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只是这时候没人关注贺大山。
  廖春花问:“不要票了?那要钱不?”
  贺小草倒是更明白一点:“不用票,那是想买多少买多少?”
  “真的假的?”贺大嫂庞冬妮半信半疑,“要是以后不用票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那幺弟你为啥一次买这么多布?等以后需要时再买不就行了?”
  还每人一身新衣服,听着就不靠谱。
  钱花出去了,布摆在这里,但最终衣服会穿到谁身上,那还真不好说。
  面对她们的疑惑和质疑,贺明隽还是那种平淡无波的语气反问道:“如果国家真的发通知,说要免收布票了,你们听到后会怎么做?”
  当然是去抢购了!
  大多数人都会这么做。
  他们老百姓不懂政策,也难以理解每一条通告背后的深意,只知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其余物资也是同样的道理。
  抢购风潮就是在几十年后都难以避免,更何况是这个经过动荡、消息靠人口耳相传的年代。
  之前,他们就抢过盐、抢过油、抢过火柴……
  贺明隽继续道:“与其到时候和人抢,还不如现在先囤点,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涨价?”
  廖春花看着这么多布料,再一想买这些要花多少钱,还是很心疼,她叹道:“那你也不用买这么多啊!”
  贺明隽:“都说了,差不多够每人一套。”
  他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今天已经解释够多了,实在不想继续费口舌。
  于是,他有些无赖地说出那句十分经典的话:“反正买都买了。”
  其实贺明隽如果直接不买这么多布的话,自然就省事了,但他又打算要慢慢转变贺家人的一些生活方式。
  他比较喜欢追求高效和便利。
  而贺家其余人,则和大多底层劳动人民一样,不把时间和自己的辛劳当一回事,很多时候都宁愿自己累一点麻烦一点也要省那几分钱。
  这样的理念差异,如果不改变,他们以后肯定会产生矛盾的。
  比如,等村里通电了,他是打算买洗衣机等家电的,可按照廖春花女士的节约,肯定会嫌费电把他们供起来。
  所以,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情形,贺明隽从做新衣服开始,让他们逐渐习惯“享福”。
  廖春花却不清楚贺明隽的良苦用心,只听到他那句欠揍的“买都买了”。
  她生气地把巴掌扬起来,但终究没有落下去。
  到底是自己最疼的小儿子。
  而且,还是那句话——买都买了。
  面对着儿媳、女儿还有两个孙女期待的目光,廖春花一咬牙,道:“今年收成好,家里又要办喜事,那就每人做身新衣服。衣服做好了,穿的时候都仔细着点,过年可没有新衣服了!”
  听到有新衣服穿,大家都露出高兴的神色。
  尤其是四岁半的贺二丫,吸着口水问:“妈,我也有新衣服吗?”
  作为家里的老二,她从小就是捡姐姐的旧衣服穿。
  庞冬妮做不了主,没有回答,只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婆婆。
  贺明隽却先发话了:“当然有。”
  廖春花不好驳小儿子的面子,但还是有点不情愿:“小孩子一年一个个儿,做了新衣服,能穿多久啊?”
  贺二丫脸上还没有绽放的笑僵了一瞬,又慢慢收了回去。
  没有人为她争取。
  贺明隽只好出声劝道:“她才多大个人,又费不了多少布料。”
  见廖春花女士还有继续喋喋不休的架势,贺明隽便转移了话题:“先把这些搬进屋吧。”
  他掏出剩下的钱递过去,说:“真的没花多少钱。”
  廖春花很吃惊:“怎么还剩这么多?是不是东西都没买齐?”
  这时,一直沉默着给牛铡草的贺父贺荣华开口:“没买自行车?”
  贺明隽点头应道:“没买。”
  他强调:“不买了。”
  “不买了?”廖春花惊讶地重复。
  其余人也都难以置信。
  之前他为了这辆自行车,废了多少口舌,现在钱都到手了,他竟然会放弃?
  这可比母猪上树还要稀奇。
  贺明隽:“我想了一下,家里还是留点余钱比较安心。”
  准备凑过来看看情况的贺小草,听到他这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连脚都忘了抬——这还是他们那个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进了口袋就别想再掏出来的幺弟吗?这些该不会是□□吧?
  贺小草正纳闷,就听贺明隽又说道:“而且,现在自行车都落伍了,外面已经有摩托车了。如果把这些钱当本金,或许再过两年,我们家就更富有,可以买得起摩托。”
  贺小草:得,还是她那个贪得无厌、想得比做梦还美的幺弟,果然能让他放弃好处,是因为有更大的利益在前面。
  贺二丫仰着脑袋问:“小叔,什么是摩托啊?”
  “就是两个轮子、不用蹬就能跑的车。”贺明隽简单解释道。
  其实他对摩托车没什么兴趣,只是意识到之前那句话有点太懂事了,与自己该有的人设不符,所以才又补充了两句。
  他的这几句话让大家又一次转移了注意力——
  廖春花问:“自行车都这么贵了,那什么托车得要多少钱啊?”
  贺二丫:“跑得快吗?”
  其实以前贺二丫没这么多话的,但小孩子有时候挺敏锐的,现在的小叔,她就很愿意亲近。
  庞冬妮则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自己丈夫的侧腰,在贺大山望过来时,她问:“你们今天还看到摩托车啦?和自行车有什么不一样?”
  有看到摩托车吗?没有吧……贺大山陷入了自我怀疑,或许他见了也不认识?
  被妻子再次追问,贺大山才闷闷地回答:“没注意。”
  这时,正在铡草的贺父停了下来,他拍拍手,又将胳膊背在已经弯了的腰后面,慢慢向满满当当的架子车踱过来。
  他问:“不买自行车了,那你结婚要买啥?”
  但大家的嘴巴和耳朵都没有闲着,就没有接收到他的话。
  这也是因为贺父的声音不算高、在家里一贯没什么存在感。
  贺父大约也习以为常了,他又踱到廖春花旁边,提醒她:“你看幺儿买的这些,是结婚用的?”
  廖春花粗略一把拉,发现除了弹好的棉花、布料,就是两个瓷盆,剩下都是些零碎的东西,车把挂着的篮子里还放着一条肉。
  “这都是啥啊?怪不得还能剩这么些钱!该买的都没买……我就说你们俩,一个棒槌,一个年轻没经验,不太行,还偏不要我跟着……哎呦,可气死我了!”
  廖春花抖着食指,数落着兄弟俩,最后她叉着腰,扬声质问贺明隽:“我就问你,这个婚你还想不想结了?”
  这并非是疑问句。
  但贺明隽很干脆地回答:“不结了。”
  “啥?”
  今天让人觉得稀奇的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贺明隽扶住廖春花,安抚着,把人带到了堂屋。
  过了十来分钟,廖春花昂首挺胸、很神气地走出来,她说:“这事不能拖,趁着天还早,我去隔壁村杨家说清楚。”
  “这亲还结吗?”坐在门槛上的贺父问。
  廖春花潇洒地一挥手,语气坚定:“不结了!”
  贺父闻言,沉沉叹了一口气,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透着愁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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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年代文(04)
  贺明隽与剧情中的那个贺家幺儿,是完全不同的。
  他喜欢自己解决问题,平时话也很少,更不擅长也不喜欢花言巧语。
  即便是借助别人的力量,比起撒娇讨好,贺明隽更习惯用交易、利用或是威胁之类的方式。
  但这并不意味着,贺明隽在需要的时候不会说服人。
  尤其他面对的,还是廖春花这样一位简单好懂的母亲,她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幺儿。
  贺明隽直接表态:“我看不上杨红蕊。”
  应该说,他谁也看不上。
  之前廖春花也没考虑过让杨红蕊当儿媳妇,甚至在她心里,这十里八村,没有哪一个姑娘能配得上她家幺儿。
  她幺儿是高中生呢,而且他长得多好看啊,个子又高,根本就不像是土里刨食的。
  当然,他确实没怎么干过农活,也不太会。
  这在农村就是缺点了。
  家里姑娘条件不错的,谁也不愿嫁一个懒汉。
  廖春花觉得他们没眼光。
  不会种地咋了?要是有别的出路,谁愿意一辈子当农民?要看天吃饭不说,累死累活也挣不到几个钱。
  将来她幺儿一定会有大本事的!
  但话又说回来,他虚岁都二十了,也确实到了成家的年纪,别的同龄人孩子都会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