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他也曾是官家子弟,许过一门极其登对的亲事,本应嫁与俊朗英气的少年将军。
  不知事的年纪,他数次隔着花帘珠幕,好奇又羞怯地偷看过未来的夫婿,时常不慎就被抓包,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子总能机敏地发现他,视线交织的瞬间,滚烫热烈的情绪电流一般蹿过心房,叫他心尖发颤,不自觉舔唇,红着脸品鉴这世间最美好、最甜蜜的悸动。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会在午后,悄悄将合欢画册塞回枕下,眯着眼拥着被,梦一场无疾而终的交缠,浓烈的爱混杂着酣畅的欲,总在最顶峰时戛然而止。
  梦醒,他捂着脸,又羞愧又怅然若失。
  也就愈发期待起真正嫁与心上人的那夜温存。
  他曾经是那样的期待过真正成为一个哥儿,期待过爱人的爱抚和体温。
  可最后,他家破人亡。
  少年将军惨死沙场,还背上通敌叛国的污名,他家也因姻亲关系,难逃抄家灭族的厄运,几乎一夕之间,男丁死绝,女眷和哥儿沦为官伎。
  而他,幸又不幸,被贩入侯府,成为叶崇山一个人的禁脔。
  自此,噩梦开始了。
  他有傲骨,宁死不折,可叶崇山惯有折人脊梁的手段,尚未成年的他,被药剂生生催熟,发情期汹涌而至,他很快失去神志,再清醒,已在一场盛宴。
  他趴伏在场中那张巨大的红木案上,就似一条母狗,塌着腰,高高撅起腚,双手掰开青涩的血肉,向着场中所有的男人,不知羞耻地摇晃。
  而叶崇山,脱下丝履,用脏污的鞋底拍打着他脸颊,眸光嘲弄,“我当你有多少骨气,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比起身体上的刑罚,对尊严的彻底践踏才最诛心。
  不止权贵,叶崇山还曾将他丢进俘虏营,让他隔着铁笼,向着有血海深仇的西宜俘虏摇尾求欢,那些蛮夷一边羞辱着他的少年将军,一边疯狂地对着他发泄。
  等他意识清醒时,身上已满是腥臭秽物。
  叶崇山讲究,并未放任他遭受实质性的侵犯,可一次次的折磨,早已令他内里残败不堪,千疮百孔。
  少年时曾经那样憧憬过的东西,最后竟成摆脱不掉的噩梦。
  甚至对叶崇山,他也形成了条件反射,看到他,就会不自觉想到那一场场对尊严的凌迟,身体本能地屈服,连灵魂都瑟缩着藏进逼仄狭窄的夹缝当中,祈祷黑暗能吞噬掉他本就微弱的存在感。
  可眼下,他却不得不努力克服本能。
  迅速将裴阮推到角落,他用唇语叮嘱,“我知道你有办法,答应我,藏好自己,一定不要出来。”
  至于是什么办法,他知道裴阮懂的。
  再转身,闵越绷紧脸,眼中恐惧和忧虑悉数凝结。
  一个轻推,破旧的房门洞开,鹅毛片儿似的雪花大朵大朵打着旋儿飘进来,落在他额间肩上。
  寒风冷冽里,他缓缓挺直腰板,同抬脚正欲踹门的叶崇山碰了个正着。
  过近的距离,叫他忍不住后退一步。
  将自己当做人牲献祭,十分需要勇气。但只要想到屋里的裴阮,他又生生扼住逃跑的本能,屏住呼吸,攥紧冰冷粗糙的门板,以一夫当关的姿态,硬着头皮迎上叶崇山毒蛇一般湿冷的目光。
  胸腔里,心脏狂跳,似要炸开。
  “咚——咚——”
  擂鼓声轻易泄露了他外强中干的本质。
  “呵。”见到他,叶崇山不屑地冷笑,“小贱人,胆子不小,坏了我大事,还敢出现在我跟前。”
  坏的事,约莫是丹房同他一起神秘消失的毒鼠。
  至今,叶崇山还以为,那是一场机缘巧合之下,卑贱禁脔的意外反扑。
  猝不及防被咬那么一下,虽不致命,却意外的疼。
  疼到对着空荡荡的囚笼,他恨不得将这贱皮子挫骨扬灰。
  闵越瑟缩了一下,没做任何反驳。
  攥着门板的手却无意识地开始痉挛,几乎快要抓不住。
  “不过……”叶崇山看出他的僵直,故意拉长声音,猫戏老鼠似的,越过他望向屋内,“废物终究是废物,突然逞起英雄,只会让我更加好奇……”
  “这屋里究竟藏着什么,值得你这样地奋不顾身。”
  不慎弄巧成拙,叫闵越懊恼地瞪大双眼。
  叶崇山如有所感,突然想到一个难以置信的可能,他不由急切起来,低喝一声,“识相点,就给我滚开!”
  “不!”闵越梗着脖子,寸步不让。
  叶崇山失了耐心,退后一步,猛地撩起刀锋,一个劈山式,就要将他劈作两半。
  “住手!”
  危急时刻,裴阮一声惊呼,叫朴刀生生停在闵越顶心上两寸处。
  锐利的刀风带下几缕青丝,轻轻落在闵越脚边。
  他几乎快要站立不住,裴阮也两腿一软,扶住窗棱才勉强站稳。
  叶崇山却笑了。
  “没想到,今日竟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兜兜转转,阮阮还是落到我的手里,真真是时也,命也。”
  “乖孩子,还不快过来。”
  裴阮当然不想过去,他不止不听话,还往房里躲了几步,“你……你别过来。”
  闵越又急又气,“叫你不要出来,你这是做什么!”
  他嘴上怨着,身体却很诚实,母鸡护小鸡似的,杵在门前,就是不肯给叶崇山让路。
  他头一次挺直了身板站在叶崇山眼前。
  男人比印象里还要高大健壮,即便战袍沾满尘土和血污,鬓角也添了几分沧桑,可背着光的身形依旧彷如一座大山,在闵越头顶投下浓重暗影,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
  “你在找死。”叶崇山目光落在他张开拦门的双臂上,挑起一抹残忍又玩味的笑。
  下一秒,他出手如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断裂声起,他竟徒手掰碎了闵越的两条臂膀。
  哥儿本就单薄,即便使尽全身力气挣扎,也不过小儿张牙舞爪,根本撼不动叶崇山分毫。纤细的胳膊被叶崇山拎在手里,像撇断一支青竹那样简单。
  连痛呼都是隐忍的,细声的。
  压在喉间,像困兽濒死的呜咽。
  而裴阮,已经彻底呆住。
  他没想到,扯去仁义道德那层遮羞布,叶崇山的真面,竟残忍如斯。
  过往伪善的假象,令他麻痹,他头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一个完全没有人权的世界,弱小者在上位者眼里,彷如蝼蚁。
  一言不合,他真的会随手就杀掉闵越。
  就像不久前院子里他刚刚杀掉的那个中年男人。
  裴阮登时不敢动了。
  他怯懦又可怜的瑟缩在暗影处,眼睁睁看着叶崇山捏住闵越的脖颈,随手一甩,就将人扔出门外。小哥儿两条胳膊,软面条一般在空中晃荡。
  “乖孩子,想他活,就乖一点,爹爹如今可没有先前的好耐心。”
  厚重的军靴沉重,不紧不慢,一下,又一下,像敲在鼓面的闷锤,在死寂的屋子里回荡。靴底的碎雪化开,碾过青石板,发出轻微的“吱吱”声,每一声都踩在裴阮紧绷的神经上。
  他把自己缩得更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双靴子,最后停在了他跟前,一步之间的正前方。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几乎让裴阮窒息。
  他没有一刻像这样害怕过叶崇山。
  一只冰冷的手挑起他下颌,低沉、带着沙砾质感的嗤笑,似毒蛇吐着信子,“小东西,好久不见,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还有你肚子里的这个孽种。”
  小孕夫已经显怀,纤弱的身体丰腴不少,即便恐惧令他白了脸色,可那种由内及外的熟透了的靡靡气息,怎么也遮掩不住。
  叶崇山眼毒,一眼就看出来,裴阮新近又被狠狠地疼爱过。
  他最先发现的果实,却被旁人率先采摘,扑面而来的甜腻和芳醇,叫叶崇山气息粗重,既垂涎这可口的滋味,又嫉妒得发狂。
  心中激切不由冷了下来,声音也冰得掉渣。
  手下再不顾及分寸,哥儿脆弱的下颚登时被他捏出咯咯的细响。
  眼见着下巴就要脱臼,裴阮却连叫痛都不敢,鼻头很快红了起来,蓄满泪的眸子亮晶晶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叶崇山猛地收力。
  指尖细腻的触感令他流连地又捏了几下。
  裴阮皮肤细嫩,不过这么一会儿,就浮起一道鲜明的青紫痕迹。
  叶崇山盯着那里,眸色渐深,喉结滚动,“小妖精,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从哪里学的这般蛊惑人心的本事?”
  裴阮一听这声音语气,就明白叶崇山脑子里在想什么。
  厌恶的同时,他诡异地松了口气,还能想黄色废料,起码说明叶崇山暂且不会杀掉他,也不会轻易杀掉闵越和梁英。
  憋了许久的泪终于倾泻而下,他掰着叶崇山的手,可怜巴巴讨饶,“好疼,你轻一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