫名想起父皇。
  父皇待人极为温和,哪怕对小内侍说话也是和颜悦色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温和的人,在位期间杀了自己的两个弟弟,不动声色的打压了随高祖一起打天下的武将勋贵。
  韩若年从小就不敢盯着父皇的眼睛看,因为那双眼里没有温度。
  此刻她才惊觉,昼儿的眉眼和父皇愈发相像。
  “姐,你尝尝这个凉拌枸杞芽,真爽口。”韩昼笑着亲自把菜夹到了长公主碗里。
  韩若年眨了眨眼睛,回神,昼儿要是有父皇的手腕倒好了,可他才多大,连师父布置的功课都做不好呢。
  她刚放松下来,又听韩昼问:“姐姐今日去慈宁宫,是否说了要奉母后一同去避暑?”
  韩若年一愣,摇了摇头。
  韩昼叹气,“咱们该奉母后一同去的。否则那些谢党的人又要说朕和长姐不孝。”
  韩若年抬眸,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弟弟,“昼儿你不是最不喜欢她了吗?”
  母后对他们姐弟的嫌弃丝毫不掩饰,小时候弟弟犯一点小错,母后就要去父皇跟前告状。
  韩昼鼓了鼓脸颊:“讨厌归讨厌,但礼不可废。”
  韩若微愣,随即笑道:“陛下真是愈发懂事了。”
  韩昼就板起小脸提醒姐姐,“姐姐也要懂事一点,你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就该说亲了,这件事按理是由母后做主的。咱们和她的关系闹得太僵,她定然不会在这件事上用心,说不定还会借机报复姐姐,随便给你安排个驸马。”
  韩若年听得面色绯红,“你小孩子家家,说这些做什么?”
  韩昼就嗔了姐姐一眼,“除了朕,恐怕也没人替姐姐的婚事操心了。”
  “姐姐想等你长大些再出嫁。”韩若年道。
  韩昼哈哈一笑:“也行,但不管什么时候出嫁,姐姐背上不孝的名声,都很难找到心仪的驸马。而且咱们姐弟名声越差,那些人越得意。”
  韩若年闻言,蹙眉思索。
  系统已经在韩昼耳边叫起来:“陛下,你这不是在为难女主吗?她凭什么要在后妈面前卑躬屈膝啊?”
  韩昼被吵的不耐烦,“在谢太后跟前恭顺,总比在摄政王身下乖顺要好吧?”
  “可就算公主对太后再好,太后也不会真心待她,但摄政王待她是真心的。”
  真心?
  且不论裴见戚对韩若年有没有真心,就算有,这种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真心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第6章
  用完晚膳,韩昼还不让姐姐走,要拉着姐姐下棋。
  韩若年已经许久没被弟弟这样粘过了,有些无奈,但心里却是受用的。
  下棋时,韩昼丝毫没有要让着长姐的意思。
  韩若年笑问:“看来陛下最近没少看棋谱,愈发精进了。”
  韩昼得意:“那可不,你弟弟可聪明了。”
  在别人面前需要暂时藏拙,但在长公主面前没这个必要,她在原书里能被欺负成那样,就是因为在她心里,小皇帝太弱了,不但不能给她撑腰,反而需要她来保护。
  韩若年笑着睨他一眼,心里却是欢喜的,弟弟擅围棋,就证明资质不差,从前贪玩或许只是年纪太小。
  这次,韩若年愿意相信弟弟,“昼儿说的有理,是该奉母后一同去,我也会多去母后跟前尽孝。”
  “还有,多照顾张才人和若华妹妹。”韩昼道。
  “我明白,”韩若年欣慰的笑起来,“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昼儿竟比姐姐我想得还周到了。”
  韩昼就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韩若年忍不住抬手在弟弟脑袋顶上揉了一把,姐弟俩仿佛回到了从前在永福宫时的亲密无间。
  定北王府。
  裴见戚看完手中密信,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眸。
  小皇帝这几日似乎格外活跃。
  是谁教他的?
  长公主还是尚书房的那些师父们?
  小皇帝要和两位王爷一起读书的事情已经拿到廷议上讨论了,谢党想反对,但是拿不出什么能说服小皇帝的理由。
  谢党的大部分官员是科举入仕的文人,这些人结党营私,中饱私囊,但这些人却都披着遵从儒家礼法的外皮。
  只要小皇帝抬出“孝悌”二字,这些文官立刻哑口无言。
  裴见戚最看不惯这些人的虚伪,但这回他同样不想让小皇帝跟两个弟弟一起读书,和谢党是目标一致了。
  对付这样一个小孩,哪儿有那么麻烦。
  与其绞尽脑汁的从礼法上跟小皇帝讲道理,不如直接去说服他。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夏日太阳落山晚,此时西边仍有一抹余晖。
  裴见戚于是让人备马,进宫去见小皇帝。
  韩昼从永福宫出来,又顺道去慈宁宫给谢太后请了个安。
  他当着谢太后的面,再三表示,把弟弟们交给他,母后尽管放心。
  至于母后去不去,他说了不算。
  谢太后道:“哀家如何能放心你们几个孩子自己过去?万一有什么差池,哀家如何跟先帝交代。这回哀家一定要同你们一道去。”
  韩昼就知道太后一定会去,但面上却十分为难,拧着眉头,“可是……”
  谢太后:“陛下若是觉得哀家在那边碍眼,哀家把你们安顿好了,再回来就是。”
  韩昼忙道:“儿臣怎么敢觉得母后碍眼,只是表兄……”
  谢太后打断他,“只要陛下不觉得哀家碍眼就足够了。”
  裴见戚那边,自有谢党跟他掰扯,同样还是那个“孝”字,就够让裴见戚闭嘴了。
  韩昼刚回到乾清宫,裴见戚就来了。
  “听说陛下这几日想起两位小王爷了,是不是林宝廷不在,陛下缺玩伴了?”裴见戚道:“是臣疏忽,说要给陛下选伴读,一直拖到了现在。”
  韩晋、韩旭都有伴读,但小皇帝的伴读却因谢党和裴党都不让步,一直没选出合适的。
  裴见戚打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伴读人选定下来。
  谁料小皇帝却道:“朕知道伴读你们一时半会选不出朕满意的,倒也不急。还是让二弟、三弟来陪朕吧。”
  他鼓了鼓脸颊,脸上露出几分不服,“三弟那小子被他周围的人捧得找不着北了,朕要再不盯着他,他如何能把朕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