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钱季驰不敢相信这是妈妈可以对亲女儿讲出来的话。
  谈菀的妈妈说完,挎着只爱马仕去了公司,谈菀从冰箱里拿出只冰淇淋甜筒递了过来,她赔罪的说:“季驰,对不起,我妈妈她性格不大好,你别介意。”
  钱季驰当时心疼坏了,作为什么都没做错的女儿,谈菀却在给她妈妈赔不是。
  可最尖锐的不是这一次,而是在高二下学期的校园运动会上。
  那次和谈菀关系好的女同学参加了长跑比赛,比赛结束后女同学累的不轻,谈菀喊钱季驰把自行车推来载女同学回休息室。
  钱季驰在前面推着自行车,女同学坐在后座上,谈菀为女同学打伞喂冰棍,谈菀妈妈的公司有出资赞助这次校运会,谈妈妈受邀出席,与校长和教务主任走在一起,在看到他们三人后,谈妈妈第一句话就问:“钱季驰,你是不是甩了我女儿在和别的女孩子谈恋爱?”
  一句话,刻薄的让三个人都下不来台。
  思绪抽回,只听谈菀继续说:“我跪下求她,和她讲道理,都没用,我爸的死对我妈的打击太大了。”
  “我爸生前承诺过会娶我妈妈进门的,可是直到我爸死我妈也没等到那天。”
  “我妈说,只要我爸能娶她,她这辈子就算熬出头了。”
  温热清亮的液体从谈菀脸上流了下来,她用手胡乱抹去眼泪继续说:“我记得有次半夜偷听到我妈妈和我外婆打电话,我妈说凭什么她过的那样不顺,他谈茂渊的女儿却拥有一个完美的爱人。”
  “于是,我妈妈将这份不甘心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妈妈她——”
  “别说了,阿菀。”钱季驰不忍心再听她回溯过去:“是我不好,没体谅你的难处。”
  谈菀控制不住,提到往日种种,那是她全部的挣扎无力:“钱季驰,我真的努力过了。”
  “我希望我爸爸不在了她能好好过下去,我希望他能接受你。”
  咽喉像吞了生铁,她苦涩的摇头:“可是,我还是失败了。”
  当初风雨如晦,谈菀的妈妈不是在单纯地发泄情绪,而是在执行一套她自认为正确的“人生规划”。
  她的手段和目一致,更不必问谈菀自己的意愿,这就是她的斗争逻辑,她的生存法则。
  “阿菀!”钱季驰将她抱紧,他轻啮在她颤抖的唇上:“你别说了。”
  “这不是你的错,我没怪过你。”
  “现在回想,错都在我。”钱季驰满心满眼都是懊悔:“去年,我们在程有邦组的饭局上重逢,你一二再的来求我,可我还在那端着架子,心眼坏到在细细计算着要怎么磋磨你好。”
  “阿菀……对不起呀!”
  谈菀吸吸鼻子,使劲的摇了摇头:“季驰,我自己的因果,从没想过要来怨你。”
  八年蹉跎,屡变星霜,日月逾迈,到此时此刻两人才算是彻底敞开了心扉。
  客房空调温度打的很低,他们抱紧取暖,一起蜷缩在沙发上,谈菀不再约束自己,任凭眼睛湿了干,干了又湿,平静下来之后,她问钱季驰:“钱季驰,你知道我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们俩在一起吗?”
  “因为,我妈妈觉得,你的眼神像我爸爸。”
  “她经常说你不止眼神像我爸爸,连温吞水般的性格都像。”
  “所以,她总是和我讲,我俩在一起会没有好下场,我会重蹈她的覆辙。”
  “她总说,她是在为我好。”
  第37章
  提到这份求而不得的缥缈母爱, 谈菀还是稍显执着,她说:“其实我知道,无论如何, 我妈妈她都是爱我的。”
  “我被她富养着长大, 在班上同学还不知道什么是爱马仕的时候我就开始背爱马仕上学了。”
  “但在人情世故上, 我妈妈她是个差生, 她没教会我,好多东西我只能自己摸索。”
  “其实, 我一直都很想知道, 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 妈妈会怎样的去教女儿——”
  钱季驰打断她,不准她再胡思乱想下去:“菀, 你和你妈妈不一样。”
  谈菀点头:“我知道, 其实我一直在想,我妈妈大半辈子都在给人当情人,她……是不是见不得自己女儿的情路比她顺——”
  钱季驰拿手捂住谈菀的嘴:“阿菀, 现在不是90年代。”
  “我们也不是他们。”
  “时代在变, 观念也在变, 我们要一直的往前看,向前走。如果过去太坏, 我们就勇敢点,别回头。”
  他将她搂紧,碰巧窗外飞过几只海鸥, 衬得维港景色一派天高海阔:“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也不允许你再受到伤害。”
  “任何人……都不行。”
  霓虹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港岛入夜。
  钱季驰问怀里的人:“晚上有什么打算?我们坐的士一起去兰桂坊喝酒?或者去福临门吃海鲜?”
  谈菀有些渴想喝水,钱季驰心有灵犀的提前将水打开, 递了过来,谈菀喝完水,说:“晚上要去自家饭堂陪我哥吃饭,和他约好了。”
  “我陪你去吧。”他勾勾她的脸颊:“要不允许我去的话,那也让我送你到餐厅,等你吃完饭我再接你回来。”
  “不然我不放心。”此刻,钱季驰不想再和她分开,哪怕一秒也不想,他怕错过一秒,又要蹉跎八年。
  谈菀蹙眉,露出几丝担忧:“我哥他这个人,可能不大好相处。”
  “我不怕的。”
  谈家虽然主业做的是船运生意,但谈菀的祖母年轻时却在尖东开着一家名叫“谈福阁”的酒楼,现如今这家酒楼传到了孙子谈蕴手里。
  夜里七点半,两人坐的士,准时来到谈福阁。
  二楼雅间一早就备好,今晚这顿是谈蕴特地为妹妹准备的接风宴。
  进了雅间,谈蕴一见谈菀便问:“谈家珍,你脸怎么了?”
  谈菀下意识捂住有些红肿的脸,心想说过敏时钱季驰却主动对谈蕴承认:“抱歉,是小妹不懂事。”
  谈蕴点了头,没说话。
  下一秒他重重的往钱季驰脸上砸过去一拳。
  谈蕴骂道:“死衰人,搞我阿妹!”
  钱季驰被打的头偏了过去,险些嗑到桌角。
  谈蕴松开了袖口,准备继续招呼,谈菀像母鸡般挡在了钱季驰身前:“谈耀祖,你能不能别管我的事。”
  “你在香港被人打,这就管我事。”
  “我不管你,难道等你被人欺负死吗?”
  “以前是程峻邦,现在是钱季驰。”当哥哥的实在气不过,又问:“谈家珍,你不是一早就和他分手了吗?如今掟煲唔掟盖算什么?”(掟煲唔掟盖:粤语,指分手后藕断丝连)
  钱季驰用手揩揩嘴角,擦去血迹,他不卑不亢的说:“大哥,以前的事我有不对,现在我正打算追回阿菀。”
  “呵呵。”谈蕴奉上一个冷笑:“钱季驰,我们不熟,你不要喊我大哥,受不起。”
  雅间的大桌能同时坐下十几个人,开餐后,谈家兄妹挨着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因为讲的是粤语,钱季驰隔得远不大能听懂他们聊什么,但隐约又觉得谈蕴在说他坏话。
  吃完饭,两人一起回了酒店。
  鉴于钱季驰脸上也挂了彩,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面贴面,共享一只冰袋。
  钱季驰内心忐忑,他扶稳冰袋,问:“明天……你是不是有事?”
  “嗯。”谈菀不否认:“明天我一天都很忙,上午要陪我大妈去天后庙拜妈祖,我大妈有叮嘱我明天要和默娘妈祖好好说说心里话,拜完妈祖之后还要去鹅颈桥找赵姑打小人,去霉运,下午得陪我哥谈耀祖相亲。”
  “听我大妈说这回给我大哥安排的相亲对象是个清纯女大,我哥怕靓女生猛,特意喊我作陪。”
  “对了……”谈菀又补充说道:“晚上我大妈有帮我安排相亲。”
  “和谁?”钱季驰问:“可以不去吗?”
  “就当为了我。”
  谈菀笑的有一丝抱歉:“不可以,因为相亲对象是我大妈的侄子。”
  “姓陈,我表哥。”
  “怎么又姓程?”钱季驰问。
  以前是程峻邦,现在又是什么程表哥。
  谈菀不作声,眸光全部聚在钱季驰身上,她眨眨眼睛,外边的维港星空点点,斑斓成片。
  第二天,谈菀一早就出门了,钱季驰有分寸,只能一个人乖乖的在酒店里等她。
  临近中午时分,钱季驰接了个电话,谈蕴约他在酒店附近的茶餐厅见面。
  钱季驰欣然赴约,刚坐下,谈蕴往钱季驰跟前丢来一管跌打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