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唇瓣很凉,咬着不化的冰,激得她脊背一阵发紧。舌尖迫不及待地钻进来,等不及她的迎合,厮磨、碾咬、吮吸,呼吸与呼吸交融,唇齿磕碰唇齿,半敞的车厢熏上一层朦胧白雾。
  多动情的吻,月亮也要悄悄地藏起来。
  雪落得愈发大,伞弯被风鼓起,从她攥不紧的指缝中逃走,滚向白茫茫的远方。
  外科医生的手精准地扣着她的后脑,手指揉进她缎面似的长发,失控的喘息和心跳都很急促,透明镜面硌得她鼻骨稍疼,她站不直身,全靠他捞着她的臂弯。
  隔着车门和半面车窗,纤柔双手交扣地环上他的脖颈,浮起的青筋和喉结一样明显,她安静地看着他细微吞咽的动作,那些被他勾起来的暧昧津液,始于她,又终于他。
  舒意缓着呼吸,她的晶莹唇釉完全被吃花,湿淋淋地融化。
  不解地用纸巾摁了摁唇边,周津澈推开车门,将她箍到自己怀里。
  怀抱依旧留有上个亲吻的潮热余韵,舒意梳理额发雪花的动作慢下来,她用自己感受着他,贴在她颈侧的脸颊,仍旧急促的呼吸,那种热意几乎可以烫化雪花,变成平静但暗流汹涌的冰面。
  察觉到他的不安,舒意空出手,半空中停了片刻,终于抚上他的肩。
  “怎么了吗?”她轻声,回抱着他。
  周津澈没说话,隔着她那条美观满分保暖零分的华美长裙,听见舒意沉稳且充满力量的心跳声。
  “不要说。”周津澈狼狈地恳求她:“这种事情,应该由我开口。”
  第69章 《蔚舒意回信》 爱。
  远处摇过一束笔直明灿的车灯, 直直地晃在舒意眼底。
  她不太舒服地眯起眼,下一秒,清瘦掌根为她遮开一方阴影。
  开远光, 没道德。
  她眨了眨长睫, 捺住额角冒出来的、一个鲜红色的、不存在的问号, 乖巧地把自己埋进他一手划分的安全区。
  轻微屈起的指关节抵着他线条流畅的肩周肌肉, 难以言喻的巨大惊喜和伴生而来的恐惧几乎淹没他, 隔着冬日温暖的大衣面料, 舒意感受到他细微战栗。
  她在周津澈看不见的地方扬起细致的眉,厘清前因后果不用伤筋动脑,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周津澈扣着
  她的后脑,像是卯榫契合的结构, 再次严丝合缝地将她压向自己怀里。
  心跳和落在耳畔的声音同样急促不稳:“抱歉……我虽然已经想了一万遍, 但没有勇气对你讲……你问过我三次, 有没有想过我的婚礼?事实上,早在十年前我就想过。我甚至想要要在哪一座雪山举办我们的婚礼, 我想亲手给你设计婚纱,设计戒指,亲手为你穿上高跟和白色头纱……”
  舒意安静地听着, 偶尔点一点头, 证明她有在回应。
  光泽晶莹鲜亮的卷发被他蹭动的动作弄得跌到锁骨弯,和晶液璀璨的项链交织在一起。
  灼热呼吸烫着她一小片皮肤, 那一侧总是很薄, 他亟需什么赤裸坦诚的亲密,可是公共场合,最出格的举动, 不过是用藏在上齿列的尖锐虎牙轻轻地磨着她的锁骨。
  难耐地、欲望难解地。
  “对不起,少年时代的幻想听起来幼稚又可笑。十八岁的我,没办法许诺你华美盛大的婚礼和昂贵精致的高定婚纱,但是现在的我可以。如果你愿给我一个机会,”他的声音微妙地哽咽了下:“一个让我永远照顾你的机会,我会准备一场所有人瞩目的婚礼,而你是我期待已久的新娘和公主。”
  这一次的停顿略微长久,雪下得安静,她有来有回地听着,其实需要很低很低地垂眸,才能克制心底逐渐酸软的悸动。
  当然是意料之外的告白,舒意用力地抿了下唇,打算将错就错。
  没什么关系,反正她早就打定主意要做先说承诺的那个人。
  但,原来他不是那么游刃有余。
  也不是那么想继续等待。
  “我从不觉得婚姻和戒指能锁住一个人的一生,宝贝,我是爱你的,但你永远自由。可是我自私地想占据你的所有目光,所有回忆,想陪你去看新的风景,去体验人世间所有的未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做好两个人共度余生的准备,今天晚上你对我释放了你允许的讯号,所以我不可能对你放手。”
  他咬牙重复,渗着势在必得的凶狠:“不可能,我没办法了,蔚舒意。”
  舒意又眨了眨眼。
  眼睫潮湿,洇得沉重,她很轻地吸了口气,慢吞吞地点头。
  有些话,和周津澈的性格相差甚远,舒意不是没有窥见过端倪,但他不擅长在那张清冷端方的面具下描摹更多深重情绪,就算有,也仅限于某些耳鬓厮磨的深夜时刻。
  周津澈在怀里女孩明显匀缓下来的呼吸声里稳住心神,另只扣住她后腰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
  那已经有些疼痛了,但爱与痛总是并行的,舒意没有出声,静静地想。
  “叶里昂说我存在非常强烈的控制倾向,我一开始不信,一个人并不能被另一个人掌控,但是,舒意,”他牵住她的手指,抵到自己心口,掌根揉皱了衬衣面料,他已经冷静下来,声线呈现一种冰冷的克制:“我不想看见你的前男友,有些时候,我发了疯的嫉妒蒋艋,我嫉妒所有靠近你身边的男人,我嫉妒你为他们流下的眼泪,凭什么是他们而不是我,凭什么他们有资格爱你但我没有?”
  他用虎口钳起她的下颌,她的脸好小,又好干净,亲吻过的双唇泛着旖旎缱绻的色泽,她的眼睛有一点不确定的茫然,周津澈什么也没说,重新吻住她。
  她乖乖地踮起脚,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同时安抚了他情绪上的所有焦躁。
  摘下他的眼镜,格着镜腿拢在手心。
  被他吻得有些糟糕了,单薄眼皮敛着潋滟绯红。
  舒意手指梳顺卷发发梢,眼皮和粉雾色的下唇亮晶晶:“都过去了,我们不是说好,不再提过去的事情吗?”
  周津澈深深吸气,暗欲浓重的瞳孔里映着她恬淡微笑的眉眼,两只手指根交错地相扣。
  混杂白色雪粒子的冷风迎面拂来,吹起他沾染湿气的额发,没戴眼镜不会影响他看清她,事实上,她从少女时代到更加亭亭玉立的如今,她的每一刻成长,他已经无声地参与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让你不高兴的事情。”周津澈轻轻地吻了下她的手背,瞳底深处暗色的欲藉由垂眸的姿势掩盖,气息依旧凌乱:“我只是……很多时候,我在害怕,对不起。”
  舒意纳罕地挑眉,女孩子的手指碰了下他紧蹙的眉眼,被他霸道地扣在一起,一个反身,按着她的腰抵上了冰凉车门。
  “害怕什么呢?”她纤细的声线问。
  这么近的距离,没有一种情绪可以轻易逃脱。舒意抽了下自己的手,周津澈根本没用力,她抚一抚他,耐心地在他的窘迫与难堪里重复一遍:“嗯?我让你感到害怕了吗?”
  他的思绪很乱,理智同样。
  周津澈不明白舒意为什么会在这个夜晚挑明一切,他觉得她是理智又聪颖的女孩子,绝对不会贸然地进入一段婚姻。婚姻对她而言没有任何保障,她的身份会从千娇百宠的独生女,转变为某个人的妻子,继而是某个孩子的母亲,剪不断理还乱的婆媳关系会让她厌倦,社会上对女性苛刻的生存规则也会限制她向上攀爬的野心,假设她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假期出国旅游,朋友圈的评论一定是“为什么不在家照顾你的老公和孩子?”
  没法想象。
  也不舍得。
  单凭一个“爱”字,就能让她变成走钢索的人吗?
  让她也承担那种如泥浆般黑色的、随时可能吞没理智的负面情绪;让她患得患失,犹豫不定,让她的花期早早地谢,开不过一个姹紫嫣红的春季。
  周津澈需要前所未有的克制力才能让自己不弄痛她,他想,要不然让她弄痛自己好了,他真的需要一些刻骨铭心的感受来记住这一刻。
  舒意仰着脸,雪月交光的夜色里,她的眼睛映着澄明透彻的灯火,远远地,年轻的小情侣携着满身香火味,从她斜长的影子路过。
  周津澈闭着眼睛又吻了她一下,可惜着陆点不对,吻到了她含着绵软笑意的唇角。
  那样的笑容是温和而无声的鼓励,周津澈像是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看着她,血色淡白的唇形微动:“我害怕……你有一天厌倦,而我无法将原本的你还给你。”
  她的笑容顿住了。
  夜风很冷,寸寸地刮过她的颈侧。周津澈眯了下眼,换了站位,将她护在自己身下。
  舒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于是他再说了一次。
  “原本的你,不是周津澈的谁,蔚舒意就是蔚舒意。”
  舒意沉默片刻。
  他好像轻松地笑了一下,眼里分明有千山万山,那样沉重的黑色,不讲道理地压在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