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脖子上的刺痛让陈让猛然回神,他的脖子上被燕云渡套上了一个项圈,好听点是项圈,难听点就是狗链子。
  手机的震动还在继续,陈让知道不能再等了。
  在陈让准备接电话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夺走了他的手机,另外一只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嗨,陈让,还记得我吗?”
  青年讲话,眼睛一直紧紧地凝视陈让。
  陈让拧眉,眼前这个青年很熟悉,可是他却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燕云渡真够狠啊,都这个进度了,你居然还是失忆的状态……”青年摸了摸下巴,怜悯地看着陈让。
  “你……认识我?”
  “当然。”
  何止是认识啊,当初是你、我、傅月一起欺负燕云渡那个小子的,如今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他们的身份倒是全然反了过来。
  江喻将震动不断的手机按下了拒接,靠近陈让。
  陈让的眼神游离,瞥向那个手机——他抿着唇,心脏如擂鼓般跳动,理智告诉他要立刻拿回手机,去给燕云渡回消息。
  可现在他却怎么也动不了脚步。
  “你好,我是江喻。”
  江喻伸出手,笑容温和明媚,却带着某种坚定的力量,陈让迟疑了一下,才缓缓抬手,和江喻短暂地握了握,但又很快缩回来,像是怕被什么烫伤一样。
  “陈让。”他低声开口,微微歪头:“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陈让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垂着脑袋,却没有说话。
  “你是一个健全的人。”江喻说道:“你应该很清楚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情。”
  “你真的相信他对你的爱吗?不想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出现在你的生活里面吗?”
  “为什么他偏偏对你那么执着呢?”
  “他给你灌输的记忆,是真的,独属于你自己的记忆吗?”
  江喻的声音很轻,但咬字却格外清晰有力,带着不可磨灭的力量。
  陈让的呼吸微微急促,指尖掐紧了手心里面。
  “我……”
  他的声音很轻,恍若羽毛一般,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江喻打断了他的话,“你在怕什么?”
  陈让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眼神恍惚了一瞬。
  他在害怕什么?
  ——怕燕云渡那双漆黑如深渊般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他,像是盯住猎物的野兽。
  ——怕上一秒还是温柔哄他的指尖,下一秒就变成了掐住他咽喉的噩梦。
  ——怕那些所谓的‘规矩’被打破后,等待他的惩罚。
  ——最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不知道可以相信谁,他丧失了明辨是非的能力。
  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每天的按时汇报,习惯了被掌控一切,甚至习惯了燕云渡异于常人的暴戾和占有欲。
  在天堂和地狱,温柔和暴力之间变化的燕云渡。
  他已经习惯了。
  他……
  已经被驯化了。
  “陈让!”江喻看见他破碎的神色,心中一疼,下意识地抓过他的手腕,“你清醒一点,我知道你是谁,你要相信我。”
  “你有权利知道原本的你是谁,等你彻底明白了一切,再决定以后怎么过,不好吗?”
  陈让神色动容了一瞬,但很快,寂静的空间被手机铃声所打破。
  陈让猛地抽回手,脸色苍白,颤抖着拿起手机。
  他摇头:“你不懂……”他的声音发抖:“你不懂他……如果我敢逃……他会……”
  陈让哽咽了一瞬,自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想要过安稳的日子……”
  “对,我要安稳的日子,他已经给我了,我还奢求什么呢?”陈让自言自语,紧紧攥着手中震动的手机,只是身体抖得哆嗦:“我要谢谢他的,他什么都给我了,我不能不知足……”
  “不然他会打我的,我不想再挨打了,就这么过吧……”
  “我是谁这不重要了,只要能过着安稳的日子就好了……”
  他的嘴唇蠕动着,眼神黯淡:“这就足够了……陈让,这就足够了,陈让……”
  陈让颤抖着接通了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陈让脸上仅有的血色‘唰’的一下子,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挂断电话后,陈让站不住,往后踉跄了几步。
  “陈让……”
  江喻身体僵硬,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陈让,这让他感到陌生。
  “我……我是幸福的,江喻。”陈让看出了江喻的担忧,但他往后退了几步,拉开和江喻的距离,拿过自己的公文包,“,我,我要回去汇报今天的行程了……”
  陈让越过了江喻。
  江喻看着他的背影,手指虚虚地抬起。
  “你是幸福的话……为什么会恐惧的……流眼泪呢?”
  ……
  在公司的楼下,陈让看到了那辆白色的车。
  他如同鹌鹑一样哆嗦了一下。
  王叔恭敬地站在车外,“陈先生。”
  “王……王叔。”陈让咽了口唾沫,脸上血色全无,冲着王叔打着招呼。
  “少爷在家等您了。”王叔的眼神带上一丝怜悯,他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了一次叹息:“上车吧陈先生。”
  陈让坐在后排,既便腿上盖着王叔给的毯子,他还是止不住的哆嗦着。
  他的手机屏幕亮起。
  【未接来电:阿渡(99+)】
  【阿渡:还没有回来?】
  【阿渡:陈让,接电话。】
  【阿渡:别让我亲自去接你。】
  陈让盯着手机,指尖发颤,他比预订的时间整整迟了五十分钟。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水珠模糊了霓虹灯光,眼前的字越来越模糊,陈让拿不住手中的手机,‘咚’的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陈先生,到了。”
  王叔的话仿佛惊雷,陈让惊恐地抬起头。
  仿佛是救命之中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慌乱中抓着王叔的衣袖:“王……王叔,救救我……”
  他瞳孔剧烈的收缩,那熟悉的别墅就在上面,他刚从外面回来,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二楼书房的灯亮着,那道噩梦般的身影正站在窗前,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燕云渡在等他。
  而他今天——
  没有按时汇报。
  没有接电话。
  甚至……
  陈让艰难地吞了口偷摸。
  他声音颤抖的不成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救救我,别让我下车……”
  王叔很少和陈让聊天,燕云渡不喜欢。
  他一直认为陈让是个话少,待人温和的老实人。
  他第一次看见陈让露出这种表情——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满眼都是恐惧。
  “陈先生……”
  “求您了。”陈让死死攥着他的袖子,指甲几乎要陷入他的肉里,“他会……打我的……他真的会……”
  话音刚落,停车场的电梯门忽然开了。
  冰冷的雨水混着雪松香气关入进来,燕云渡穿着西装,柔和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他靠在电梯门上,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让让,该回家了,嗯?”
  陈让浑身发抖,本能地往后缩,却被燕云渡一把扣住手腕,那只手苍白修长,力道却大的惊人,腕骨几乎要被捏碎的疼痛让陈让闷哼出声。
  “不,阿渡,我错了,我真的……”
  “嘘。”
  燕云渡用指腹抹去他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的像是在擦拭珍宝:“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在外面多难看啊。”
  他转头对着王叔礼貌骇首:“辛苦王叔了。”
  随机一把将陈让抱在怀中,力道之大根本不允许陈让转动。
  通达二楼的电梯刚关上,陈让浑身发抖,窝在燕云渡的怀中。
  “饿了吧。”
  他听不出燕云渡的情绪,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陈让被燕云渡抱在沙发上,摸了摸陈让淋湿的头发,“我去做。”
  “……”
  陈让呐呐地看着燕云渡的背影,“我想……和你说件事。”
  燕云渡在厨房的吧台上,眉目弯弯,侧耳倾听。
  陈让看着那张艳丽的脸庞,如画的眉眼,柔顺的长发半扎起来,简直是上帝的造神之作。
  可是这样的燕云渡……
  却仿佛有了两个人格,让他害怕。
  陈让萧索了下,身上青紫的痕迹还没有消下去,可是江喻的话却在他的耳边挥之不去。
  “我想……搬出去……”
  他的声音很小,燕云渡仿佛没听见,挽起衣袖,利落地下了两个蛋:“今天有点冷,喝点汤暖暖身子。”
  陈让瞪大眼睛,咬住了下唇,像是鼓足勇气,急切地跑到吧台的面前,赤着脚。
  “阿让,我想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