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说一句被质疑一句的陈王有苦说不出,问了这么多,这满屋子人没一个相信过,既然不信,何必问,到底还是哽咽着试图挣扎:“一箭。”
  却还是信错了人,问话的大彻大悟哦了声,轻声道:“那就不是以量取胜了,敢问吴将军深更半夜射箭,可能做到这地步?”
  长期征战沙场,吴利自然是能的:“凡事讲究熟能生巧,我自是可以。”
  孟大人轻声漫语:“那萧大人很是刻苦了,不到一个月便练出这般能耐,想来是废寝忘食夜以继日了!”
  满堂一默,这话可谓四两拨千斤。
  就算往前数两个月,萧亦不也整天忙着用科举捞钱,哪来的时间?
  陈王听着恨不得当堂大哭一场了。
  拿他的话拆他的台,满堂没一个好人!
  好在尚和天子沾亲带故,封听筠看着地上泪洒当场的陈王,难得的有了那两分仁慈:“起来吧,确定不是看错?”
  陈王泪眼迷离盯着上方似君似兄的天子,顿时泣不成声:“皇兄,我当真没有看错!”
  “各位爱卿如何看?”封听筠不置可否,将问题抛给全场人。
  不可否认的是:“陈王殿下的眼力众人皆知,料想不会看错。”
  更讲究实际的:“地牢插翅难飞,萧大人又是一介文臣!如何有这般能耐!”
  立刻有人反驳:“君子六艺,莫忘了,各位都曾习过六艺!”
  务实派:“君子六艺的前提是世家子弟,萧成珏一介寒门,如何能兼得!”
  ……
  总之,群臣大战三百回合,一人心里住了个圣贤,辩经的话说得天花乱坠,但谁也没吵赢。
  反倒是封听筠似乎被吵烦了,冷眼旁观多时,压着嗓音道:“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人不在跟前,你们怎么编排都可以。”
  霎时鸦雀无声。
  舌战群儒的大臣齐齐一压头颅,不再出声。
  辩得酣畅淋漓,反叫他们忘了,他们辩论的是天子的心上臣,天子亲手教习射箭的近臣。
  封听筠语调漫不经心,甚至有些百无聊赖,低眼扫视不置一词的右相:“依右相看来,此事应当如何?人在地牢,总有人疑心他有分身,你说,朕将人带在身边,供你们看着,可否叫你们放宽心?”
  在场人多了,封听筠偏叫了最沉默寡言的一位。
  不是祸水东引,是拉敌人统一战线。
  右相淡然一笑:“人在地牢,自是让人无法放心,陛下若想放于身旁,不失为解决之法。”
  大臣尽数低头不作声,无论是方才封听筠那枉顾律法的出言,还是右相见风使舵的本事,都叫他们应和不了一句。
  大理寺寺卿委屈,情真意切怨怨艾艾:“是啊,人关在我那,我能力不足,让各位大人疑神疑鬼,放在陛下身边总是可以的,否则再出事,我便要引咎谢罪了。”
  “那便,将人归还于朕。”封听筠审视着在座人。
  在清流之辈跳出来死谏前定罪:“早先科举之事,萧成珏属荒唐,今打为罪臣,削去身上一切职务,对此,众爱卿可还算满意?”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让人应接不暇的同时,也没人敢有异议,真逼握有实权的皇帝将人处死,恐怕死的会是他们。
  如此,满堂下跪:“臣等,谨遵圣意!”
  “另外,礼部侍郎温竹安之弟参与科举舞弊一案,念及温竹安抓获舞弊科举者,可从轻发落,即日起温思远贬为庶民,其生不得入仕。”
  温竹安坦荡出来谢恩:“臣谢主隆恩。”
  一墙之隔,有人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
  医治临王的太医急匆匆赶来跪下:“陛下,临王殿下醒了。”
  封听筠索然无味撩眼,似乎并不意外人会醒:“那便过去看看,问问四弟,今夜射伤他的是何人。”
  临王一受伤就被人抬到了皇宫,眼下也在偏殿,不过这偏殿偏过头了,离太医院近,离御书房,又太远了些。
  因为年久失修,冷风下雨天,也没人烧炉火取暖。
  锦被中的虚弱依旧,需若今夜才饿死的狱卒,短短几个时辰,已有枯败之色,牙间一片人参,虚虚睁着的眼,已然混沌不堪。
  封听筠没有走上前,其他人更是不敢越过皇帝去,皆在数十步外看着。
  仍把脉的太医见人,连忙跪下来:“陛下!”
  封听筠淡声:“临王伤势如何?”
  太医欲言又止,不敢直视封听筠,单凭短短几个字,更是摸不清天子的情绪,只是磕头:“臣等必将竭尽全力。”
  倒是方才精神不在的临王,此刻虚虚偏头,扯着无端的笑,直视封听筠:“陛下,伤了心脉,活不得多久了。”
  封听筠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懒得说:“那你可曾看清楚伤你的人?”
  临王阖眼,声音好比命不久矣之人,虚虚实实模棱两可着:“看见了,死在他手上,是臣之幸。”
  睁眼空洞看着封听筠,目光滑落在那身绣有龙纹的黑袍上,语义意味不明:“陛下,谁有您熟悉他?”
  封听筠轻笑着,回答不尽如人意:“朕确实熟悉萧成珏,你是受害者,总是不能看走眼的。”
  言罢挥袖离开:“全城捉拿精通易容者,若有发现外貌特征相似者,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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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无奖竞猜,射伤临王的是谁
  a.背后凶手
  b.封听筠
  放心,萧亦能返官场
  另外,人忙傻了文内无数错别字,之前难为你们看下去了[化了][化了]
  第68章 与陛下置气
  “看看?”右相背手立于窗边, 风鼓长袍下,竟显出几分遗世独立来。
  新晋心腹季折将桌子上几个奏折拿起来,还未翻开, 右相就转过身来,淡淡看着他。
  这些奏折是他亲手亲手摆放,每道上面写了什么内容, 他记得清清楚楚。
  是以在目睹季折翻开第一道指节轻颤时,满意点头,却没注意季折在看到日期时有所放松。
  回忆着最近两个月的早朝, 季折得出结论:“这道折子御史未曾公开弹劾过。”
  “是。”右相颔首,“那时皇帝才接纳萧成珏,萧成珏却是个不争气的, 大庭广众下让武青算计,在皇帝未曾全然信任时,先惹了断袖之癖的名声。”
  第一道折子,下朝后武青与萧成珏拉拉扯扯,当众出了断袖的丑闻。事后,御史写折子弹劾, 才递到皇帝那里便被打了下来,理由也简单。
  诟病清流。
  维护之意明显。
  当时他只当封听筠对萧成珏利用居多,想用萧成珏从他这里翘取线索, 便也放任不管。
  抱有同样想法的季折没有发表任何看法,简单翻开第二道折子,看完又是沉默。
  “靖国公与我叫板时, 给都察院递了贪墨名册,其中便有萧成珏,奏折前一日交由皇帝过目过, 唯独萧成珏那道却被压了下来。”
  右相发问:“你以为是为何?”
  季折摇头:“卑职愚昧,可会是仍有利用价值?”
  右相却笑了起来:“不然。”
  原本,他也是这般猜测,甚至怀疑萧成珏早已背叛了他。
  偏偏答案叫人匪夷所思!
  短短两个字,少之又少,季折自然而然坐等后话,不料右相高深莫测着,静待季折翻开第三道奏折,也不多做解释,像是要留悬念。
  竟是御史参封听筠色令智昏,纵容臣子肆意妄为,持天子贴身之物招摇撞骗。
  理由包括但不限于,不召擅入皇宫,私闯辛者库。
  玉牌季折有幸见过几次,情理上,并未觉得萧亦滥用。
  便不指望右相解读,继而翻开第四道奏折——帝师座下学子联名请旨,恳请赐死萧成珏。
  也就是科举一案,出事当天。
  四道奏折,都未曾面世。
  右相似有遗憾长叹气,奈何眉眼舒展,分明是志得意满:“堂堂九五之尊,竟栽到一个奸臣身上!”他放声笑了出来,“可笑啊!可笑!苍天都见不得他坐这皇位!”
  季折没做声,将四道奏折放回原位堆放整齐,有些话不能由他坐实,意味不明道:“大人怎知皇帝不是演戏?”
  “科举一事,对皇帝而言,萧成珏的价值弊大于利,他只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硬生生保下了萧成珏。”天下寒门便指望科举翻身,萧成珏对科举动手,无异于与寒门子弟为敌。
  保了萧成珏,失了臣心,封听筠凭什么和他斗?
  右相笑着坐回太师椅,如释重负般靠在椅背上:“我也曾疑惑,也曾怀疑,偏偏恐怕连皇帝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利用转变成的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