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说得对。”卜甜点头,“但警察是有道德和职业操守的。我不是你,凌荇,你不管别人,只顾自己。我会管别人,我在意她们,我希望她们开心。”
  凌荇的下巴往下压,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卜甜,眉毛也跟着一起压下来,成一个倒着的‘八’字。她的双手重重捶在床上,铁质的床‘嗡’地震动。凌荇粗声恶气:“别人别人别人!我真是受够了你们!所有人都在说别人!别人到底有什么可在意的?!你以为你很珍贵吗?卜甜!你只是我无聊的玩物!”
  卜甜在沙发上坐的四平八稳,左腿翘起来叠到右腿上。她说:“你看凌荇,我只是你的玩物,不是你喜欢的人。”
  “你就是我喜欢的人!”凌荇是一头怒急的小狮,在夕阳的烈火中嘶吼。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对我就不该只有冲动,不该把我当一个玩物。我应该是你珍贵的,会在意的,别人。”
  卜甜一字一字,缓慢的抚平小狮的情绪。凌荇双手捏着床沿,她一歪头,“什么意思?我喜欢你就要在意你吗?”
  卜甜反问:“不然呢?”
  凌荇想象自己去在意卜甜:她要记住卜甜的喜好,要避开卜甜讨厌的东西,还要问卜甜开不开心。卜甜要是生病,她还要给卜甜送药照顾她。不但如此,她喜欢的那些事情,像是打人杀人,她都不能再做。倒也不是不能做,凌荇转念想自己也可以偷偷做,但是那也太累了吧。
  太太太太太麻烦了——凌荇展开双手,松懈身体,任由自己的上身重重倒在床上。
  凌荇盯着天花板,抱怨说:“那也太麻烦了。算了,我不要喜欢你了,我还是当个野人好了。”
  这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凌荇已经隐约觉出一丝异常。等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凌荇后知后觉:她对殷莲不就是这样的吗?
  夕阳落下,烈火熄灭,没有开灯的病房是火灾后的废墟。
  卜甜从沙发上站起,一言不发的路过凌荇身边,留下这满室残垣给她。
  第47章 捉弄
  凌荇又在做梦了。
  黑白色的梦不是凌荇的画风,是霍总的画风。凌荇站在那间黑色的办公室,霍总身上的白衬衫是这间办公室第二个颜色。他伫立在黑色的书架,黑色的音响,黑色的办公桌前,降临人间的上帝,慈悲怜爱的看着眼前扎着四根细细小辫子的红发的凌荇。
  “你把你的事情做的都很好,那几个硬骨头到你手上什么都说了。真不枉我当初把你救回来。”‘上帝’开口,关爱凡人。
  凌荇笑起来,一双眼弯曲:“你让我做的事情都很好玩,我喜欢。”
  “你天生就是这样的人,我不过是把你的长处用在了合适的地方。”
  凌荇耸耸肩,她身上的衣服坠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链子配饰。配饰碰撞,叮叮当当的响起来。
  霍总说:“这回让你做一个更好玩的事情。我的女儿,殷莲。她原本是那么乖的女孩,但是不知道被谁带坏了,去了希森市就不肯回来了。”
  “知道啦!你让我把她捉回来!”凌荇不等霍总冗长的铺垫,径直猜中目的。
  霍总从口袋里拿出殷莲的照片。那是殷莲十七岁的样子,也是殷莲长久以来一直的样子:黑色长发,齐刘海的左边缺了一点,双眼皮,眼角平而尖,左眼角下边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一张非常标致的瓜子脸。殷莲不笑,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
  凌荇点点头:“记住了。你女儿殷莲。”
  霍总满意地收回照片。
  凌荇不会去问霍总为什么你姓霍,你女儿姓殷。她也不会问殷莲为什么要跑。只是那天霍总的心情很好,给她多解释几句,提到希森市的凶杀案。
  他说殷莲原本应该在完成那桩灭门事件之后回来,可是她一直不见人。
  凌荇摆摆手:“知道了。你下次找我做事情,别说那么多没用的话。什么你女儿被谁带坏了。她其实就是逃跑了嘛。”
  霍总微笑:“不对,她是叛逃了。”
  “好,好,那就是叛逃。”凌荇不耐烦的摆摆手。她不关心殷莲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照片上的女孩子很美,她想看看本人是不是也这么好看。
  凌荇从公司走的时候,在公司外面的小摊子上买了一个煎饼果子。卖煎饼果子的大叔把面糊浇到鏊上,白烟蒙住他的脸。一边卖糖葫芦的大爷还在用他的破音响放歌,凌荇听不懂粤语,只是听的时间久,也能跟着一起哼出调子:“……来呀纵丝千千去歌,piu于远方欧路桑……”
  卖煎饼果子的大叔被凌荇极不标准的粤语逗到,他知道小姑娘脾气不好,忍着没有笑出声,一只手透过白烟把做好的煎饼果子递给她。凌荇吃着烫嘴的煎饼果子,听着女声婉转,坐上了去江州的列车。
  凌荇找殷莲很顺利,几乎没有费工夫就在宏大路的殷盛便利店找到了她。
  后来凌荇和警察说自己是去便利店偷糖认识的殷莲。当然不是,凌荇擅长说谎。她瞒住霍总,也骗过殷莲,殷莲的便利店没有钻石糖,她也根本不打算去偷东西。她只是走得累了,准备拦截路人要瓶水。没有想到,殷莲就那么好端端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是缘分。凌荇透过便利店的玻璃窗欣赏着殷莲绝美的侧脸,她想这女人真好看,比照片上还好看,我必须睡到她。
  之后凌荇把自己当成一个顽劣的小偷,用最劣质的手法偷店里的东西,逼迫殷莲发现她,看向她。
  凌荇刚认识殷莲的时候,殷莲就不爱说话。
  她每天都上晚班,很长很长的时间,她一个人坐在收银台后面,不玩手机也不干别的事,双眼直勾勾盯着离收银台最近的货架。
  殷莲因为这件事情被便利店的经理说过几次。他说本来时间就晚,客人进来看到殷莲的眼神都被吓跑了。
  凌荇当时在场。叫嚷着说她也是客人,她就没有被吓跑。
  殷莲没有理她,也没有感激,只对经理说:“我知道了。”
  那之后殷莲就垂着眼皮。凌荇绕在她身边,聒噪的问她为什么不玩手机,怎么不干脆偷懒?殷莲一句话也不回答。凌荇不依不饶,追着她问,问到她说为止。
  “我不喜欢看手机。”
  “那多无聊啊。”
  “不会。”
  “为什么不会?”
  “我习惯了。”
  “你从小就这样吗?你不会笑吗?”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啊?”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凌荇踮起脚尖,上身靠在收银台上,伸出两根手指点在殷莲的脸颊边,抬起她的嘴角,“这不就是笑吗?”
  殷莲任由她的行为,说:“哦。”
  殷莲不会笑,不会哭。凌荇试探好多次:在便利店偷东西,跟踪殷莲回家,亲吻殷莲。殷莲根本不会生气,也不会推开她。她的嘴唇贴在殷莲的嘴唇上,舌尖敲开紧闭的大门,凌荇以啃咬的形式让血腥味道充斥她们二人的口腔。殷莲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应也淡。凌荇后退结束这个吻,殷莲沉默地看着她,然后无事发生的转身去换衣服,准备出门上班。
  凌荇从来没有见过殷莲这样的人。
  她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殷莲家,丢掉殷莲常穿的衣服,藏起她的鞋。凌荇想看看殷莲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慌乱,会不会生气。凌荇还会在殷莲上班路上突然蹿出来吓殷莲,会在殷莲上班的时候偷偷朝她丢东西砸她。凌荇想看看殷莲会不会被吓到,会不会朝她发火,会不会一惊一乍。
  但是没有,都没有。
  殷莲一共只有三件衣服。衣服丢了她就换一件。全丢了,她就穿睡衣去买新的衣服。鞋子不见了也是这样。她会找,但是不会去想她的东西是怎么不见的。上班路上看见突然蹿出来的凌荇,身上突然被东西砸到,殷莲在最初几次确实会吓一跳。可是她的吓一跳也是淡淡的:往后退半步,眉毛轻轻挑。
  很快殷莲发现这些都是凌荇的恶作剧,她的眉毛也再没有挑起。
  凌荇从来不服输。普通的顽劣手段没有办法惹怒殷莲,她便换了方法。
  她在便利店买了一只钻石糖,用刀尖把放在地上沾满泥土的糖狠狠扎碎,再把扎碎的糖果碎片用脚细细碾成渣子。等到殷莲下班回家,凌荇就带着一鞋底钻石糖的碎渣和她一起进楼道,进家门。
  凌荇握住殷莲的手腕,把殷莲按在家里的大门上亲吻她。这段时间她时常这么做,殷莲已经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吻。只是今天亲吻的时候,凌荇做了一些不一样的事。
  她憋住自己逐渐混乱的呼吸,一边亲吻一边侧耳等待殷莲大怒,等待殷莲推开她,骂她是‘肮脏又恶心的婊子’。
  殷莲的呼吸声渐渐急促。凌荇没能等到想要的暴怒。在凌荇的吻落到殷莲锁骨上的时候,她听到殷莲的喉头即将滚落一个音节,可又硬生生被殷莲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