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更可笑的是,即便皇帝知道萧成珏是他的人,今夜安排这么一大出戏,兜兜转转,竟也是为了将萧成珏从地牢中放出来。
  甚至为了计划成功,不惜于借他之手。
  而抛开那点七情六欲只谈利益,萧成珏对皇帝是沾上毫无益处的烂子,对他,却是只要握紧了白倚年,就翻不出手掌心的利刃!
  封听筠这般感情用事的人,如何能坐稳皇位?
  暗棋该动了。
  顶头上司意思再明显不过,季折愣是低着头不谄媚,反而问了起来:“大人是说,今夜刺杀临王的是皇帝?”
  右相不在乎:“我们这位陛下武术可不低!”
  同一话题,不同人问表现出来的不一样。
  “陛下,是您,对吗?”萧亦用三个短句问出,他不是蠢人,事关贪墨、舞弊,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别想毫发无损从地牢出来。
  就萧成珏的身份,和他领下的罪,流放千里都是恩赐。
  何论光明正大跟在皇帝身边,还是以那么荒唐草率的理由?
  用和他一样的脸,在夜视能力强悍的陈王面前射箭刺杀,皇帝理所应当召集群臣分析凶手。证实之际曾经与他练过箭的吴利又跳出来证明,和大理寺寺卿一唱一和,洗干净他身上嫌疑的同时,又有封听筠靠怒火借题发挥,强行捞他出来。
  除了封听筠,这些事换个人,没理由做。
  况且封听筠完全具备作案动机和能力。
  “是我。”封听筠无所谓承认与不承认,问了,便回答,坦荡得气人。
  答案在意料之中,重获自由萧亦本该挺高兴,此刻假笑都扯不出一个,压着眼睑:“陛下,您真不知道把臣捞出来后患无穷?”
  背后出来未尝不可。
  心知前有欺瞒重生,后有不顾民心强心放人出狱,萧亦不可能不气,封听筠将斟了茶的杯子放到萧亦手边:“所以我说你是我的心腹大患。”
  又听心腹大患,萧亦深呼吸一口气,只恨当时没听出言外之意:“您是不是太重义气了?”
  他想过会当堂对质他去过那里,甚至会有一两个目击证人证明他出逃,不曾想,全程他一点参与度不说,还被荒唐的捞了出来。
  被迫被捞,问过当事人了吗?
  封听筠垂眼,浑身气息很淡,淡得半点扰人的意思都没有,叫人无可指摘:“因为我有愧于你,你就不好奇,我的世界里,你的结局是怎样吗?”
  “不好奇。”任凭封听筠再如何温柔,萧亦语气都算不得好。
  萧成珏是贪官污吏,结局好了还了得?
  即便他穿来后绞尽脑汁保命,也没想过功成身退毫发无损。
  底下臣子肝胆相照,没有任何越雷池的意思,皇帝反倒侠肝义胆,仗义起来了!可曾想过,用这样的理由,用这般态度,史书会如何记载,后世又会如何看封听筠?
  难抵天子以柔克刚,反倒将御膳房才做好的糕点推到面前:“吃点?”
  萧亦确实没吃饭,眼下再烦躁也不可能委屈了自己,一言不发吃着,吃了两块,又将放温的茶水喝了。
  随后再没理会封听筠,转而看向极尽可能缩小自己存在感的王福。
  王福将头低到胸膛处埋头苦想。
  一个天子,一个天子心上人,他能得罪谁!
  得罪天子是死罪,得罪萧亦何尝不是得罪天子?
  帮谁结果都一样,不如当空气!
  “萧亦,事已至此,你再气也无可更改,何必与我置气?何况朕放你出来,不仅是为了你。”封听筠看着萧亦,半点脾气没有。
  如萧亦所想,数罪并罚,流放也好,关一辈子也好,不死便是国法之下,臣民可接受的最大限度。
  但,萧亦除了到这里,何事有错?
  何必两辈子落得一般下场。
  同样,萧亦有不得不出的原因。
  萧亦微笑:“我哪敢朝您置气?”至于后半截话,是直接忽视了个干净。
  清楚萧亦的性格,封听筠没有强劝,从萧亦会上钩的话题着手:“你今日去那里便没有收获?”
  萧亦良久没出声,事已至此,封听筠愿意背负骂名,他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就太寒人心了。
  就是,气不过。
  磨牙接了封听筠的话茬:“有,一是那人留下的笔迹和萧成珏一样,”萧亦拿出那面积不大,保受蹂躏的纸,“二是,作案的应该是两个人,屋顶有密道,墙面却有个带泥的脚印。”
  如果是一伙,办完从密道撤退就好。
  但也不排除,那脚印不是凶手所留。
  残纸就在灯光下,封听筠甚至没有动,便已经确定是什么:“未经翻译的梵文佛经,应该是《心经》中的一句,这两个字是萨埵,可能是‘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1
  “陛下怎么确定?”问出萧亦才想起眼前的是重生的,低头又不吭声。
  王福有眼力见得值得抛下封听筠回去休息:“萧大人有所不知,陛下常抄佛经,自是了熟于心!”
  萧亦挑眉不说话,佛经,有所耳闻,讲究宁心静气无欲无求。
  “陛下还有执着需要释然的东西?”
  封听筠无奈笑了笑:“气大伤身,萧亦,你非得气死自己?”
  王福早些时候就想问了,此刻蠢蠢欲动:“萧大人何时换名字了?”
  坐不更名行不改姓的要笑不笑:“你问陛下。”
  王福没那胆子问,同样,在场权势最高的人也没好造次,肯定萧亦方才的话:“你被陷害一事,背后理当有两个凶手。”
  一个按照前世的既定路线买下孩子,投放少量毒药栽桩陷害萧亦。
  一个约莫又算到了事情,推波助澜、变本加厉弄了道。
  前者虽想要萧亦死,到底心有不忍,做不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后者,哪怕正忙着旁事,自己腾不出空,也要雇人为非作歹一回。
  料想内阁首辅被抄家时,曾逃出去个擅长用钢针杀人的门客,想必是被那人救下招安了。
  “谁?宗亲、临王、右相残党,还是谁?”萧亦不意外有两个,上次狱卒石房子被人砸塌,点迷香放到无辜人不说,更有人拿刀杀人,两者行事狠辣程度不是一个层次,除非是人格分裂,否则必定是两个人。
  提及宗亲,萧亦气不下去了:“宗人令入狱,宗亲那边谁管理?”
  封听筠的对手,不是一般的多。
  封听筠有问必答:“削去郑家一切食封,郑恪担任宗人令。”
  “您不怕长公主与郑家主破镜重圆?”萧亦挑眉?
  任命前驸马?
  要他没记错,郑恪对封雅云旧情难忘。
  “两人皆是利益至上者,郑恪明知封雅云暗中接触宗亲还愿担职,是向朕说明他会断干净,而封雅云不吃回头草。”即便利益之中掺杂一丝真情,从担任职位那刻起,两人也断了缘分。
  未曾掺杂利益者,轻言:“萧亦,我不该擅自插手你的事,但你先别生气,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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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1摘自心经,全句是:以无所得故,菩提萨捶,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
  非自创
  事实上,还会插手
  第69章 与陛下舌战群雄
  “拨款一百万两是否太多了?”今日早朝才收到江南一带的求救, 期间不过几句商讨,封听筠就拨了笔巨款下去。
  别人不知道这笔钱的含金量,户部如今一家独大的季折, 却是清楚的。
  虽说有抄萧府得来的万两黄金,但这般拨款也过分奢侈了。
  这般拨下去,没几次, 又该捉襟见肘了。
  问的是封听筠,封听筠不答便是默然拨款那么多,不会更改, 萧亦本也要倒反天罡,将天子当作摆设直接回答,临了转换方向, 面朝封听筠看了眼:“陛下,罪民能说吗?”
  心知人还没消气,封听筠幽幽叹气,抬手:“您随意。”
  季折倏然睁大眼睛。
  反倒得了圣谕的萧亦解释:“江南出稻谷,正是晾晒季,水患之后, 稻谷受潮无法保存,百姓无粮无钱,生活不会好过。”
  多拨点灾后重建, 也不至于让灾民流离失所,也更利于再次播种,恢复江南一代的产粮量。
  总不能京城贪官朱门酒肉臭, 让受灾地雪上加霜。
  “当然,天高皇帝远,如此巨款, 沿途恐有地方官捞油水。”萧亦毫无顾忌,听得季折眼皮直跳,回看皇帝,人正悠闲饮茶。
  不但喝,还将萧亦方才拿过两颗的枣子,去了核,放在萧亦手边。
  贴心过头了……
  天子如此作态,让本还想暗示萧亦慎言的季折彻底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