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既然言修聿不愿交心,陆箴便不逼迫她袒露过往,安然饮茶听雨。雷声中他思绪万千,不知怎的又绕回了言修聿所说的婚配之事。
  第八章 甜粽子vs咸粽子
  我朝是有数位公主,这些公主里数位许配给了门当户对的高门子弟,甄选寒门子弟为驸马的公主是有几位,但几位驸马多半是京城或是京城附近的门户,家乡远离京城的驸马是有一位······
  若真是那位驸马,那言修聿所言大抵是不假的。
  雨后院子里弥漫着股浅淡的花香,不知是何种花,香味既浅又淡,令人心旷神怡、身心放松。
  不过这花香不一会就被清苦的草药味掩盖了。
  虽是在言修聿这院子里住了数十日,可陆箴极少闻到浓重的草药味,偏偏今日厨房里传来了清苦的草药味,盖过了雨后泥土的腥气和花香,院子里全然是药味。
  言修聿起身去厨房,回来时端了一碗漆黑的药,递给陆箴:“公子,前几日只给你外用药是内服的药还没有的缘故,今日她们送了药过来,公子也得尽早喝药了。”
  陆箴接过碗,将药一饮而尽。喝完了药反而被呛住,捶胸顿足好一会才缓过来。
  陆箴不是怕喝药的人,更不是怕吃苦的人,只是言修聿端来的这碗药未免过于苦涩了,不像医治人的药发而像毒药。
  言修聿早有预料,她将前几日买的糖找了出来给陆箴,关照道:“公子慢些喝,喝我熬的药的病人里,公子是喝药最快的,真是罕见。”
  陆箴含了块糖问她:“姑娘,这类药都是这样苦吗?”
  “倒不是,只是我熬药都会比平常的药苦罢了。”言修聿施施然坐下,悠然倒茶啜饮,“良药苦口总能警醒病人注重身子,生病可不是件幸事。”
  “姑娘真是关心患者。”
  “医者本分罢了。”
  午后喝的药简直把陆箴的舌头都毁坏了,晚间用的饭在陆箴尝来仅有苦和不苦的区别,囫囵一顿饭过去,陆箴又驾轻就熟地收拾碗筷去厨房刷洗。
  直到夜间安睡,陆箴梦到的都是草药的苦味,萦绕在身边久久不散。
  之后天越发热,陆箴一日一次的药从不停下,晚间或是午后喝下,第二日嘴里才能尝出旁的味来。
  喝了约莫半个月,陆箴伤口长势喜人,言修聿查看过后终于大发慈悲停了陆箴口服的药,只让他好好捂着外伤的药,每三日换一次,必定不能忘。
  伤好了不少,陆箴能做的事也更多了,前几日暴雨倾盆把屋顶砸漏了,陆箴自告奋勇拿了言修聿买回来的器具修好了漏洞。
  刚修好时言修聿还不大放心,时不时过去瞧两眼,还摆了个盆在洞下面等水。好在洞修过之后一直完好无损,一滴水也没漏下,言修聿高兴得多给陆箴裁了两件轻薄的衣裳,天热时也好让伤口透气。
  不过多久便是端午了,端午一早言修聿便叫醒陆箴打扫庭院,将各个角落都清理了。
  陆箴身量比言修聿高,她够不着的地方都由陆箴洒扫,在清理陆箴卧房的橱柜顶上时,扫了扫橱柜顶上,一个小木盒忽地从橱柜顶上摔下来。
  木盒被摔得开了口,里面的物品也掉了出来,陆箴低头捡起来瞧了瞧,是一块玉佩和一封信。
  虽是从上面摔了下来,玉佩却还完好,以陆箴的眼力能看出玉佩品质并非上佳,刻了龙凤呈祥的样式,多半是穷人家定亲时留的物品。
  想必是言修聿曾经的未婚夫婿送的定情信物。
  陆箴心下微微触动,他实在是好奇言修聿此人的过往,此女只是个乡野村妇,可陆箴怎么瞧她怎么好奇,又听闻她过往的边塞之行,陆箴对此人的探知欲到达了顶峰。
  可这封信从未拆过,陆箴若是打开了言修聿必然会发觉,到那时只怕言修聿会迁怒于他,往后能不能在这院子里住着都未能可知。
  陆箴心有遗憾,将信件和玉佩都放回了木盒,将木盒放回橱柜顶上,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推门告知言修聿:“姑娘,各处都洒扫好了,姑娘那如何?”
  言修聿拍拍手上的灰,抬眼瞧瞧卷帘上挂着的艾叶,扬声道:“都挂好了,公子来歇息吧。”
  午时他们尝了言修聿昨夜包好的粽子,一堆包了咸肉,一堆包了蜜枣,糯米里都是粽叶的清香,陆箴尝来香甜可口。
  “公子,午后南边有龙舟赛,公子不如一道出门走走?”
  用饭时言修聿问道,陆箴听了一愣,他以为言修聿不让他出门是为了躲开旁人的视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被人所知可不是件光彩的事,今日外头街上人潮涌动,她反倒想带他出门了。
  陆箴略略想了想,还是推拒道:“姑娘,外头人太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去了也是给姑娘徒增烦恼,姑娘自己去看龙舟赛岂不是更自在?我在院中也免了姑娘挂心。”
  他说的不错,陆箴伤口还未痊愈,若是出去被人挤了反而徒增烦恼,言修聿微微颔首,“那公子在家中也要当心。”
  “姑娘放心。”
  午后陆箴从卧房里找了本话本,午后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
  他的思绪时不时飘到外面的言修聿身上,她在外边可否妥当,有没有被谁挤到伤到。
  她是去看龙舟赛,那些汉子都是打赤膊赛龙舟的,言修聿是否会盯着他们看,等到哪支队伍得胜了再拥上去庆祝······
  心里想的不清不楚,眼前看的也不干不净。
  话本里正好讲到了姑娘和男妖精痴痴缠缠、香汗淋漓的桥段,陆箴看得脸一红,才发觉他拿了什么样的话本。
  不成体统!
  陆箴气愤地将话本扔到桌上,索性眼不见为净,今后都不再多看一眼。
  言修聿天黑前归家,她回到院子时头发里编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小花,察觉到陆箴的目光她羞涩一笑,抬手将发丝间的花解下来,说道:“遇到了以往的病人,她们一时高兴就给我编了头发。”
  说着她想起还有东西要给陆箴,头发里的花解了一半,从腰间解下香囊递给陆箴,“这是我在外边买的,祝愿公子端午安康。”
  陆箴心中讶异,他思量片刻,还是开口道:“姑娘何必这样善待我,姑娘准备了香囊,我却没什么能给姑娘的。”
  “公子不必挂心,”言修聿抬手继续解辫子里的花,“公子是我的病人,医者最大的心愿便是病人安康,我善待公子是我的本分,公子把伤养好即可。”
  言修聿发间的花灼灼耀目,花朵虽然鲜艳却并非桃花,她垂眸耐心地解开编进发丝的红花,没有辫子遮挡的颈侧白皙引得陆箴移不开眼,乌黑的发丝在她肩上散开,陆箴盯了须臾,忽地抬手将言修聿散落的发丝拢起。
  她吃了一惊,忙向后退了两步,青丝自然从陆箴手中滑走,落回她的颈侧。
  两人面对面瞧了对方半晌,言修聿微微俯身,垂眸道:“我去热粽子,公子坐下歇息吧。”
  言修聿逃一般跑开了,陆箴蹭了蹭方才碰言修聿发丝的手,她的头发比陆箴想的更轻更软,轻轻一绕就缠在手上了,倒是和她这人的性子两副模样。
  两人惯会粉饰太平,在一张桌子上用饭对陆箴的莽撞行径绝口不提。
  言修聿从外边买了一壶酒回来,她给两人倒了两碗雄黄酒,陆箴那碗只倒了一层碗底,言修聿则是倒了半碗,他们互相敬了对方,饮尽雄黄酒。
  吃了半个粽子,言修聿抿抿唇撂下筷子,她同陆箴玩笑道:“幸好公子不是蛇精变成了人,不然方才一碗酒让你原形毕露,我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姑娘说笑了,”陆箴也搁下筷子,笑道:“我若是蛇精,也不会被身上这伤口困扰多日了。”
  “公子不觉着奇怪吗?这些话本里的故事,凡是被救了的,都要以身相许,平常的姑娘是,白娘子这样的妖精也是,多怪异。”言修聿话中有所指。
  陆箴从不是蠢笨的人,他马上明白了言修聿所言之意,附和道:“想答谢救命之恩有许多法子,以身相许是代价最重的一个,且先不说恩人的心愿,恩人难道不曾有心悦之人?非要巴巴地以身相许岂不怪哉。”
  “公子所言极是。”
  第九章 棋篓子
  端午那日包了太多粽子,往后数日陆箴与言修聿两人的餐食都以粽子为主,糯米积在胃里陆箴觉着他再吃一口粽子就要积食了。
  约莫是天热的缘故,陆箴这几日时常昏昏欲睡,言修聿给他把过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倒认为睡意朦胧是好事,养伤就是要多加休息。
  陆箴不愿沉湎于睡梦中,他找了许多事做来提神,比如教言修聿下棋。
  棋盘和棋子是言修聿从集市上换回来的,用一袋粽子换了一副棋盘棋子,是桩好买卖。
  陆箴细细鉴别了棋盘棋子的材质,他看出是用不错的玉石打磨成的,将此事说与言修聿听,她也颇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