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这些,是叶渡渊先前从不曾注意到的,即便看不清都仿佛能感受到他当时的痛。
  第42章
  手指摸上那一道道凸起的疤痕, 叶渡渊感受到手下的身躯因为触碰而微微颤抖。
  忘记这些不堪入目的痕迹了,楚云峥低头闭上了眼,侧身想躲, 却被人按住腰肢, 动不了。
  不提力量悬殊,光是阿渊碰的地方都痒得让他不敢挣扎。
  叶渡渊一把扯下眼前蒙着的腰封丢到屏风上挂着,把人翻过来正面对着他, 眼底的心疼满地都快要溢出来,“谁做的,林煜吗?”
  听见林煜这个名字,楚云峥就明白阿渊应当是对当年的事有所了解, 只是不知道程度有多深。
  现在只他一个眼神,叶渡渊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捏了捏他腰间为数不多的软肉,威胁道, “实话实说, 别想着试探我。”
  而后又怕自己语气太生硬让人误会, 软下语气补充道,“我们之间不用试探,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他太过坦诚, 楚云峥又怎么能继续瞒他,“不是林煜, 是谢铎, 这些也只是他的‘小惩大诫’罢了。”
  在看不到的隐秘处任意施为,在人前却又要予他无上的显贵,谢铎这个人的心思非常矛盾。
  谢铎,这个名字在叶渡渊心底被记了无数笔, 来日就是被五马分尸都不足以平他心头的怒意。
  “关于林煜,你知道多少?”
  楚云峥并不希望叶渡渊知道太多,因为他不想要怜悯,也不想要愧疚,如果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以这些为基底,那他宁愿不要这样的施舍。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就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举起楚云峥不太能受力的左手,叶渡渊低头在那道当初深可见骨的疤痕上吻了吻。
  这道疤,这份代价,都是为他!
  虽然能感受到阿渊炽热的爱意,可这些伤痕更像是在昭示着他的无能。做了,却也不能挽回任何。
  想藏也只能替自己找个更冠冕堂皇的理由,“丑。”
  这蜿蜒像蜈蚣一样盘踞的疤痕,破坏了原本光洁的手臂。
  叶渡渊没有直接安慰他说不丑,而是带着他的手去扒开自己的前襟,露出最靠近心口的地方。
  离心口半寸之处有个铜钱大小的创口,因年深日久已经结痂,但皮肤上的凸起这辈子都消不掉。
  随着衣衫掉落,露出更多纵横交错的伤痕。
  叶渡渊也早就不是当初永安公府那个高高在上,不落凡尘的小世子了。
  能重掌叶家军,能走到今日,靠的不仅仅是叶承江之子这个名头。
  “你会觉得丑吗?”
  叶渡渊带着笑意抓住楚云峥的手,一寸一寸地摸过去,要问他讨个答案。
  把他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自己身上,就不会有那些负面的情绪了。
  楚云峥本来纠结的就不是丑不丑,“痛吗?”
  时过境迁,伤口都结痂愈合不知多久,自然不会痛了。
  可在岑溪面前,叶渡渊怎么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去搏他的心疼,“痛啊,当初总觉得自己会撑不下来,吊着那最后一口气的念想,除了要替父兄报仇,就是想再见你一面。”
  想问问你,为什么独独对我这么狠!
  当年身先士卒,受这当胸一箭,刻骨的疼痛之后最先想到的还真不是怕死,而是死了就要不到一个答案,他瞑目不了。
  又是这段他不曾参与,也无力改变的过往,心口被酸涩感填满,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进他的胸腔,把那本就不算健康的心脏来回揉搓。
  无处宣泄的情绪让他的胃部都跟着一阵阵抽搐,楚云峥推开面前人,偏头干呕两下,却因胃里实在太空,什么都吐不出来。
  见他是这样的反应,叶渡渊神色大变,让人靠在自己身上,给他顺着心口,更想回到刚刚,给胡言乱语嘴上没个把门的自己,狠狠甩两个耳光。
  边揉着他的心口边安抚,“没事没事,早就不痛了,我这样皮糙肉厚的,没事啊,你别上火。”
  楚云峥闭眸缓了一会儿才好了许多,和梧先前就说过,像他这样心脉受损的,最忌讳情绪大幅度的波动,他有尝试克制,但遇到阿渊的事情,就会超出可控范围。
  感觉他身上有些凉,叶渡渊抱着他放进温热的水里,让他靠在桶壁上,墨发散在外面,自己则半蹲在浴桶边,拉住他的一只手。
  有着热水的浸泡,不适的感觉慢慢消散,楚云峥心口虽然还在闷疼,可到底被压到了可以忍耐的范围内。
  睁眼就看到叶渡渊蹲在身边,身上衣袍乱七八糟地散着,莫名有些可怜。
  手指勾了勾想拽他一把,声音还很低弱,“起来。”
  不舍得让他用力,叶渡渊麻利起身,因为动作幅度大,衣服更是下滑,这种时候他全然没了逗弄人的心思,自己用力扒拉两下,把它拉好。
  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楚云峥没忍住笑了笑,见他开了笑颜,叶渡渊才放心些许。
  浴桶是之前叶渡渊亲自去东市挑的,除了牢固以外,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空间足够大,容纳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看看身边人,楚云峥叹了口气,“进来,一起泡会儿。”
  都这样坦诚了,也没有矫情的余地。
  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叶渡渊偏头盯着他,楚云峥不想重复,故意不看他。
  下一秒水花飞溅,想伸手挡脸都有些来不及。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面前这个手脚都不算老实,还试图往他攀的人,“你是小孩子吗?”
  探到他的底线,知道他会忍让,就得寸进尺。
  但叶渡渊也不舍得真做什么,就是从背后抱住他,给他……捏肩、往他身上淋水。
  做尽伺候人的事。
  但皂荚味配上点的熏香,真的很好闻,叶渡渊还是没忍住在楚云峥的肩颈处轻轻啃了两下,留下红色的印记。
  然后被坚定地推开,“不许闹了。”
  等会儿又收不住。
  洗净之后,裹着绒毯坐到桌边,楚云峥拿出和梧先前配的药丸,就水吞下,入口微苦但回甘,温养心脉的,有没有效果另说,至少能求个心安。
  见他在吃药,叶渡渊的神情又变得紧张,可仔细观察又发现脸色还好,可能是刚泡完澡,甚至透着些许红润。
  “坐。”
  楚云峥敲了敲桌面,让某个在旁边站桩的人坐下,省得他还要抬头,累得慌。
  明明是他最不喜欢的,带着命令口吻的语气,叶渡渊还是听话坐下,而且没有丝毫不耐烦,耐心地等他问。
  楚云峥捏了捏眉心,想问又怕掌握不好分寸,但思及叶渡渊之前那句知无不言,还是问了,“今天是怎么回事,谁能,算计你?”
  他问的是谁能,而不是谁要。因为楚云峥很清楚,现在的叶渡渊是叶家军的主帅,心智手段都远胜当年。
  况且声名在外,想算计他的总得先掂量掂量后果。
  提到这个,叶渡渊的脸色不免难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觉得徐氏最近真的是魔怔了。
  连把人往他床上送这样不成体统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若只是歌姬舞女,欢场作乐也就罢了,最多落一句风流。
  可挑他身边的人,那就过于出格。
  木槿生的能力他是欣赏的,可若掺杂了其他的东西,那就不能留在身边了。
  “我阿娘想岔了一些事情,我会同她说清楚,不会再有下次了。”
  是解释,但更像是保证。
  点到即止,楚云峥不会深究,按下他那想要发誓一般的手指,“知道了,我信你。”
  胡闹了一下午,这时候才将将天黑。
  徐氏在御史府内也坐立难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生的这个冤家是个什么性子,重情又绝情。
  若有可能就是拨云见日,若没可能那就是另一种极端,只怕连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都会受到影响。
  只是她得试一次,她决不允许阿渊沉溺在一段没有结果的情感里,若是之前,她尚还有妥协的余地,但如今阴阳相隔,便不能再做他想。
  “如何?”
  看到季嬷嬷露面,徐氏甚至上前迎了两步。
  季嬷嬷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胜过万语千言了。
  “场面,难堪吗?”
  她也不敢奢求更多,只是希望不要闹得太过。
  斟酌了一下言语,季嬷嬷委婉道,“少将军让给木先生叫医者,瞧着应当没生出嫌隙。”
  可到底有没有,谁都不清楚,毕竟隔得有些远,连表情都看不清。
  “他人呢,在军营吗?”
  这个点了,还不归家。
  “少将军不见了。”
  季嬷嬷当时就派人去追,但叶渡渊的马实在太快,没一会儿就被跟丢了,后来她也让小厮去营帐门口等,刚刚来报都说没见到。
  徐氏脱力般滑坐到圈椅上,头一次感到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