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问玉瞥她一眼,“你师兄每次见到我恨不得绕出二里地。”
  商怀笙轻笑一声,“我一直想知道,你们俩到底有什么恩怨?”
  “当时年少轻狂而已。”
  问玉怎么也不肯说出当年的事情,商怀笙追问无果,又好奇起来凌云的身份。
  “你和凌盛他爹看起来很熟?”
  “老友。”
  商怀笙哦了一声,忽然想起他说过要借凌枫院的聚魂灯来找寻记忆,心下顿时一慌,“既是旧友,那你为何不趁机向他借聚魂灯一用?”
  问玉身形一顿,脑海中的某些模糊记忆再次闪现,他移开目光,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这种事该怎么开口?”
  商怀笙微微勾唇,暗自庆幸,“嗨呀,那真是可惜。”
  问玉的目光扫过来,“你在幸灾乐祸?”
  “我可没有。”商怀笙迅速敛起笑容,装模作样地劝慰道,“师叔,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既然想不起来,何不就此相忘于江湖?”
  问玉忽的停下脚步,眼眸微挑,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她,那眼神看的商怀笙心底发毛,有种自己已经被他看穿的错觉。
  “你竟也能说几句人话。”问玉撂下这么一句,便继续向前走。
  商怀笙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他,继续嬉皮笑脸,“师叔,我是心疼你,你老是吃那些药也没有用,吕悠师姐也不能保证药性,万一吃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
  问玉没有理睬她,加快了步伐,商怀笙也跟着迈起小碎步,“师叔,我认真的,那药可不能乱吃。”
  “我还需要你来心疼?”
  问玉斜了她一眼,眸光中似有几分局促,隐在鬓发下的耳尖微红,他扭头不去看商怀笙的笑脸,心中生出莫名的烦躁。
  小小年纪不学好,长辈面前没有礼教,哄人的话倒是张口就来。
  他越走越快,渐渐将商怀笙甩在身后,商怀笙也没再追上去,盯着问玉修长挺拔的背影,一袭青衫与周边竹林相映,风掀起他的下摆,像一片不肯坠落的竹叶。
  视线中一片叶片旋转飞舞着落下,商怀笙伸手将叶子接住,刹那的功夫,问玉已经走出去很远,青石阶上落了一地的竹叶。
  商怀笙心中涌起一阵微妙的情感,听到问玉与凌云熟识,她先是恐慌,怕他想起当时的记忆,可在这担忧之下,似乎还藏着一丝丝隐秘的期待。
  如果问玉知道了会如何?
  他定然会暴怒,怨恨她的隐瞒欺骗,可能会忍不住打她,想着法儿的折磨她……但他也会记起两人亲密相拥的种种,会无比的羞愤,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想到问玉那样的神情,商怀笙便觉得胸口有些发烫,像是有一股温热的泉水在心头流过,又像是被小猫挠了心口,痒痒的。
  她被问玉的美色吸引,对他起了色心。
  可问玉风华绝代,多少人都对他起了心思,连他们宗门的晚辈都不能免俗,何况她常常与问玉相处,又有过那样的过往,自然更容易被美色所诱惑。
  商怀笙低头,念了数遍清心诀,忏悔自己的罪孽。
  *
  第一天过去,镇化山的形势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位居榜首的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清溪门弟子,手中有了十三块玉牌,太虚殿,天工阁两位内门弟子也已经有了足够的玉牌数,其次便是潮海阁桑月的大弟子,都是此次决赛擂主的强有力争夺者。
  最出乎人意料的是,原本炙手可热的凌盛竟然输了,不知道被谁赢走了玉牌,还被打成重伤,现在窝在住所中不肯见人。
  “弟子去打听过,可惜天泉医谷闭门谢客,凌枫院的也不肯提起此事。”
  沈永山跟问玉汇报今日的战况,他们三山宗的弟子目前都还握有玉牌,其中闻惠的弟子今天和沈永山的弟子宋惜光表现最佳,分别持有九块和七块玉牌。
  “四水阁那边,弟子傍晚和程公乐讨论,他们似乎并没有积极应战,目前只有元妄手里握有九块玉牌,其他人一块到三块不等。”
  问玉:“元妄?”
  “是……元妄他,前任颇多。”
  问玉露出了然的神色,“还有商怀笙,她现在手里应该有八块玉牌。”
  “商怀笙?”沈永山神色惊讶,眼珠一转,便猜到了原委,“她就是那个打败凌盛的人?”
  问玉点点头,眉梢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神色,“凌枫院那边什么反应?”
  沈永山摇摇头,“他们封锁了消息,现在和荔香院一样闭门不见客,傍晚时似乎去请了南宫汀来为凌盛医治,听说他受了很严重的外伤。”
  沈永山停顿片刻,犹疑道:“如果是商怀笙出手,她力气那么大,又不懂得节制,没轻没重的,万一把人打残了,岂不是会影响凌枫院与四水阁的关系?师叔,咱们是否要派人去瞧瞧?”
  “没那么严重。”问玉视线微沉,“你为何说商怀笙不懂节制,似乎对她意见很大?”
  “……”沈永山感觉问玉这话中似有质问之意,不由得冒出冷汗,“这、商怀笙的脾性三山宗的人都清楚,从小便争强好胜,是四水阁年轻弟子中最好斗的一个,和咱们宗门的人打起架来也是毫不留情……”
  问玉脸色愈发阴沉,他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不明白现在的情形:问玉师叔不是也不喜欢商怀笙吗?之前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带去同睦殿受罚,现在怎么像是在偏袒她?
  “她可有打残过三山宗弟子?”
  “这个……倒是没有,除了金田那一次,其他的时候也只能算是弟子间的小打小闹。”
  问玉轻哼一声,“既然如此,便不要散播那样的言语,同为修道之人,你应当知道不实的诋毁也是能毁了一个人的,更何况严格来说她也算是你同根同源的师妹。”
  “……是,弟子谨记师叔教诲。”
  沈永山从问玉房中出来,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甩甩衣袖,目光投向对面亮着灯光的屋子,长舒一口气。
  怎么回事儿,师叔竟然开始帮着四水阁的人说话?
  他还亲眼见过宋良白深夜造访年玉,两人在师父的书房中彻夜长谈……难道四水阁和三山宗要重修旧好?
  这是要变天了。
  *
  深夜,荣春小筑庭院中央的莲花池倒映着月光,一枚石子投过来,激起层层涟漪,搅碎月影。
  沙巧蹲在莲池旁,手里握着石子,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她转身,见问玉从对面的连廊走来,沙巧赶忙起身,行了个礼。
  “晚辈见过师叔祖。”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问玉打量着她,认出她是程公乐的弟子,与商怀笙同住一屋。
  沙巧站姿僵硬,神色也有些局促,“我,我睡不着,出来看看月亮。”
  “商怀笙呢?她的伤怎么样了?”
  问玉看向她们的房间,沙巧却突然向左一步挡住他的视线,语气慌乱,“怀笙,怀笙她……”
  问玉蹙眉,“她又偷跑出去了?”
  沙巧摇摇头。
  问玉:“还是说她在做什么坏事,让你给她把风?”
  “这、这倒没有。”沙巧心中惊恐,险些咬到了舌头。
  “罢了,我亲自去看,我有事找他。”
  “师叔祖——”
  沙巧伸手想要拦住他,恰在此事,屋门打开,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走了出来。
  “怀笙,你记得一天要换两次药,丹药最好也要服用,不然很难在决赛前完全恢复。”
  “知道了,知道了。”
  商怀笙同陆雪青一起出来,商怀笙穿得还是白日里的衣裳,陆雪青换了身便衣,他这几个月长胖了些,瞧着比在日曜城时健硕许多,气色红润,眉眼间都萦绕着喜色。
  陆雪青手中提着药箱,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一定要吃啊,苦是苦了些,但是疗效奇佳,你不要偷偷扔掉。”
  “我是那种人吗?”商怀笙瞪着眼睛,佯装生气,脸上却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可你最不喜欢吃药。”
  陆雪青还是担心,再三叮嘱,商怀笙催促他,“行了,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
  “那我……”陆雪青正要说什么,余光瞥见站在不远处的沙巧和问玉,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礼貌地冲二人颔首,“见过问玉道长。”
  沙巧瞥了问玉一眼,没想到两人居然认识,眼睛微微眯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
  问玉只是淡淡地点头,“时候不早了,陆公子为何在此?”
  “我来给怀笙换药。”
  他原本不想与商怀笙独处,毕竟孤男寡女,怕惹出闲话,但他们修道之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商怀笙又说有事情要问他,沙巧才被“请”了出来。
  被长辈撞见,陆雪青表现出几分羞涩和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