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今生碰到云渝,心生歹意,却也变不了他该绝的命,前世今生怕都是死于一人之手。
  陶安竹当日被醉酒的刘痞子殴打,刘痞子翻箱倒柜,从床底翻出一小串铜板,心安理得拿着陶安竹赚来的血汗钱,去镇上继续花天酒地。
  被打的头破血流的陶安竹追出门外,要追回钱财,正碰到刘痞子调.戏云渝,出手在远处帮忙。
  云渝也是争气,一脚将人揣进河中。
  陶安竹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抄起根竹竿,就冲上去死死抵住刘痞子。
  刘痞子被竿子抵住,连连呛水,最终力竭而死。
  刘家兄弟几个也一脸晦气,但没法子,族长都发话了,只得苦着脸,找卷草席将人裹起来。
  没人愿意借板车,于是就那么挑着木杆,将人扛回去。
  刘二牛大咧咧打头阵,单肩扛着扁,空出的另一边身子去拍刘痞子家大门。
  “刘夫郎,你家痞子回来了。”
  那话一出口,把周边几个一起挑尸体的人唬一跳,连忙高声将他的话压下去:“刘夫郎快些出来,有事寻你说。”
  说完瞪了眼刘二牛,这说的是人话吗?
  刘二牛搔搔头发,没吭声,这话也没说错呀。
  陶安竹没让众人等太久,苍白着脸出来招待叔伯。
  刘家兄弟们一眼就瞧见他憔悴的脸色,额角血痂尚且还新着,不忍告诉他刘痞子的死讯,咽两口唾沫,硬着头皮派出个代表。
  “刘痞子昨日可曾回来。”
  刘大伯一脸愁苦,眉头紧蹙,瞥了眼陶安竹的大肚子,刘痞子真是作孽,自己死了痛快,留他夫郎和肚子里孤儿寡姆。
  “刘痞子什么德行,叔伯们也都知道,也不怕叔伯笑话。
  昨儿个,他醉酒回来,把我一通好打,好不容易攒下的铜板还没捂热,就被他抢去。
  他倒是到镇上逍遥快活去了,可怜我大着肚子,被他推到桌角,磕晕了头。
  呜呜呜呜,要不是叔伯们来家,我还不知要昏睡到何时。”
  刘大伯不提刘痞子还好,一提刘痞子,陶安竹就红了眼眶,脸上伤口明晃晃摆着,对着刘家众人一顿哭诉。
  他身上经过烂泥巴坑洗礼的衣服灰不溜秋,拍掉干泥巴后留下一个个黑印。
  众人听着陶安竹的哭诉,再看他鼻青脸肿的,自然而然想到,刘痞子不止打自家夫郎,怕是还上脚踹了。
  陶安竹回想刘痞子以往做的混账事,想到一拳一脚落在自己身上的滋味,身上还没痊愈的创口隐隐作痛,顿时哭得情深意切。
  刘痞子家小,院门更是狭窄,勉强能过两人,人多拥挤,是以陶安竹没看到后头跟来的弟兄们扛着的草席。
  刘二牛落在最后,紧挨着草席,看看前头长辈围着陶安竹安慰,再看看地上被人忽视的刘茂。
  听着前头陶安竹泣不成声,哭诉刘痞子的恶行。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回家吃饭。
  他一大早被抓壮丁去捞尸,现在又饿又累,只想回家吃个饱饭。
  他爹刘大伯还在宽慰陶安竹,说了半天,都没说到刘痞子已经死了。
  刘家其他人不饿,但他饿啊。
  肚子叫了两回,他爹不应允,刘二牛不敢私自回家。
  熬了又熬,实在憋不住了,冲着内圈的刘大伯和陶安竹喊道:“爹,尸体都送到刘夫郎这了,咱能回去了吧。”
  空气骤然一凝,所有人惊恐地回头,看刘二牛。
  刘二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无辜纯粹的眼神看向自家的老父亲,眼中只有对饭菜的渴望,不参杂一点世故。
  刘大伯两眼一黑。
  谁家倒霉孩子!!
  刘二牛这一嗓子,打断了陶安竹的哭泣,陶安竹一脸慌张,眼珠凸起,爆发一声长泣:“什么尸体,谁的尸体!”
  人群重新涌动。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露出刘二牛和一卷草席,草席鼓囊囊,上面水渍淌入黑泥,草席四周都成了烂泥。
  陶安竹看到草席边露出的被水泡肿的手掌,不敢置信地晃了两下,险些栽倒。
  “茂小子失足落水,今早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你节哀顺变。”
  刘大伯话音刚落,陶安竹扑到草席上,隔着草席摇动刘痞子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没哭两下,人就朝旁边倒下。
  众人去接,发现陶安竹两眼紧闭,惊厥之下晕了过去。
  刘痞子院子中又是一阵混乱,叫郎中的叫郎中,也有回去叫自家婆娘、夫郎来帮忙的,一群人匆匆来,匆匆去。
  全村齐齐出动,就差拿着唢呐铜锣奏上一段了。
  院子里又只留下一卷草席,和刘二牛闲着。
  刘二牛看自家爹没空管他,周遭人也各有忙活,肚子饿得不行,熬不住了,转屁.股回了家。
  拍拍屁.股,无事发生一样,半点不被村里的大动静影响。
  那卷草席被众人忘在一边,慌忙之中,有人不慎踩到,污了鞋底,在空地处狠狠来回碾两下,暗骂一声晦气。
  活着人嫌,死了碍事。
  “嘿呸——”
  刘痞子是横死,陶安竹又是孕夫。
  家里穷困,丧事不办,也没人说陶安竹的不是,陶安竹醒后情真意切,拜托刘大伯安葬刘痞子,刘大伯应下了。
  草席依旧是那个草席,在刘痞子爹娘墓旁挖了个坑,草草埋了。
  村人连连哀叹:“陶夫郎命苦啊。”
  哥儿成亲后以夫姓称呼,死了丈夫,成寡夫了,丈夫没了,自然重新以本姓称呼,没了所谓的夫,才又重新做回了自己。
  命苦的陶安竹,当晚吃了顿白面馒头配腊肉,躲在被窝,龇着牙乐得睡不着。
  俗话说得好,升官发财死老公,老公死了,发财还远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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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刘家的热闹还在继续,但不妨碍村里各家的烟囱开始工作。
  彦博远出门看热闹,灶房就是云渝的天下。
  用陶碗从米缸里盛出浅浅一碗,加了水,淘洗煮粥,动作颇为熟练,也不再有最初的胆怯,米都不敢多放一把,心安理得配上自己的份数。
  云渝煮上粥后又起锅热油,炒个小菜,手里动作不停,眼睛却时不时往厨房门外面瞟。
  放着聘礼的板车不曾动过,就在厨房外头院子的正中。
  昨日天黑,他没仔细看,只知道有个大鹅和包喜饼,喜饼在彦博远的忽悠下,半推半就当了夜宵,祭了五脏庙。
  时下下聘以实用为主,大户人家的规矩云渝不知,乡户人家,送肉干布帛已是重视,也会有茶酒等物,以表达极为重视女方,大鹅喜饼等物,更是只有富农家的漂亮姐儿才有的待遇。
  至于贫穷人家才娶的哥儿,能得条猪肉已是极重视,更不消说其他物件,就是家中没遭难时,云渝也没敢多想如何。
  想着想着,云渝更是好奇,下一秒,又被自己的猴急好奇样臊红了脸,哪有那么急着看自己聘礼的道理,可他又委实好奇。
  彦博远到家时,就见自家未来夫郎心不在焉地炒菜,锅里的笋子渐渐发出焦糊味儿,云渝却还没发现,顺着他的视线落到院中,一下明了。
  凑到人边边上,半开玩笑,半调戏道:“这么急着嫁给我呐。”
  彦博远突然出声,把云渝吓醒,跑走的神一下回笼。
  汉子呼出的气息喷洒到耳廓,彦博远一眨不眨地看着,白皙耳垂蓦地通红,“要不要出去看看。”
  云渝红着脸,在对方炽热视线下老实点头,“嗯,要。”
  眼神真挚,不带旁的杂念,单纯好奇。
  不假思索的话,让彦博远心中一暖,他察觉到云渝的亲昵。
  云渝不再害怕自卑,有了些理所当然的坦然,也不枉他这么多天的努力。
  两人相处间少了陌生人间的局促,多了丝未婚夫夫间的羞赧与情谊。
  彦博远在家行事,也逐渐大胆开放,牵起云渝的手,并肩去看聘礼。
  云渝没了亲人,唯一活着的哥哥也下落不明。
  没有娘家,也就是没有嫁妆,彦博远采买聘礼时,又将嫁妆备齐,满满当当一车,其中嫁妆竟比聘礼还多。
  彦博远将东西一件件卸下,聘礼直接给云渝,嫁妆另做一堆。
  昏礼时,嫁妆要跟在新嫁夫郎后头,一起进夫家的门,是娘家的殷殷期盼,也是日后子女在夫家的底气。
  只恨自己现今无能,不能给云渝十里红妆,聘礼铺满城。
  彦博远暗暗下定决定,日后一桩桩,一件件都要给云渝补齐,磕碜了谁,也不能磕碜自家夫郎,未来成为宝家夫郎的势头正盛,彦博远志气满满。
  考科举,当大官,养夫郎!
  “等吃完朝食,你和我一块去镇上补货,喜饼饴糖,哦对,还有喜酒,好好的松花酒,全便宜了那臭水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