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商怀笙瞥一眼问玉,点点头就当是打过招呼,便要送陆雪青回去,“这么晚了,万一遇到那些心怀鬼胎的在荔香院附近埋伏你,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的。”
  陆雪青嘴上拒绝,脸上的喜色确是按捺不住。
  “别废话了,走吧。”
  两人并肩离开,身形消失在门口,沙巧摸着下巴,小声感叹道:“商怀笙这个重色轻友的,气人有一套,对付男人更有一套。”
  说完她才意识到问玉还在,慌张抬头,却见问玉脸色阴沉,眸底似乎闪过一丝伤心之色,很快消失不见。
  她深吸一口气,紧张得忘记了呼吸,只见问玉转身离去,大步流星地回到房中,重重关上房门。
  嘶——
  不得了了。
  第43章 醉酒
  商怀笙在陆雪青口中得知, 她离开日曜城不久,陆雪青便出发前往天泉医谷求医,还是问玉给他指的路。
  他本意只是想治好归元鬼针带来的后遗症, 但谷主在看过问玉写的书信后, 不顾其他长老的反对,执意要收他为弟子。
  陆雪青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直到遇到南宫汀, 才知道他母亲原来竟也是医谷弟子出身,只是后来遇到了他父亲,自愿退出师门,回到人间。
  在南宫汀口中,母亲是个自私的家伙,明明是谷主最钟爱的弟子, 前途无量, 却为了个男人抛弃师门, 卷入乱世,失去了生命。
  但陆雪青觉得他母亲不是那样的人, 他有记忆起庆州便已经处在战火之中, 他父母同是医者出身,悬壶济世,救人无数,在他们被关进打牢前, 虽然四处漂泊, 但父母和睦, 日子也温馨幸福。
  父母去世的时候他年纪尚小,只知道他们得罪了独霸一方的恶匪被关押在牢房,父母被折磨致死, 他也命悬一线,直到遇见商怀笙。
  关于两人相遇后的记忆,他和商怀笙之间出现了偏差,他以为商怀笙是故意被这群土匪关押,深入敌窝,与李昱辰的军队里应外合进行剿匪。
  但在商怀笙的记忆中,她因为脾气倔强不听从李昱辰的话,被惩罚关进了牢房中,一直照顾她的枣儿叮嘱她千万不能再惹事,商怀笙才在那里安稳地待了半个月。
  这么一对比,事情变得奇怪起来,陆雪青以为自己是被关押在土匪的牢房,但商怀笙却说那是李昱辰关押重刑犯的地方……
  陆雪青关于幼时的记忆,忽然变得疑点重重,他记忆中的母亲也完全是个普通人,身上没有一点修士该有的样子,需要吃饭喝水,也会长出皱纹,南宫汀却说她母亲已是结器期,已然辟谷,可以容颜永驻。
  陆雪青觉得自己之前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中,原有的认知崩塌,原本清晰的记忆似乎充斥着谎言。
  他留在天泉医谷有了另一个目的,找寻母亲在这里生活的痕迹,拼凑出完整真实的过往。
  陆雪青将这些毫无保留地向商怀笙坦白,他活了二十多年,忽然发现自己从没有清楚地了解过自己的父母,整个人如坠雾中,有种大厦倾颓之感。
  商怀笙虽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也了解那种发现被人欺骗后的痛苦和迷茫,就像她一直以为枣儿是死在敌军手中,阴差阳错地知道是李昱辰为了激发她的斗志,亲手砍下了枣儿的头颅。
  那一瞬间她如遭雷击,方才明白过往种种都是镜花水月,她一直活在李昱辰的哄骗与控制中。也是在那时起,她生出要脱离李昱辰的心思。
  不过陆雪青与她还是不同的,毕竟父母对他的爱和保护是真的,他们一起度过的美好回忆也是真的,这一点上,陆雪青比她幸运些。
  将陆雪青送回荔香院,商怀笙回了住处,却没进门,在莲花池旁徘徊,绕了几圈后,她起身走向问玉的房间。
  檐下风灯摇曳,映得青石小径一片朦胧,商怀笙抬手轻扣问玉房门,等了半晌,却无人应答。
  里面还透着光,想来问玉还没有歇下,是出去了吗?
  商怀笙正犹豫着要不要明日再来,门被由内打开,问玉站在门前,长发微乱,衣襟半敞,乍一看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眼尾却微微泛着薄红。
  “……你来做什么?”他声音略有些沙哑,仔细听来似乎还混着酒气。
  商怀笙一怔,脑袋往他身后探去,果不其然看到桌上摆着一个白瓷酒壶,“你喝酒了?大晚上的。”
  她提腿要进去,问玉斜倚在门框上,挡住她去路,“你也知道是大晚上的,你身为女子,随随便便就能闯入男子房间?”
  商怀笙挑眉,不知道他突然抽的什么风,“咱们哪次见面不是在晚上?你是不是弄了什么好酒背着我偷喝?”
  “我有正事找你,你若是不怕被你们三山宗的弟子瞧见,站在这里说也是可以的。”
  商怀笙说完,问玉便侧开身子,商怀笙扬起得逞的笑容,迈入房门,便奔着客厅茶桌上的酒壶而去。
  酒壶几乎还是满的,酒盅里也剩下大半,看来他刚开始喝。
  商怀笙低头,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兴致瞬间消了大半,“太虚殿的酒?一点味道都没有,当茶水喝喝算了。”
  问玉走上前来,坐在她对面,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什么难解的心事,“你要说的是什么正事?”
  商怀笙放下酒壶,坐正身体,道:“陆雪青跟我说,是你告诉他可以去天泉医谷医治。”
  “……嗯。”问玉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脸上,睫毛一颤,又飘忽地移开,“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其实我是来道歉的。”商怀笙垂首,露出乖顺的模样,“那日我还骂你见死不救,误会了你……”
  “嗯。”问玉捏起酒盅,仰头一口饮下,目光凝在商怀笙身上。
  她知道真相,向他服软道歉,问玉心中却没有畅快的感觉,堵在胸腔中那股气在见到陆雪青时便憋闷难消,现在也盈满他的心口。
  杯酒下肚,问玉眼神更加涣散,盯着商怀笙的手臂,“你伤怎么样了?”
  不等商怀笙回答,他又道:“有陆公子给你换药,想必是已经好了。”
  他自问自答,商怀笙再迟钝,也听出他话中淡淡的讥讽之意,不由得皱眉,“陆雪青不是神医,没有瞬间就能让伤口恢复的本事。”
  “是吗?”问玉牵起唇角,忽的攥住商怀笙手腕,滚烫的掌心贴着她,拇指在她腕间摩挲,“天泉医谷的药,自然是比旁人的要好,有陆公子在,伤能好得更快。”
  商怀笙微愣,抽出手,却见问玉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她才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伸出手在问玉眼前晃了晃,“你喝醉了?”
  他才喝了一杯,那么一点点?
  不用他回答,问玉依然醉眼朦胧,那双眸子像是浸在雾中的星子,虚浮地晃着,失了焦距,连说话都慢了半拍,“酒量不佳,见谅。”
  他的语气没有刚才的那么争锋相对,反而客气起来,似乎把商怀笙当成了别人。
  商怀笙指指自己,“师叔,我是谁?”
  他凑近脑袋,眉目间带点孩子气的困惑,端详许久,忽的起身抱拳,“深夜惊扰,还请姑娘见谅。”
  说着,起身便要离开,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
  在他拉开门前,商怀笙赶紧按住他,问玉也不反抗,由着她把他当成根木头拽到桌边。
  “你酒量竟然这么差!”商怀笙幸灾乐祸地笑道,“难怪你在宫宴上滴酒不沾,是怕喝醉了出丑啊。”
  “我没醉。”他吐字清晰,声音更加低沉,尾音却像沾了蜜酒般拖长,“没醉。”
  “不仅酒量差,还不诚实。”
  商怀笙身边的人酒量都不错,最差的沙巧都能喝上三两,像问玉这样一杯倒她还是头一次见。
  而且问玉不仅一杯倒,喝醉了也不耍酒疯,反倒像个孩子一样,迟钝中带着可爱。
  商怀笙压着他坐下,又给他倒上一杯酒,“师叔,给我讲讲,你为什么喝酒?”
  “心情不佳。”
  “为何不佳?”
  “……商怀笙。”
  “我?我怎么你了?”
  商怀笙托着脸,笑嘻嘻地看着他,“我怎么惹到师叔了,害你的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问玉定定地望着她,眸中似有星河倾落,商怀笙正等着他答话,问玉却突然俯身靠近,一只手捧起了她的脸颊。
  商怀笙呼吸一滞,还没反应过来,唇上便落下一抹温软,带着淡淡的酒香,生涩得近乎笨拙。
  一触即离,商怀笙却僵在原地,手指攥紧衣袖,耳畔心跳声剧烈,“你,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问玉迷蒙的眸中忽的带上些许笑意,低喃道:“这种事情,你不也对我做过吗?”
  !!!
  这一句话如平地惊雷,商怀笙猛地站起来,如果说刚才她因为问玉的吻感到震惊心动,现在便只剩下了惊讶,她声音微颤,“你你你想起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