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0章
  林嘉从办公室出去后,晏子洲“嚯”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起手机,手指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拨通了李晋阳的号码。
  电话接通前的“嘟—嘟—”声在他听来格外漫长,每一声都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喂?”电话那头传来李晋阳低沉平稳的声音,背景里似乎有机场广播模糊的电子音。这过于冷静的声线像一根针,刺破了晏子洲强压着的情绪。
  “李晋阳!你什么意思?”晏子洲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和质问,“下午……下午才那样,晚上就出差?你故意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这沉默让晏子洲更加焦躁。
  “哪样?”李晋阳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甚至带着点明知故问的疏离,“包不是赔给你了?你不是很喜欢?”
  “谁跟你说包了!”晏子洲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那包……那包你问过我喜不喜欢了吗?你直接就买了!我说要那么贵的东西了吗?你把我当什么了?用钱就能打发的麻烦?”
  他喘了口气,下午李晋阳那副公事公办、完成任务般的冷漠面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刺痛感比被咬破的手背还清晰。“还有……还有下午……你、你……”
  “下午是我失言。”李晋阳打断了他,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是长途跋涉后露出的倦怠,“那句话不该说。冒犯了你,抱歉。”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些,“你不用放在心上,忘了就好。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李晋阳,你到底怎么了,能不能不要让我总是猜。”晏子洲的声音中染上了几分委屈和哽咽。
  “你……你突然就出差……电话里也冷冰冰的……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下午……”他不敢说出拒绝两个字,仿佛那两个字一旦出口,就真的会坐实李晋阳的远离。
  电话那端的李晋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哽咽和那份近乎哀求的慌乱,这完全超出了晏子洲平时炸毛斗嘴的范畴。
  他太了解晏子洲了,那是一个天塌下来都能梗着脖子说“老子顶着”的主儿,何曾有过这样带着哭腔的脆弱?这反应……不对劲。
  下午的拒绝虽然激烈,但更像是一种应激的羞愤,而现在这通电话里的情绪,是更深层的不安,是……害怕失去?
  李晋阳的心猛地一沉,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涩意和担忧瞬间翻涌上来,几乎冲垮了他刻意维持的疏离壁垒。他握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背景里机场催促登机的广播似乎变得遥远起来。
  “晏子洲?”李晋阳的声音低沉下去,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无波,而是带上了一种急切和探寻,“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晏子洲此刻的样子,一定是眼圈泛红,像只被雨淋湿又找不到家的小动物,强撑着倔强,却藏不住那份无措。
  分离?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李晋阳混乱的思绪。晏子洲……难道是在害怕他离开?
  这个认知像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
  “我……”晏子洲听到李晋阳语气里的变化,那丝关切像救命稻草,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瞬,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羞耻感淹没。
  他怎么能这样?像个离不开大人的孩子一样对着李晋阳哽咽?这简直太丢脸了!
  “我能有什么事!”他几乎是立刻拔高了声音,试图用虚张声势掩盖刚才的失态,但那浓重的鼻音和微微的颤抖彻底出卖了他,“我就是……就是讨厌你这样!说走就走!电话里还阴阳怪气!李晋阳你混蛋!”最后一句骂出口,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和控诉。
  李晋阳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晏子洲这欲盖弥彰的反应,几乎坐实了他的猜测。一股混杂着心疼、酸涩和一丝微弱到不敢深想的希望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冲散了之前的疲惫和自弃。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放得前所未有的轻柔,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穿透电波,“晏子洲,听我说。”他的语气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安定感,“南城这边有个合作方临时出了点紧急状况,我必须马上过去处理,不是故意要走。行程是下午才临时决定的,不是因为你下午的事,明白吗?”
  “我的手也没事,你不用担心。”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柔了几分,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承诺,“我处理完事情,会尽快回来。你在公司……好好的,嗯?”
  “谁……谁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晏子洲吸了吸鼻子,嘴硬地反驳,但语气明显软了下来,那份强撑的哽咽也消散了大半。他胡乱地用手背抹了把眼睛,觉得刚才的自己简直蠢透了。“我就是……就是问问!你爱什么时候回什么时候回!”说完,不等李晋阳再开口,他像是怕自己再失控说出什么更丢脸的话,又像是终于得到了某种保证而急于挂断,“我挂了!忙着呢!”
  “嘟…嘟…嘟…”忙音再次响起,这次是晏子洲主动挂断的。
  李晋阳说……会尽快回来。
  晏子洲把脸埋进膝盖里,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心底那块悬着的巨石,似乎终于落了地。
  “林嘉,不用订机票了。”
  当夜幕降临,晏子洲独自回到空旷的公寓时,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空虚感再次如冰冷的潮水般涌了上来,比白天更加汹涌。
  李晋阳不在,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公寓里每一件物品似乎都残留着李晋阳的气息。
  他烦躁地打开电视,试图用喧嚣的节目填补死寂,却只觉得那些声音空洞刺耳。他强迫自己处理邮件,视线却无法聚焦在屏幕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一次又一次地点开那个只有四个字的聊天框「出差,南城」,然后又猛地锁屏,仿佛那是个烫手的烙铁。
  心慌。
  毫无缘由的心慌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胸口发闷,呼吸变得有些困难,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麻。
  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听到李晋阳声音的冲动攫住了他,比下午那通电话时更甚。
  他拿起手机,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下午电话里自己失控的哽咽和依赖还历历在目,那巨大的羞耻感再次袭来。
  他不能再那样了,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缠着李晋阳。李晋阳有正事要忙,他下午才刚刚保证过自己会好好的……
  “我没事……我很好……”晏子洲喃喃自语,像是在给自己催眠,但身体的不适感却越来越明显。
  心慌变成了心悸,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一种莫名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感攫住了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坏事,而李晋阳不在身边,他孤立无援。
  又犯病了吗?明明都已经好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分离焦虑,这个曾经被心理医生写进病历里的词,再次清晰地烙印在晏子洲的认知里。
  他蜷缩在沙发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冷汗浸湿了后背的t恤,黏腻冰冷。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要耗尽胸腔里所有的空气,却还是感觉缺氧。胃部痉挛着,带来一阵阵恶心的感觉。他紧紧抓住沙发扶手,试图抓住一点现实感,但眩晕感却越来越重。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羞耻和恐惧,晏子洲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玄关。他抓起车钥匙,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深夜的街道空旷而冰冷,路灯的光线在挡风玻璃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到医院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和耳边呼啸的风声提醒他还活着。
  深夜的医院急诊大厅灯火通明,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焦虑不安的气息。晏子洲坐在候诊区冰凉的塑料椅子上,周围的嘈杂似乎都隔着一层毛玻璃。
  他一遍遍在心里默念:别怕,没事的,医生有办法,李晋阳会回来……可恐慌的潮水依旧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防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诊室的门开了,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晏子洲先生?请进。”
  晏子洲猛地抬起头,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进了诊室。
  “分诊单我看了,能具体跟我说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具体有哪些不舒服的感觉吗?还有,发生这些感觉之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诱因?”
  晏子洲坐在椅子上,双手依旧紧紧攥着放在膝盖上。他低着头,不敢看医生的眼睛,那巨大的羞耻感再次将他淹没。要对一个陌生人剖析自己内心最不堪的恐惧和失控吗?要承认自己因为一个人出差就“犯病”了吗?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开口,“就……今晚开始的。突然……心慌得厉害,喘不上气,手发麻,觉得……觉得要死了……”他艰难地描述着那些可怕的感受,“之前……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感觉,但……很久没这么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