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弘安帝接过茶,抿了一口,不经意扫过面前的几个儿子。
  居然听见老娘被天幕这样胡说都没有反应,真是白养了。
  “哼!”
  还在竖起耳朵认真听的老三:“?”又咋了啊!
  第5章 忠臣之后
  【孝贞安皇后温怀玉,虽然出身不好,但不影响她和弘安感情深,被称为有史以来后位最稳的人之一。尤其在弘安被立为太子之前,都说低谷时的感情更真挚,温皇后也是他美好的白月光。
  大家都知道,宁朝记录皇后,弘安以前,往往只记姓氏,不记大名。孝贞安皇后算是开了先例,弘安帝不仅选了他的年号作为情侣名,还特意写了本书,用来纪念自己的发妻。】
  弘安帝微微苦笑,余光看见伏地的几个儿子。
  眉梢眼角,肖似故皇后。
  他这时候还没写书,对未来的事情一窍不知,也抬头望向天幕。
  天幕一直敷衍的字体封面终于变化了,图片微微晃动,切换成一本斑驳的书页。
  看起来像是拓本,显得有些失真。
  弘安帝定睛一看,封面的确是他的笔迹,落款是一方小印,写着钟氏允执四个字。
  的确是他的字迹。
  【这本书流传千年,曾几次被刊印出版。弘安帝夫妻恩爱,也成了千古佳话。
  宁朝代代出情种,后来的中宗皇帝也是如此。不过中宗是对抗路夫妻,虽然后位同样稳固,但还是缺点柔情,所以中宗刻画得更多的是至亲至疏夫妻。不过近期的现陵文物证明,这是经典洗脑包之一,后面我再说。】
  皇帝:……
  皇帝老脸一红。
  他正要说些什么,腿上又是一沉,低头一看,三皇子又迅速地扒了上来,裤腿再次微微濡湿:“爹——我也想阿娘了!”
  弘安帝刚垮下来的脸迅速变化,眼中泛起点点泪光。
  他正要说什么,忽见远处有人匆匆行来。
  来人不敢抬头,低声道:“陛下,预选侍读共九人,均已到了,正在花厅外候旨。”
  弘安帝神色一整,顿时严肃起来。他抬抬腿,顺脚把三儿子踢个踉跄,当做没看到,对赵文道:“带进来。”
  周涉一行人步入花厅,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四名皇子都肃立一旁,似乎刚被训斥过,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也就三皇子的脸色还算勉强。
  周涉来不及多想,跟着众人跪下行礼。
  弘安帝一言不发,将几人认真打量一遍,片刻后才笑了笑:“都是英姿飒爽的少年郎。”
  周涉被他笑得头皮发麻,默默缩在最右侧,祈祷皇帝不会注意到自己。
  皇帝的目光果然扫过他,落在另一人身上。
  他看的是镇安候世子庄始。
  “前些日子,你父亲曾寄信回来,与朕说北疆之事。北疆条件艰苦,镇安侯耐得住寂寞,只是苦了你了。”
  庄始没想到自己会被皇帝盯上,扑通跪下,起初声音还有些发抖:“多谢陛下挂念,父亲为国镇守边关,是我们的荣幸,微臣不苦。”
  弘安帝微微颔首,他盯着庄始,神情和善:“镇安候府世代忠良,为朕之猛将。庄始,你看朕的四个儿子,你愿选谁辅佐呢?”
  庄始:“???”人言否?
  他开始怀疑自己,我不应该在这里!
  庄始很想说,陛下你要杀我直接杀吧,不用特意找理由。只是终究不敢,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弘安帝见他尴尬得额头直冒汗,了然道:“好了,瞧你这模样,看来是答不上来。既然如此,都不要杵在这里,给他们看座。”
  最后一句话是对赵文说的。
  小太监们连忙动起来,给众人端来座椅,让他们安坐下来。
  【弘安帝与孝贞安皇后感情深厚,对几个儿子也颇有厚望,而且十分宽容。正所谓患难见真情,登基前的十多年里,钟世则只在他的发妻身上得到过爱。
  妻子去世后,他将最后的感情寄托在子嗣身上,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慈父。】
  在场无关人士都听得头越垂越低。
  这真的是我能听的吗?
  前面天幕对几个皇帝指指点点,大家都已经麻木了,直到这里天幕直呼大名,众人更是汗流浃背。
  天家之事,我们真的不想听。
  至少不想当着皇帝本人的面听。
  至于皇帝对几个儿子好,那是不用质疑的话题,连周涉都有所耳闻,简直是古代版溺爱型家长。
  众人低眉顺眼,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
  【说到这里,有人想说,那跟弘安帝立储这事有什么关系?
  问得好,弘安帝看着几个儿子,那叫一个慈爱。老三死了,他哭得肝肠寸断,头发虽然本来就白了,但也实实在在大病一场。
  现在好不容易立老大为太子,但他转头一看老五,唉,这孩子也很可爱啊!我怎么舍得让他远走封地呢?
  夺过嫡的人一听就知道,这是要坏事了。】
  五皇子一时哽咽,只是当着一群臣子,不好去扒老爹的大腿,只好压低声音道:“儿臣感激父皇关怀,儿亦舍不得父皇。”
  弘安帝懒得看他,语气镇定,唯有颤动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心绪:“你只要做好自己的职责就够了。”
  天幕几乎没有停顿,继续道:
  【弘安三十年,五皇子日益受宠,声势几乎与二皇子(太子版)相提并论。二皇子实在心虚,心慌,自古太子不好做啊!
  他翻开历史书一看,妈呀,原来太子没有继承权,这不上也得上啊!
  于是他找到当年在边关镀金认识的“猛将”,两人一嘀咕——再等下去,只怕皇帝要废太子了。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干脆深夜闯入皇帝寝宫,意图逼宫。】
  二皇子刚站起来,听到这一段,扑通又跪了下去。
  皇帝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怒斥:“不孝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耐着性子听这么长,最后还是得知儿子要造反,心情波澜起伏,实在控制不住。
  他手边没有东西,也不是喜欢动手的性格,指着二皇子颤抖许久,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似乎是气得狠了,他眼前一黑,又倒回摇椅中。众人纷纷往前凑,嘴里齐呼:“陛下保重龙体——”
  至于更多的,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谁知道皇帝回过神,会不会给二皇子一刀砍了。
  也有人慌乱中取药,传唤太医,哄哄闹闹,十分混乱。
  天幕趁此机会,继续道:
  【二皇子驽钝,是早已知晓的事情,但众所周知,作为长子、太子,他的优势也得天独厚。
  主要是皇帝垂垂老矣,各大家族蠢蠢欲动,譬如周家、谭家、安家,都义无反顾地投入夺嫡大战。
  而这个当年的同事,之所以投身二皇子阵营,甘愿背叛皇帝,一是当初守城,二皇子展现出了他的豪气,就算不多,但和几个皇帝对比一下,那也算稀少了。二是太子名分,独占鳌头。三嘛……那就是他猪油蒙了心,觉得皇帝老了,不行了。】
  皇帝被气清醒了。
  再好脾气的人,也不能在听到这一段话时不生气。
  他虽然眼睛发昏,但耳朵还算中用,竖着耳朵,誓要听见天幕说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这次天幕不跟他绕圈子:
  【这个猛将就是刚才提过的,杀进北狄军队救了二皇子的兄弟。
  他也算有点来头,因为他是武将世家,曾祖曾经侍奉高祖,后来被抬进武庙供奉,也就是说,他其实有一点家学渊源。
  只不过这人闹出造反的事情,皇帝舍不得杀自己儿子,但你小子算哪根葱?不仅一刀砍了,还顺手把牌位移出来。
  他曾祖在地下看到,也要血压飙升,从棺材里跳出来给他两个大耳巴子。
  而这个大孝子,正是庄家次子,名将庄彻。】
  皇帝听到前半段时,已经隐约锁定几个家族,其中就有庄家。
  但庄父庄子谦是他的得力干将,他绝不能随意发落。
  直到最后,庄彻的名字一出,这下再无隐瞒。
  弘安帝脸色骤变,气压瞬间阴沉下来。庄始猝不及防,连前因后果都没有想明白,第一反应就是跪下告罪。
  “陛下……”
  恐惧笼罩在庄始身上,声音也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弘安帝没有理会他,只定定地盯着天幕。此时那天幕上展示的不再是他的手书,而是一张地图。
  同一时刻,北疆。
  庄子谦浑身僵硬,脑海里还盘旋着天幕的声音。
  庄彻笔直站在校场上,仰头看着天幕,脸上一阵青白。
  “我……我不认识二皇子……”
  庄子谦久久无言,他合上双眼,疲倦极了:“你现在当然不认识。”
  谋逆重罪,再宽仁的人也忍不了这个,倘若当朝皇帝株连九族,他们也喊不了一声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