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司崇挺直身,收回手。
  “你明白了吗?”
  晏川捂着胸口,终于点头。
  指尖尚残留淡淡温热触感,司崇捻了捻手指,一时也有些分不清,这是出于帮晏川拿到角色的好意,还是一时起兴的恶劣私心。
  一周后,梁月的人选出来了,爆了个大冷门。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司崇刚刚从椅子上站起来,画素描用的铅笔掉在地上,一个快到跑出虚影的身影突然撞入他的怀里,把他紧紧抱住。
  “你相信吗?”晏川兴奋地抓着手机,给他展示上面的短信,声音因为剧烈奔跑和过于激动而颤抖着,“我被选中了!”
  司崇一只手落在晏川的腰上,他没看清短信的内容,只是感觉怀里的身体很热很软,腰很细,发梢有些汗湿,传来一股因剧烈运动产生的很淡的汗味。他不由扣住双手,把人紧紧带入怀里用力抱了一下,压抑声线,但低到如吐气的声音还是有些不稳,“恭喜,我早说过你可以。”
  “这都要感谢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晏川回抱着,就着这个姿势,把下巴搁在司崇的肩膀,热切仰头,像天真的自投罗网的猎物,说话时湿热气息打在司崇的耳廓。
  司崇突然感觉下腹部有些悸动。
  他哆嗦一下,然后猛地把晏川推开。
  “怎么了?”晏川莫名其妙,差点没站稳。
  司崇捏紧手,垂落身侧,目光从晏川脸上移开,“没什么,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如果你一定要感谢我,就请我吃顿饭吧。”
  第28章 戏里戏外
  晏川醒时在酒店,头痛欲裂,好像被一千匹马踩踏过。
  他撑着床坐起身,屋内被夜色笼罩,他什么都看不见,摸索着打开床头灯,入目是陌生的装潢和散落的行李。
  淋浴间正传来水声。
  晏川脸色倏地变化。
  不是一个人?
  他掀开被子一看,还好衣裤都完整。
  昨天干什么了?剧组吃饭,然后他去楼下散了个步,然后呢?记忆到这里断片。
  有人把他送回酒店了?可为什么不送他回自己的房间?
  晏川赤脚踩上地毯,他鞋子呢?
  走到紧闭的卫生间门外,晏川犹豫了下,里面会是谁?他伸手去敲了敲门,试探着说:“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回去了。”
  里头没有回应。
  晏川走出套间,在玄关看到自己的鞋。
  他刚把鞋穿好,卫生间的门打开,一个人只裹着浴巾走出来。
  晏川抬头,跟司崇视线对上。
  “你醒了?”
  晏川脸色一僵,“你送我回来的?”
  “幸好你遇上的是我,喝醉了晚上还敢一个人走,如果是别人你现在要么上头条要么醒不过来。”司崇面无表情说的这话,语气不善,他冷脸时挺凶,像领地遭入侵的狼。
  “不需要你管。”晏川同样不好对付,就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转身拧开门把手想走,但怎么都拧不动。
  “也许下次我应该让你吃点亏,这样你才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声音由远及近,一只手落到晏川抓着门把手的手背。
  晏川像被烫到一样弹开,“你干什么?”
  “你觉得我想干什么?”司崇危险得眯眼,眸光都是蠢蠢欲动的侵略,“教导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不要一出事就逃避,不要去挑战人可以变得多可怕?”他侧身挤进晏川和玄关墙壁的缝隙,把晏川逼得只能紧紧贴着墙纸动弹不得。
  晏川抬起头,目光有些惊恐。
  狭窄门廊挤了两个人,司崇身上只围了条浴巾,散发着淡淡的海盐沐浴乳香。啪嗒,从他发梢落下的一滴水滴到晏川的脖子上,晏川反射性抖了一下,感到一阵冰凉。那滴水顺着肌肉曲线往下滑,直到落进领口,被纯棉衣料吸收。
  司崇的手动了动,晏川视线下意识跟着移过去。
  那只手从门把手慢慢下移到保险栓,然后轻轻一拧,咔哒一声,司崇皱着的眉舒展开,连原先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也恢复戏谑,“只是帮你开门罢了,难道你想在这里留宿吗?我是不介意,但这里只有一张床。”说话带着调侃,他后退一步,给晏川留出足够空间。
  覆盖头顶的阴影消失,空气流动。
  晏川紧绷的肌肉放松,随后感到一阵被戏耍的愤怒,“我可不像某人,没有随便跟别人睡一个房间的癖好!”
  他拧开门大跨步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发现自己的房间就在司崇房间对门,只好又折返回来。
  结果发现司崇还靠在门框抱胸看他,毫不意外地调侃,“怎么又回来了,改主意了吗?”
  晏川瞪了他一眼,摸口袋找到房卡,他刷卡开门,进房前留下一句,“穿上点衣服吧,走廊也有监控。暴露狂!”
  考虑前一日有聚餐,加上刚开始大家还没进入工作状态,群里通知的第二天拍摄从上午十点才开始。
  拍摄任务也很宽松,就三个场景。
  齐明作为伴郎参加暗恋了很久的学长的婚礼,席上借酒浇愁,醉醺醺走回家,走到一半天降暴雨,他到路边店铺的雨棚下躲雨,看到一只奄奄一息、受伤的小狗。
  洛昇还没到人形出场的时候,所以司崇没有戏份。
  他暗恋对象叫陆谦,饰演陆谦的男演员拍过几部仙侠剧的男三,有点名气,浓眉大眼,是很传统意义上的帅哥。
  晏川到片场时发现,虽然没有司崇戏份,但他也来了,就坐在导演边上一块儿看监控器,讨论镜头、拍摄手法、定位点、如何布光、场景安排。已经全神贯注进入工作状态,露出蹙眉沉吟的模样。
  晏川做好妆造,换完衣服出来,一切准备就绪。
  他远远看着拍摄场地,摄影机放置在轨道上,收音器被录音师高举过头顶,罩灯亮起雪白的光。
  一切都是他最熟悉的样子。
  开场戏就是单恋不得,因为背负所爱之人必死于非命的诅咒,齐明始终连表白都没有胆量说出口,既害怕被拒绝,也害怕在一起后他会给爱人带来厄运。所以他选择压抑自己的感情,进退有度只做一个好友。
  婚礼开始前的最后一小时,新郎和伴郎躲到楼道里,抽一根烟。
  场记打板,正式开拍——
  生锈的防火窗“吱呀”敞开,漏进一缕阳光。晏川饰演的齐明靠在窗边,烟盒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度。
  “她不让抽?”齐明轻笑,喉结滚动,“以前是谁说打死不戒烟的?”
  “不一样,以前是一个人,现在是两个人。”虽然是抱怨,却满满透露着爱人的甜蜜。
  “啧,少秀恩爱了。”
  滚轮抹动,一簇火光跳跃,齐明伸过去先给陆谦点烟。
  打火机点燃一根后没油了。
  齐明烦躁地用力甩了甩,试几次,还是亮个小火星就灭掉。
  “别动。”陆谦说,他把烟含嘴里吸一口,让火烧得更旺,然后凑过去点燃齐明嘴里叼着的烟。
  齐明愣了愣,像被施了咒语,在原地不动。
  两根烟嘴触碰,缭绕的灰白烟雾弥散开。
  点着后,陆谦站直身,他隔着烟雾看向自己好友,浅灰色伴郎服,修身设计很好得束出齐明修长的腰线,深蓝领结,胸口插着一束白色满天星,还有左耳耳垂的银色耳钉,是自己送他的毕业礼物。
  突然,陆谦低笑了下,“其实,我有段时间觉得自己是同性恋……”
  “我那时候以为自己喜欢你,所以我试探了下,就是在大阪旅游那次,其实我没有喝醉,不好意思冒犯了你。但你对我没意思。”
  “幸好你没意思,否则我也不会碰到琪琪。”
  陆谦长长吐一口气,“这件事憋在我心里好久,现在终于说出来了。”他轻轻撞了一下齐明的肩,“喂,你不会觉得我恶心吧?你别多想,心里也别有疙瘩,我都结婚了,就是以前血气方刚不懂事。”
  “哪会……”齐明把手背到背后不想让陆谦看见他明显在发抖,脸上刚刚在大厅热空调吹出的血气迅速得褪下去。
  那根烟烧到一半,新的语音消息进来,陆谦看过手机,急急忙忙把烟捻灭在窗台上,“我先过去了,琪琪的戒指找不到了。你怎么样?”
  齐明摆摆手,头低垂,几乎埋进胸膛,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声音嘶哑得说,“我把这根抽完就来。”
  “好。”
  楼道里只剩下一个人。镜头推近,聚焦到晏川人物特写。
  晏川缓缓抬起头,监视器放大他每一帧表情:绷紧的下颌线,颤抖的睫毛,灰白的脸,脸上流淌的泪痕,刚开始是冷静克制而麻木的,但突然他歇斯底里大笑起来,笑到直不起腰,蹲下来肩膀仍在耸动。
  他本来以为他注定是孤独的,而现在命运告诉他,原来他曾经离幸福这么近,只是他错过了。
  有电话进来,手机不停得震,有人在找他。他好像没听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