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家务事……
  孙微知道,他是不肯在庾逸面前说这些。
  她瞥了瞥庾逸,只见他神色平和,对孙微笑了笑,道:“若有在下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王妃务必告诉在下。”
  孙微答道:“多谢公子好意。”
  说话间,孙乔也入了院子里来。
  他见了司马隽自是高兴。一声“师父”唤得十分亲热。
  司马隽看着他,那张冷脸终于浮起了些许笑意。
  “你叨扰了庾公子两日,快去道谢。”他说,“今日便随我回王府。”
  孙乔应下,恭恭敬敬地跟庾逸做了个礼。
  “公子做的钓竿,我可以拿回去么?”他问。
  庾逸笑道:“自是可以。”
  待回了府,司马隽特地打量了那钓竿,问:“你喜欢钓鱼?”
  孙乔点点头,高兴地问:“师父,我可以在钓花园那池塘里的鱼么?”
  司马隽不置可否,回头吩咐曹松:“让人去数数,那池塘里有几条鱼,一条也不能少。”
  孙乔的笑意僵在脸上。
  孙微对孙乔道:“这两日的功课不可落下。你既喜欢钓鱼,改日我带你去城外垂钓就是。”
  孙乔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回屋去了。
  司马隽转身入了厅堂,孙微跟在后面,问道:“太后那头可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世子为何如此不快?”
  “我并无不快。”司马隽淡淡道。
  孙微:“……”
  脸拉得三尺长,还说没有不快。
  “误会都解释清楚了,是鲁明犯病,与王妃无关。”只听司马隽道。
  孙微精神一振。
  “太后信了?”
  “为何不信?夫人坐上这豫章王妃的位子,并非儿戏。如今凭着鲁明一句话就推翻了,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孙微明白了。
  太后是不是真的相信不重要,而是愿不愿意相信。
  孙微如今在太后心中还算过关,没有教人看笑话的道理。
  可等她何时在太后心中扎了刺,鲁明的话又是另一番效果了。
  “妾明白了,”孙微认真道,“妾会小心行事的。”
  司马隽却道:“夫人方才与伯悠相谈甚欢?”
  孙微知道司马隽要问起她去见庾逸的事,早想好了说辞,道:“妾叨扰了庾公子,欠了他的人情,自当亲自上门道谢。”
  司马隽沉默片刻,道:“夫人视伯悠为依靠。故而夫人察觉要出事,就将阿乔送去了庾府,是么?”
  孙微怔了怔。
  只见司马隽停住了步子,看着她:“夫人指望他,何不指望我?”
  “世子何意?”沉默片刻之后,孙微问道。
  “我早说过,我与夫人在一条船上。”司马隽道,“若是夫人觉得有危险,当头一个向我求救才是。”
  经了方才和庾逸一番谈论,孙微如今听这番话,又有了新的领悟。
  “世子不怕被妾连累么?若是太后信了父亲的话,那妾就是犯了欺君之罪。世子相护,也会遭罪。世子不怕么?”
  “我被诬的罪名还少么?不差这一件两件。”
  “那怎能相提并论?”孙微道,“欺君可是死罪。”
  司马隽看着她,道:“我不会让夫人死。”
  心似乎被什么揪了一下。
  ——活下去……
  上辈子,司马隽对自己说的话,似又在耳畔。
  孙微笑了笑:“看来,妾这王妃当得尚且称职,对世子还算有用。”
  司马隽淡淡地问:“这话是伯悠跟夫人说的么?”
  “与庾公子无干。妾只是想不出还有别的缘由。”孙微道,“世子何不说说看?”
  司马隽凝视她那平静的笑靥,忽而觉得她如此可恨。
  “夫人说的是。夫人于我还有用处,故而我不舍得夫人去死。这么说,夫人满意了?”
  司马隽说罢,径直而去。
  孙微看着他的背影,顿时觉得自己幼稚得很。
  第329章 坦白(一)
  司马隽走到堂上,才坐下,忽而发现一双手端了茶,放在自己的面前。
  抬眼,孙微满面讨好。
  “妾方才说的都是玩笑,世子莫生气。”她温声道,“父亲闯了这么大的祸,还多亏了世子从旁周旋。妾该给世子道谢才是。”
  司马隽没动那杯茶,道:“夫人放心,若出了岔子,夫人会有后路的。”
  孙微望着他,问:“世子不是都摆平了么,还会出什么岔子?”
  正在这时,门房处传来吵闹声。
  曹松快步过去,而后,迎着个气冲冲身影进来。
  “太傅慢些,仔细脚下……”
  周昶并不理会,只拄着杖,一瘸一拐地往堂上而来。
  孙微颇为诧异。周昶身子不好,几乎不出门。他如今亲自闯进王府来,定是出了大事。
  再看司马隽,却见他淡定地起身,似乎早有预料。
  他迎上前,向周昶行礼,唤了声“师父”。
  “莫叫我师父,我没你这孽徒!”周昶说着,径直到堂上坐下。
  司马隽向曹松递了个眼神,曹松随即将跟随而来的一干人等都摒退。
  孙微上前,向周昶问道:“出了什么事,太傅何以发这么大的火?”
  周昶见了她,更是气不打一处:“你还笑得出来!”
  孙微不解地看向司马隽。
  “与夫人无关,”司马隽道,“夫人回去歇息吧。”
  周昶嚷道:“何谓无关?若非她父亲的事,哪来后头这许多!”
  孙微明白过来。
  果然还是鲁明。
  司马隽径直上前,道:“我说了与夫人无关。太子一直想要北府的兵权,夫人的事不过是个借口。即便昨日不出事,太子也会找别的理由。”
  “我问的是这个么?”周昶厉声道,“我问的是你为何为了保鲁氏,而交出了北府的兵权!”
  孙微怔住。
  果然。她本就狐疑,太子为何简简单单地信了?原来是司马隽和他做了交易。
  “是真的么?”她看向司马隽。
  司马隽并不遮掩,也看着她:“正是。”
  “为何?”
  司马隽并不着急,只看向周昶,道:“师父可还记得,去年我从岭南归来,一度有谣言,说我的能耐在太子之上,当取太子而代之。”
  周昶冷哼一声:“自是记得。我那时还提醒你要小心这些流言。”
  “我自是与太子交过底,太子也颇为慷慨,自言从未将流言放在心上。”司马隽道,“可是太子并未说实话,他实则十分在意。不止是从去年,而是从我领兵之时起,他便对那些流言耿耿于怀。”
  周昶没说话,只抚了抚胡子。
  司马隽道:“从上回七尉部告了我的状,太子便以御史弹劾我弄权为由,劝我分北府的两万兵马到禁军,以平息众怒。我那时拒绝了。后来太子大婚,此事暂且搁置。我自不会以为这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我只想看看,究竟是谁要这两万兵马。如今看来,要北府兵权的,就是太子。”
  他说罢,看向周昶:“师父,我自是反抗过了,拒绝交出兵权。可是太子指责我不愿交出一兵一卒,就是为了取他而代之。话已然说到这个地步。师父觉得,我那时不交出兵权,莫说替夫人解围,就算是我,还走得出东宫么?”
  周昶越听,脸色越差,不一会儿,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司马隽忙上前扶住周昶。
  孙微亦是紧张起来,出去让曹松将林神医请来。
  周昶咳了一回,将司马隽推开。
  又缓了一阵,他徐徐道:“还记得,我从庐山归来时就跟你说过,能救司马氏的,只有你自己。你不信,如今看到后果了么?你若不争,日后手上的实权只会越来越少,最后便只有死路一条。最后你自身难保,更何况要保住她?”
  周昶伸手一指,指向孙微。
  孙微一怔。
  司马隽沉默片刻,问:“师父让我去当逆臣么?”
  “成王败寇。你关心的若只是名声,只消赢了就是。可你关心的是和太子的情谊,”周昶冷笑,“他已经不择手段,践踏你的忠良,你的情谊又值几个钱?”
  司马隽不语。
  周昶又咳了起来。
  没多久,林神医匆匆医箱过来,扎了几针,才教周昶缓了过来。
  他恼道:“太傅本就没多少时日,为何还折腾自己?”
  周昶眉头紧锁,并不答话,竟似心死了一般。
  林神医对司马隽叹息道:“你们做后辈的好歹莫要激他才是。”
  他说罢,拎着药箱,作辞离去。
  好一会,周昶才睁开眼,坐起身来。
  “此事,你多想想。”他对司马隽道,而后,却看向孙微,“有劳王妃送我出府。”
  孙微自是知晓周昶有话要单独对她说,便让司马隽留步,独自送周昶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