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这位是卓玛,咱们的拍摄对象;这是她的女儿,格桑。”
  岑唯微笑点头,刚要说话,却看到格桑手里攥着一个小狗挂件,布做的,歪歪扭扭,像极了她曾经忘在晏之家里的钥匙挂件。
  心头一紧,岑唯迅速转过头,假装看向帐篷上的经幡,耳边却传来温然与卓玛关于拍摄计划的交谈:
  “明天我们去牧场,拍你给牛检查,岑导负责跟拍,我补一些空镜……”
  “好啊。”卓玛的声音清亮,“牧场路不好走,你们得辛苦点。”
  “没事,”温然拍了拍相机,“以前我和我的搭档也扛过,她体力比我还好……”
  “搭档”这两个字却又在岑唯的心里轻轻扎下了一针。
  “岑导?你是不是不舒服?”卓玛注意到她的走神,递过一杯水,“是不是山里冷,冻着了?”
  “没有。”岑唯接过杯子,手却微微颤抖,“可能有点晕车……”
  她慌乱地转移话题:“卓玛姐,为什么当初会选择做兽医呢?”
  卓玛笑着摸了摸格桑的头:“因为我阿妈说,‘女人能做的,不止是挤奶做饭’。”
  温然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递给岑唯:“我整理了卓玛的作息,还有牧场的拍摄点,看看要不要调整。”
  岑唯接过笔记本,翻开,发现里面还夹着一张照片——温然和一个女孩并肩站在草原上,手里举着相机,两人笑得明媚。
  她认出那个女孩是温然之前公开的女友,照片背后写着:“一起过的第三年。”
  温然看到她的目光,没有回避,反而轻笑:“以前拍片子总是吵架,后来才明白,搭档就是这样,一个敢冲,一个敢扛,才能走下去。”
  岑唯的心脏猛地一跳。
  敢冲,敢扛,并肩走下去——这不正是她一直渴望与晏之一起做到的吗?
  她曾以为晏之追求的安稳是回避,但她忽略了,也许那正是因为怕她冲得太急,摔得太疼。
  夕阳的余晖洒在帐篷上,拉长了影子,仿佛每一寸光线都能触碰到心底深藏的情感。
  岑唯默默看着卓玛与格桑的互动,目光落在温然那副温暖无害的笑容上,心中有一股涌动的决心。
  她掏出手机,轻轻地点击了晏之的对话框。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快速敲下一行字:
  【晔山的风很大,卓玛说,女人要敢跟偏见刚。】
  字发出去后,她把手机塞进兜里,抬头时正巧遇上温然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神。
  温然只是轻轻一笑,递给她一块青稞饼:“吃点垫垫,晚上咱们聊聊拍摄的计划。”
  岑唯接过青稞饼,咬下去,甜香弥漫在舌尖,夹杂着一些韧劲,就像她此刻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晔山的风或许能吹散心中的烦忧,甚至能够吹开她与晏之之间那道永远躲避不见的墙。
  夜晚,晔山下了一场小雪,不大,像是洒了一把细碎的盐。
  民宿的小院里,温然生起篝火,木柴在火中噼啪作响,跳跃的火苗在院墙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
  岑唯裹着厚外套,手捧着一杯热奶茶,目光久久落在篝火上。
  火苗舔舐着木柴的瞬间,像极了她心底那团难以扑灭的思念,不断地被压下,却又在某一瞬间,悄然冒上来。
  “你是不是在想那些网上的闲言碎语?”
  温然突然开口,语气轻松。
  “我来接你之前,刷到一些帖子,说你们‘只是搭档’,还有人扒出你们的同框照,猜来猜去的。”
  岑唯的指尖不自觉地紧握着奶茶杯,几滴奶茶溅出,落在火堆旁,瞬间被蒸发。
  “你也看这些?”她的喉咙发紧,心里有些许不安。
  “看啊,”温然笑了笑,把一根木柴丢进火堆,“不算八卦,倒是想看看,这个替女性发声的导演,怎么被感情绊住脚。”
  她转头看向岑唯,眼神坦然:“我猜,你不是烦网友的猜测,而是烦‘只是搭档’的说法吧?”
  岑唯没有回答,低头喝了口奶茶,甜香压不住她心头的涩意。
  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几乎被篝火的噼啪声淹没。
  “我以前也这样。”温然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指尖在酒瓶上划着圈,“我和前女友刚在一起时,她怕家里反对,总说‘先别急着公开’。我那时候也拧,觉得‘你不公开就是不在乎’,故意躲着她,跟别人说‘我们只是朋友’——结果呢?躲来躲去,最后真成了朋友。”
  岑唯猛地抬头看她,眼里有惊讶,也有无法掩饰的共鸣。
  “后来我拍《草原上的花》时,跟一个老阿妈聊过,她说‘雪下得再大,藏在草里的花也会开,只要你别把花瓣裹得太紧’。”
  温然笑了笑,语气带着一丝自嘲:“我才明白,原来自尊这种东西,在真心面前就像薄冰,踩碎了不惜,反而怕心被冻住,才是傻。”
  她不是一个容易和别人坦露心胸的人,却在此刻被温然的真挚打动,缓缓开口。
  “可我不是……”岑唯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是裹着自尊,我是怕。怕我凑过去,她还是会躲,她总是说‘等风头过了’,可是风头什么时候能过?等她想明白,我是不是就已经凉了?”
  她终于把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像是卸下了一块压了很久的石头。
  说到这儿,岑唯的眼眶微微红了,她赶紧转过头,假装看着院子里的雪:“可是我不能回头。如果她把我推回了‘同事’的位置,我再贴上去,就太没骨气了。”
  “骨气?”温然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恰到好处,“你拍那些片子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容易退缩?到自己这儿,怎么就跟骨气较上劲了?”
  她指着篝火里的木柴:“你看这些木柴,它们得靠得紧,火才能旺。感情也一样,不是一个人一直在忍耐,两个都得敢往前走一步。你怕她躲,可你从来没问过她‘为什么躲’。”
  温然的话随着晔山的风,迅速吹散了岑唯心中那团紧张与焦虑。
  她一直以为晏之躲避是因为不够坚定,却从未想到,她不曾探究过那背后的原因,也许,晏之的“躲”里,藏着她没看到的在意。
  “可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岑唯的声音带着颤抖,“她如果能告诉我一句‘我怕你受委屈’,我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有些人啊,就是那样,心里装满了十万句话,到嘴边,最后只剩‘注意安全’‘别累着’。”
  温然递给她一张纸巾,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就像我前任,分开后我才知道,她当时不公开,是怕别人给我找麻烦。你看,真心都被‘怕’和‘不说’耽误了。”
  篝火渐渐变小,雪还在下,飘落在外套上,凉丝丝的。
  岑唯拿起纸巾,忍不住又掏出手机,点开了晏之的对话框。
  白天发的“晔山的风很大”,晏之依旧没有回。她的指尖停在键盘上,终于敲下一行字:
  【对不起,等我回来。】
  发送完,她把手机放在腿上,抬头看向温然,眼里的迷茫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些许释然。
  温然看岑唯的表情缓和下来,笑了:“这就对了。别跟自己的真心较劲,也别跟喜欢的人赌气。晔山的雪明天就会融化,心结,也该随之化解。”
  岑唯看着手机屏幕,心中那股焦急突然消散了许多。
  第80章 绝境
  第二天清晨,岑唯醒来,外面已是细雨飘洒,雨丝被风吹着,打在帐篷帆布上沙沙作响。
  温然正在小锅旁煮面,见她出来,指了指锅里翻腾的水:
  “卓玛说今早有雾,牧场的路不好走,咱们晚点出发,等雾散一点。”
  岑唯点了点头,走到帐篷口,望着被雾气笼罩的山尖。
  那雾浓得像是永远化不开,连近处的经幡也只剩下模糊的色块。
  她掏出手机,发现昨晚发给晏之的消息依旧没有回,指尖在屏幕上滑了滑,最终没再发任何东西,只是把手机塞进口袋。
  毕竟,自己之前说的话过于尖锐,晏之一时不原谅,实在是情理之中。
  等雾气渐散,三人裹着雨披,小心翼翼地往牧场走。
  山路果然泥泞,岑唯踩着湿滑的泥土,鞋跟陷进泥里,小心翼翼拔出来,裤脚上早已溅满了泥点。
  温然走在前面,不时回头伸手拉她一把:“小心点,这坡滑,我上次在这里摔过一跤,相机差点进水。”
  “以前下雨也这样?”
  岑唯一边喘着气,一边扶着旁边的矮树,心里却有些莫名的焦虑。
  “往年这个时候,天气都是晴天。”卓玛走在中间,手里攥着赶牛的鞭子,语气淡然述说往事。
  “今年特别怪,自春天以来,雨就没停过,下得还挺急。前阵子山下的小溪涨水,把木桥冲垮了,现在要去镇上买兽药,都得绕十几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