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反派魔君修炼了 第41节
  就在楚离意欲掐诀驱散浓雾时,却猝不及防听到一声坠响。
  木柴骨碌碌地在地上滚动,原本支起的铁锅瞬间倾覆,从中涌出的汤水当头把灵焰浇灭。
  而在四散飞溅的药汤之前,少年身形一跄,重重跌倒在她面前。
  楚离眼疾手快,施术拦住半空中溅落的滚烫汤水,旋即俯身查看小怜的状况,“你没事吧?”
  小怜撑起手臂,左手扶着额头,他环视半圈,直到视线与楚离对上,才嘴角微颤道:“对不起姐姐,也不知怎么回事,我本来好好搅着汤,可是架着锅的柴火……突然就塌了。”
  他的手背上横着一道慑目的焦痕,分明是被灵焰灼烧的痕迹,周围还鼓出几颗晶莹的水泡,可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望着她的眼里满是茫然。
  “你不疼吗?”楚离指着他的手,直愣愣地看着他,“你的手……”
  “我的手?”小怜好像终于意识到什么,缓缓放下自己的手,视线落在手背上的瞬间,他忽然鼻子一皱,蹦出一声沙哑的哭腔,“我的手……它怎么了?”
  一滴泪水滑下他的眼角,落在他手背的伤口上,楚离生怕他的伤会因此恶化,先施术驱除水汽,又为他罩上一层保护伤口的法术。
  小怜却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反复用拇指刮擦自己的手背,用的力气之大,甚至把手背的皮肤都拉拽出痕迹。
  他仿佛是要把那道难看的伤疤抠下来,可又因法术阻隔的缘故无法如愿,于是死死盯着手背,像着魔似的喃喃,“我的手那么笨,连口锅都接不住,现在还变得这么难看。姐姐会嫌弃我的,姐姐一定会嫌弃我的……”
  少年的面容上盈满委屈,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从他的眼角往下流淌,一滴又一滴落在他手背焦红的伤口周围,却被法术弹起,飞溅到楚离的袖口上。
  楚离将他搂进怀里,手在他的背上不疾不徐地拍着,“上过药就会好的,你别太担心了。”
  小怜靠着她,抽泣得更加有恃无恐。
  此时,身后却传来期盈数数的声音,“十五,十六,十七……”
  楚离转过目光望去,期盈正皱着眉头,一一清点落在地上的药材,“哎,这十八颗冰莲子,加上十二朵寒胎菊,和熬出的药汤一起泼了。”
  “是我疏忽,没有提前再三检查木柴,否则也不会这样。”楚离深觉抱歉,“才刚熬了这么一会,如果回锅重新煮起来,应该不碍事吧?”
  “这些药材天生娇贵,如今熬到半途却突然离了火,药性恐怕大打折扣。”期盈施术将锅子重新架起,犹豫道,“而且这药泼在地上,若是收回去给你喝,也实在算不得吉兆。就算你不介意,我心里也过不去这个坎。”
  期盈指尖一划,一个法诀将洒在地上的药汤和药材聚在半空,又引出窗外,“就让它们化作花泥好了。至少还剩下一味灵栀花,你可以留着泡茶慢慢喝。我回去再翻翻看,定能帮你再寻些去火的良药。你等着我!”
  “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送我的灵栀花的。”楚离用力点了点头,目送期盈带着仙鹤离去,这才把小怜从地上扶起,送到床边让他坐好。
  少年低垂着脑袋,另一只手仍不由自主地想去揉搓手背上的伤口,仿佛被灼出的骇人焦痕是他抹不去的污点。
  “合欢宗的弟子极其看重皮相,用于治伤的法术又多又全,在修真界无出其二。”楚离在他身侧坐下,扣住他的小指,指腹拂过他指甲盖上那朵由她亲手画上的梅花,“况且,即便你手上真的留了疤,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就算姐姐嘴上说着无妨,可看在眼里定然也会生厌。”小怜抽离自己的小指,用手掌遮住被灼伤的手背,还低落地偏过脸去,“我的伤没好之前,姐姐还是别看我了。”
  “伤疤在你的手背上,又不在你的脸上。”楚离哭笑不得地抬起他的手腕,见他并未拒绝,便朝他的手背上徐徐呼出一口温暖的气息。
  眼看少年手背的皮肤微微痉挛,手指不自然地蜷起,面颊也开始泛红,楚离提起胆子,俯首要亲吻他的伤口。
  然而,在她的唇瓣触及伤口前,少年却收回左手,低声抗拒,“姐姐还是别这样了。”
  楚离抬眼瞅他,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口气,“你不是说过,亲一亲就不痛了吗?”
  “痛就痛吧。”小怜把左手缩回袖中,右手扣住自己的袖子,口中还轻声嘟囔,“伤口这么难看,我可不忍心让姐姐亲它。”
  楚离无奈叹气。
  她一指托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回自己面前,默默注视着他,却不再言语。
  少年如水般清澈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修长的天鹅颈上喉结微微滑动,如一只不安分的小兽。
  言语可以伪装,但肢体上的细节却很难一一掩饰。
  见他些微局促的瞬间,楚离心中一动,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迎头将唇瓣覆上他的喉结。
  那只小兽显然是被她拦了个措手不及,在她的唇瓣之下微微战栗。
  细小的声音从少年喉中逸出,那像是困兽才会发出的呜咽,他的肩膀绷紧了,似乎正有些难耐地想要转动脖颈,意图从她的桎梏中逃脱。
  可楚离才不会轻易放过他。
  少年这种不痛不痒的挣扎反而令她得了趣味,她将另一只手也扣上他的肩头,然后微微张开唇瓣,用齿尖轻柔地刮过他颈上的命门,如同是要将被皮肉所缚的小兽解脱出来,又或是要将嵌在他颈上的这块璞玉雕琢成形。
  楚离恶作剧似的保持这个姿势,直到逸出他口中的声音愈发喑哑,而他的呼吸也愈发急促,她才“啵”地在他的喉结上亲了一口,然后缓缓直起腰身,松开他的肩膀。
  小怜依然侧着脸,鲜润的唇微微张合,目光精准地避开她的视线,却还勉力维持冷静语气,“姐姐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对我动手动脚?”
  “你不是不让我亲你手上的伤口吗?”楚离一本正经地反问他,“那我自然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少年的喉结蓦地一沉,边缘闪着隐约水光,还能看出细微的齿痕。
  他纤长浓密的睫颤了又颤,语声干涩,“……可我的脖子上明明没有伤口。”
  “伤口不是一般都会红肿热痛的吗?”楚离指着他的喉结,“你这里都红了,而且还肿起一个鼓包,摸起来又热热的,而且——”
  说着,她用指尖戳了戳他的喉结,只见少年微微瑟缩着脖子,举起右手护在自己的喉咙之前。
  “你看,我刚才一碰,你就这种反应,难道不是因为怕痛吗?”楚离双手托腮,对他眨了眨眼睛。
  小怜似乎是被她说懵了。
  “我说不过姐姐。”他嘴角轻搐,“想不到,姐姐心眼这么坏。”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明明就是喜欢你呀,你怎么可以张口就说我心眼坏?”楚离拉过他的右手,像荡秋千似的在他身前晃了晃他的手臂,“是你自己心甘情愿跟着我走的,现在想反悔可太晚了。”
  “我没想过反悔。”小怜反扣住她的手指,他的指节用了不小的力气,甚至微微泛白,“只是姐姐腹火未熄,还这样玩火,真的合适么?”
  楚离捏了捏他的鼻尖,“我都没嫌难受,你倒挺为我着想嘛。”
  她依依不舍地把少年那只修长的手放回他身前,还轻轻在他手上拍了一下,本以为这个动作会让他稍稍放松些,可小怜却在她的眼皮底下,把右手蜷得更紧,收向小腹。
  少年身形修长,腰身纤细,这件灰蓝色大袖穿在他身上本该是极其宽松的,尤其是腰腹的位置总是布满褶皱。
  可是楚离眼下看着,他用右手勉强罩住的小腹处,原本皱缩在腰间的衣料却好像被撑开了,连褶皱都不再明显。
  她微怔着俯下视线打量了一会,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身上的衣料。
  小怜却反手箍住她的手腕,指尖扣在她的腕筋之上,“姐姐是想对我上下其手么?”
  他分明是想阻止她进一步动作,所以才将她的手制约在身前,然而他并没有把她推得更远,反而还向她挨近了些。
  少年的吐息轻轻掀动她鬓角的碎发,唇关半张似是要从她身上汲取灵力,散发出的香气对她而言宛如无解的毒药。
  楚离觉得自己似乎被反将了一军,她一面克制自己的呼吸,一面却因为忐忑而心跳加速,不得不向旁边斜过身形,同时试图抽回自己被制住的手,“松手,你抓得我有点痛。”
  “姐姐不是想为我安抚伤口么?”少年语声低柔如同乞怜的小狗,可他的尾音却像掺了蜜,缓慢而粘滞地滴落在她耳畔,“我身上还有一处正在红肿热痛,姐姐能不能帮帮我?”
  “……哪儿?”楚离懵然从嘴角挤出两个字。
  她本能地觉察到某种危险,原已隐退的酸痛感一瞬间像潮水般反扑上岸,然而她一动也没敢动,任由小怜牵着她的手,先是贴在他的胸口,然后渐渐向下挪去。
  随着他的动作,楚离掌心摩挲过粗糙的衣料,而少年的五指如同烙铁一般,一丝不苟地熨烫着她的腕间。
  她隐约明白了少年的话外之音。
  “你在这里坐着,我现在就去给你拿伤药……”楚离强行挣脱他手掌的桎梏,猛然起身。
  可她急着离开,一时忘记这张木床还有床檐,这么一站起身,脑袋直直撞上横在上方的那片雕花木板,不由痛得捂住额头,原地倒抽冷气。
  “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小怜伸出手臂,两只手一左一右扶住她的腰身,像是要把她托住。
  楚离感到腰间过电般一颤,旋即大喝一声,“我好得很!”
  她一面小口喘气缓解额前的痛意,一面飞也似的从他的臂膀之间逃离,几乎是扑到柜子前方,却并未急着翻找伤药,只是通过墙边铜镜,尽量装作不经意的模样打量他。
  眼见少年正向她所在的方向望来,楚离旋即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装模作样地开合柜门来回翻找,口中还念念有词,“我明明记得伤药摆在这的,莫非是我记错了?”
  直到她终于平复下来,才取出盛有伤药的小瓷瓶返回床前,毫不留情地一手把小怜拽起,“跟我走。”
  少年愣了一愣,“不是得上药么,姐姐要把我带去哪儿?”
  楚离不由分说将他拖进连窗户都没有的小黑屋,把药瓶塞进他的掌心,还对他信口胡诌,“这药见不得日光,若是涂药的时候被太阳照到,不但起不到治伤的作用,反而会加剧伤口恶化。”
  “是这样么?”少年语声迟疑,似乎并不信她。
  “我何时骗过你?”楚离清了清嗓,“你在这里好好上药,我就不打扰你了。”
  少年的步伐在黑暗中向她靠近,手指拉住她被树叶裹起的小指轻轻晃动,语气近乎渴求,“姐姐难道不能亲手为我上药么?”
  楚离撇开他的手,不为所动,“你都不让我看你手背的伤口,难道还会希望我碰它?”
  少年听起来委屈巴巴的,“这里黑乎乎的,我看不到伤口,又怎么给自己上药?”
  楚离顺手在半空召出一团白色灵焰,“这样总能看得见了吧。”
  柔和的白色焰光映着少年的侧面,他半张脸都陷入阴影中,看起来无端阴郁许多。
  楚离撤去他手背上那层用于保护伤口的法术,“你上完药之后,记得要在这里至少停留半个时辰,让伤口把药膏充分吸收,知道了吗?”
  小怜闷闷地“哦”了一声,“可这里连计时的东西都没有,我怎么知道半个时辰有多久……”
  “你从一开始,默数到一万,肯定够半个时辰。”楚离丢下一句话,转身朝外走,“到那个时候你再出来,我会帮你检查伤口。”
  *
  先前受元阳之火烧灼,后来又为小怜渡药,如今楚离独自呆着,眼皮却情不自禁黏在一起,她才意识到身体竟然已是如此疲惫。
  将少年支开的这半个时辰,她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楚离如释重负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浅浅盖好,眼睛一闭,顺利进入梦乡。
  她身在无边无垠的雪野中,又一次看到了那片布满紫霞的天空。
  余光之中似有某种亮色正在跳跃,楚离俯下视线时,正见腹部插着一支金色的箭矢,上面还裹挟着同色的火焰。
  楚离觉得自己的感官似乎被暂时阻断了,无论是雪野的寒冷,还是火焰的灼热,甚至是身体被箭贯穿的疼痛,她都无法清晰地感知。
  她木然注视着金色的火舌在箭身上燃烧,静默平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楚离四处张望,试图寻找箭矢的来处,视野中明明没有半个人影,却回响着男人近乎戏谑的声音。
  “我把这样珍贵的东西给了你,你可得好好帮我照顾它呀。”
  话音刚落,插在楚离腹部的箭矢骤然爆开,将她的意识连同梦境一并四分五裂。
  西斜的日光穿过小窗,在轻曳的床幔间落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是三月才有的清润,全然不似雪野中那般干燥。
  她所看到的画面分明是如此宁静平和,却因噩梦的冲击在前,而显得亦真亦幻。
  楚离不安地掀开被子,迟疑半晌,才将双手抚上平坦的腹部,不断摩挲、按压,直到掌心所触及衣料的质感与躯体的温度,一点一点拉回她的神智。
  她终于能够确定,梦中那些未曾发生,她还是好端端的。
  可当楚离起身下床时,却仿佛忽然打开了某种致命的闸门,腹中原本偃息的热力又开始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