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反派魔君修炼了 第40节
  眼前唯有一片泛着水光的红,是他唇瓣的颜色, 浅而细腻的唇纹向着他的齿关滑落, 仿佛要引诱她的目光向更神秘的领域深入。
  楚离不知怎么想起猪笼草, 那是一种天然的精妙陷阱, 被称为唇的笼口会分泌出香甜的蜜汁,而唇上细细的纹路往笼中陷阱延伸,是通向死亡的轨迹。
  她觉得自己就像那只小小的猎物, 在他鲜艳的唇上彷徨, 只要走错一步,就会坠入他的深渊。
  此时,残余的药力仍在往她的聚泉穴上缓缓汇集,可她口中被烫得发麻, 早已无力将药液守住。
  几乎是在楚离犹豫的同时,那张红润的唇瓣在她的视线中向下沉去, 她只感到唇上温热的触感, 有某种湿润之物滑过她的唇瓣, 像旁拂去。
  少年温柔而亲昵地舐去她唇角溢出的药液, 还近乎意犹未尽地在那里轻轻吮了一下。
  楚离口中最后一丝药力, 就这样随着她的力气一同消失。
  她迷迷糊糊想起, 自己上一回亲吻他的时候, 身体的力量也是这么被他夺走。
  然而这一回, 与其说她是被掏空, 她觉得自己更像是从内里融成一汪春水,神识抽成丝丝缕缕,从躯壳外逸。
  在她能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楚离已经克制不住地向前倾倒,眼看就要一头砸在少年的胸口。
  小怜却沉下肩膀,不偏不倚托住她的脑袋,两手扶住她的身子。
  “凝碧丹的药力已经渡完,姐姐可有觉得好些?”他的语气分明是平静的,尾音却捎着一丝隐约欢欣,如同是凝碧丹为他注入了某种活力。
  楚离徒劳地用手寻找攀附之物,想把自己的身体连同意识都撑起来,可是她眼前的一切都像被风吹起的床幔在晃动,光与影揉在一起,把她迷得晕晕乎乎,不着边际。
  她垂首胡乱摸索半晌,一手撑在身侧床褥上,一手爬上他的胸膛。
  然而少年的前襟未曾系起,经她手掌一拨便向边上滑开,待她在少年身上寻到支点时,掌心触上的已不再是相对厚实的大衫,而是如春风一样薄柔的纱衣。
  在如同和风吹拂的轻柔触感中,她的指腹似乎掠过某种奇怪的东西,颤巍巍的,像是一朵在风中凌乱的小小骨朵。
  楚离思绪一滞,默然抬头看去,只见右手正按在他的心口处,而他的脖颈已涨得通红。
  ……既然他没吱声,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楚离默不作声收回右手,身子一转,竭尽全力往床下挪去,直到她身下落空,砰地坐在地上,却还扬起一只手,佯装镇定地止住小怜尚未说出口的话,“我没事,我很好。”
  “知道了。”小怜红着脸将衣襟拽回去,指尖打滑似的系了半天,总算将自己裹好。
  两人回到桌边相对而坐,慢慢喝茶,却没再说话。
  等到楚离觉得自己终于足够心平气和,能够重新面对小怜的时候,她才放下早已散去热气的茶杯,指尖轻轻搭上少年画着梅花的小指,试图说些什么打破僵局。
  然而她想来想去,却找不到好的话题,索性硬着头皮,把先前压在心中的疑惑小心翼翼吐露,“关于我说梦话这件事,除了品尝梅花骨朵,我还有没有……在梦里说过别的什么?”
  少年眉眼轻扬,微笑着端详她,如同在酝酿什么。
  可没等他开口回答,窗边却飘来一道不期而遇的声音,“梅花骨朵也能吃吗?”
  楚离愕然斜过视线看去,半开的小窗外赫然是期盈的面容,而旁边的仙鹤正弯下长颈,要将脑袋伸入窗中。
  与此同时,小怜收回画上梅花的手指,起身拉过左右窗扇,冷着脸告示两位客人,“你们能不能走正门,不要在窗外吓人。”
  丹丹缩回脖子,如同知错般轻轻拍动羽翼。
  “这不是顺路嘛,我——”期盈话音未落,便被合起的窗扇打断。
  楚离瞅着由晴转阴的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将期盈迎入屋中,丹丹也跟着进了屋,还一个劲往内室冲。
  小怜旋即像尊门神似的,抬起一条手臂挡住内室的门,与身高相近的仙鹤大眼瞪小眼,彼此不分伯仲。
  “丹丹,你看这是什么?”期盈当着楚离的面,从储物戒里捞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丢给仙鹤,“你过来,这鱼就是你的了。”
  仙鹤开心地发出一声鸣唳,长腿向前一迈,接住期盈扔出的活鱼,精准无误地仰头吞下。
  空气中散开的鱼腥味令楚离微微咋舌,她感觉自己有点恍神,竟然花了两秒时间认真思考,自己应该用什么东西把小怜也引过来。
  可她旋即又想起,他并不是自己的宠物,于是简单直接地朝他招手,“要么你也过来吧。”
  “我不能走。”少年扭头盯着仙鹤,直着脖子不肯动,“我怕它一吃完鱼,又想溜进姐姐跟我的房间。”
  “有我看着它,丹丹不会随便进去的,更不会偷你们滋养出来的子规啼。”期盈露齿一笑,顺手勾住仙鹤的脖子,在它细长的颈项上轻轻揪了一下。
  丹丹“嗝嗝”叫了一声,迈着两条长腿,慢悠悠往门边走去。
  期盈舒了口气,转身时目光掠过半掩的小门,当即诧异地拽住楚离的袖子,“昨天子规啼不是只剩四朵花苞了吗,现在好像又多了一朵!”
  楚离被问得措手不及,“我都没注意……”
  两人面面相觑,随后一同步入内室查探。
  楚离指尖点过花枝,倒吸一口冷气,“你来之前,我刚把昨天丹丹摘下的第五朵拿去做了染料,怎么花枝上还有五朵?”
  期盈扶着下巴思索少顷,若有所悟地“噢”了一声,笑着露出一颗小虎牙,“我知道了!是不是你们趁我不在的时候又修炼过?”
  楚离瞪大眼睛,僵硬地摇了摇头。
  期盈的脸上却浮现出看穿一切的微笑,“修不修炼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只要于你的身体无碍,我也不便指摘什么,你别慌啊。”
  “我,我真的没有跟他修炼!”楚离觉得自己舌头打结,“我只是受不了凝碧丹的药力在筋脉乱窜,给他渡了药而已!”
  “渡药吗?”期盈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又大大方方安慰她,“反正,修炼本来就不只有一种方式嘛。”
  楚离痛苦地按住太阳穴,为什么感觉自己越描越黑了!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下回一定要小心谨慎,提前摘下多余的花苞,绝不能给期盈留下丝毫话柄!
  将花盆往角落推去后,楚离反手拉住期盈离开内室,同时转移话题,“你不是说晚些时候才来造访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期盈关切地对着她左看右看,“我刚才带着丹丹散步,路上却听药房弟子说,你受元阳之火灼烧,直接跳下寒潭了!”
  楚离嘴角一僵,“这么丢脸的事……你都听说了?”
  期盈拍着她的手,一脸心有余悸,“寒潭冰冷彻骨,若是你没能浇灭元阳之火,又引来寒气入体,那多得不偿失!”
  听出期盈语气中满满的担忧,楚离没有提及自己肚皮上险些着火的事,只是笑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若我真有什么情况,宣师姐也不可能放心让我回来。”
  “宣师姐身为药房管事放心让你回来,我作为你的朋友可没那么放心。”期盈转动储物戒,手上瞬间亮出一只精致的黑木匣,“我这次特地给你捎了适合你的天材地宝,你马上就可以炖上。”
  楚离愕然注视着面前似曾相识的黑木匣,手指迟疑着指向盒盖,“这里面是不是装过……”
  “象拔蚌?”期盈顺溜地接下她未能说全的话,却摇了摇手指,“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会用同一个盒子先后装海产和药材,这样多容易窜味。像这样的盒子,我有至少十个。”
  “……原来如此。”楚离挤出半个尴尬的笑,即便里面装的不是象拔蚌,她也怀疑期盈送来的并非是什么正经天材地宝。
  期盈却信心满满打开木匣,指尖从左到右一一点过,“这里有冰莲子、寒胎菊和灵栀花,都是去火的良药。”
  楚离目光一顿。
  三样药材虽然形状不同,但通体莹白,周身更萦绕淡光,不仅没有丝毫猎奇之处,甚至还透出些许圣洁之感。
  “就说我靠谱吧。”期盈对自己的礼物显然非常满意,“若是用它们制成去火的丹药,在修真界可是能卖出几千灵石一颗的价格呢。”
  “几千灵石?”楚离震惊,“阿盈,你又送这么贵的东西给我!”
  “这不是还没炼成丹嘛。总之,能帮到你就好。”期盈把盒子塞到楚离手中,又感慨道,“在合欢宗这种阴气过盛的地方,恐怕这些药材也只有在你这儿才能发挥所长,不枉我当年历练的时候翻山越岭把它们挖回来。”
  期盈指尖一晃,在窗边柴堆燃起一簇灵焰,快步走上前去,朝楚离招手道:“事不宜迟,我来教你怎么煎药。”
  眼看白色灵焰愈燃愈烈,焰尖越涨越高,楚离只觉腹中元阳隐约攒动,热气由内而外将她裹住。
  她不但没有前进,反而还退开几步,犹豫道:“我能不能……不过去?”
  期盈回过头,“怎么了?”
  楚离不自觉地揉了揉肚子,“……有点怕热。”
  “姐姐如今气虚体燥,靠近灵焰只怕会不舒服。”一旁的小怜看出她的不适,主动请缨,“煎药的事,还是由我来替姐姐做吧。”
  “瞧我这记性,小离如今身怀元阳之火,如果靠近灵焰,岂不是内热外火双重煎熬?”期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鬓角,转而冲他竖起大拇指,“还好你这医书看得仔细,虞长老没破格收你做弟子是她的损失。”
  “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小怜扶着楚离的胳膊,一双小鹿眸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手却轻轻罩上她搭在腹部的手,“若不是因为我,姐姐也不会这么辛苦。”
  他的动作令楚离瞬间安下心来。
  小怜视线下移到她的腹部,停滞片刻后,才接过她手中的木匣。
  依照期盈的嘱咐,他先将药材在灵溪水中浸泡,用长勺轻轻深入水中搅拌,一一分开其中黏连的花朵,再把泡过药材的水通通倒入锅中,小火煮开。
  这一切他都做得一丝不苟,令人无可挑剔。
  期盈正扶着下巴,耐心指导,“冰莲子最难煮,至少要花上一个时辰,所以先加。而寒胎菊不能煮过半个时辰,得掐好时机提前捞出来。至于灵栀花,火灭之后丢进水里,闷上一炷香就好。”
  小怜守在锅前,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冰莲子与寒胎菊先后入水,氤氲白雾伴着沁人心脾的芬芳升上半空,在屋中徐徐弥漫开来。
  楚离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气,“闻着好清凉,感觉肚子都没那么烧了。”
  “我就知道它们对你有用。”期盈开心地拍了拍手,“这三样之中,任何一样都是数一数二的去火之物。那些主修阳性功法的修士,在修为进境的关键时刻,可是专门用它们来克制阳火,防止自己走火入魔呢。”
  楚离啧啧感叹,“好厉害!”
  “那当然。”期盈信手搅了搅鬓发,一手贴在嘴边,神乎其神道,“据说曾有一位大能被天外来火所伤,抗争数百年而不解,最后还是靠着这三样去火的天材地宝,才彻底摆脱了身上的陈年邪火。”
  楚离却有些担心起来,“可那毕竟是燃烧了数百年的天外邪火,我这最多只是一时不适应。为了我腹中的元阳之火,就用上这三样猛药,会不会有些过了?”
  “人家可是早中晚各煎服一碗,坚持了足足三个月。”期盈摆了摆手,“我算过剂量,你这一碗下肚,差不多刚刚好。等成品熬出锅,你可得一滴不漏地喝下。”
  小怜正手执长勺在锅中搅动,闻言却动作一顿。
  “哎,你别停啊。”期盈督促他,“为了让小离早日摆脱元阳之火的灼烧,你得一直搅,搅到冰莲子和寒胎菊的的药性完全融入水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样去火的效果才最好。”
  小怜沉默片刻,呼出的气将白雾向两旁吹开,随后闷闷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楚离隐约觉得他有点不高兴,想着定是煎药太过枯燥的缘故,决定好好犒劳他,“乖,晚上我做好吃的给你补补。”
  小怜一声不吭,对着一锅药汤,顺着一个方向周而复始地划动长勺。
  “说起来,你晚上要做什么好吃的?”期盈用胳膊轻轻顶了顶楚离。
  “我打算用之前多出的春笋炖鸭汤。”楚离贴在期盈耳边小声道。
  期盈咽了口口水,“我能来蹭饭吗?”
  “我自然乐意。”楚离忽然想起小怜似乎不喜欢跟旁人共进灵膳,又犹豫了一下,“不过,我得问问他。”
  她扭头问道:“小怜,阿盈晚上想来蹭饭,你没意见吧?”
  少年没有回答,唯有锅中不断传出“咕嘟咕嘟”的轻沸声。
  楚离只当他专注煎药,未曾留意旁的什么,抬高声音又问了他一遍。
  少年的背影被锅中腾起的白雾笼住,她几乎看不清他抓住长勺的那只手,更无从得知他脸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