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娜依塔公主跑得飞快,一瞬间就消失在帐外。
  赫连翊凝望着公主离去的背影,他沉默了许久,心中忽然之间空空荡荡的。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他来不及分辨这其中许多复杂的感情,爱还是责任,对他而言都太沉重。
  他只是觉得,不应该让女孩受到危险,但公主离开之后,他却隐隐觉得不安和紧张,那些情绪虚无缥缈的悬在空中,他懂什么,他什么都不懂。
  他听到脚步声,那脚步声也是空荡荡的,待他回头,裴静已经朝门外走去。
  他终于看到了这个人的背影,这一次是清晰的。一个清瘦的背影,透过背影,大约可以稍稍勾勒出容貌,赫连翊觉得他会有一双清澈的,湖水般的眼睛。
  这人抬手撩开帘子,光照过来很刺眼,赫连翊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却没有避开。
  他看到这人的头发不是草原人那样黑得发亮,而是带一丝浅浅的棕色,上面有一根金簪,那是比刀更尖锐更精心雕琢的利器,头发柔顺地垂坠在肩上,抬手时露出纤长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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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今天这个助攻我就当到这里,溜了溜了。
  下一章保证两位男嘉宾说上话。
  第7章 你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赫连翊一直盯着裴静看,裴静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所以,没有离开。
  片刻之后,裴静开口,生硬地对他说了第一句话:“她走了。”
  赫连翊点点头,认真地回答:“嗯。”
  “过了三天,你就不必等了。”
  “为什么?”
  “因为你被放弃了。”
  赫连翊追问:“你想怎么样?”
  裴静语气冷淡:“不要问我,我做不了主。”
  “那先让我活三天。”赫连翊凝视着那个背影,执着地期待裴静转过身来,“你不想跟我聊聊吗?你们不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吗?”
  “你这些话,刚才怎么不说?”
  “刚才我没看见你。”赫连翊回答得很真诚,“而且公主在,我不方便说。现在她走了,我觉得我们可以聊聊。”
  裴静有点兴趣,可惜他刚见识了娜依塔公主的一番花言巧语,一时心里抵触,反应依旧冷淡。
  他浅浅地讽刺:“你身上有利可图吗?”
  赫连翊一时语塞。
  裴静的语气难以捉摸:“答不上来的话,不如先好好想想,如果你想活过三天。”
  赫连翊不依不饶:“那这三天呢?”
  裴静屡屡要走,屡屡被拦住,他抬手架着帘帐手都酸了,语气不善:“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我住哪儿?有没有饭吃?我已经饿了一天了,再饿两天就要死了。还有我身上的伤怎么办?我的骨头断了,身上还在流血……”
  “我怎么会知道?”
  裴静逐渐冷淡,甩下帘子绝情地走了。
  真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赫连翊只好继续在这里等着。抗议还是有用的,过了一会儿,有人给他送来剩下的半只烤鹌鹑,还有一壶热水,赫连翊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好吧,也不是那么无情就是了。
  至于身上这些伤,一个白胡子老头走进来,摸着胡子眯着眼,摸了一遍他骨折的手臂,之后又跟他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
  在老头絮絮叨叨的过程中,他的手臂被狠狠一掰,他痛得差点一拳揍在白胡子老头身上。但还没出手,老头又将一种凉凉的,火辣的药膏涂在他身上,他只好赶紧缩回手,捂着手臂继续龇牙咧嘴。
  待到了晚上,他被赶出了大帐,晕头转向地在营地兜了几圈之后,被押进了一个小帐篷,门外有士兵把守。
  好丑的帐篷!赫连翊打心眼里嫌弃,这比他们住的地方差多了。
  他们出门在外的时候有毡房,毡房里会挂上精美的灯和五彩斑斓的绳子。除此之外,他们还有自己的都城,赫连翊是有自己的宫殿的。
  哎,算了。赫连翊看中间有块草皮,一骨碌躺了上去。
  前两天,赫连翊就在这个简陋的地方睡觉,他依靠长时间的睡眠来恢复体力。手臂渐渐康复,身上的伤也结起了痂,伤口恢复的过程中很痒,连带着他的心也蠢蠢欲动。
  帐外总是传来脚步声,可裴静并没有出现,娜依塔公主也并未出现。赫连翊在漫长的等待中,怀念着自己的部族。他们追逐着水草和风声,那些自由的灵魂就这样消散在战争里,他们的血肉被割下,用以祭奠一望无际的大地。而他被关在这里,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应该杀了外面这些敌人,为他的族人报仇,国仇家恨不共戴天,他的心中应该涌起无边的愤怒。可是,他却格外平静,那种宏大的爱与恨像裴静的背影一样模糊,他总是游离在那种感情之外,想要抓住什么,却怅然若失。
  等到第三天,娜依塔公主依然没有像承诺的那样,派兵来救他。赫连翊在屋内实在闲着无聊,开始拔地上的草,一根、两根、等他拔到第两百三十四根的时候,帘帐外没了声音。
  已是夜晚,赫连翊推开帘帐,看到门口的守卫已经撤了,看这情形,他就知道娜依塔公主已经食言,他已经毫无希望地,被困在了这里。
  一些在远处的士兵围坐在一起烤火,喝酒聊天,远远地看他一眼,仿佛他不存在,这让赫连翊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变成了一个飘荡的幽灵。
  帐外燃烧着火把,四周黄澄澄的火光忽明忽暗,在这深蓝色的夜里,好像……存在着一些跳动不安的灵魂在挣扎。赫连翊鬼使神差地朝那间帐子走去,他知道那个人住的地方,这里只有那个人,能听懂他说话。
  他现在在营地里走来走去,也没人管他了。知道他走到那个帐子前,门口的守卫拦住了他的去路,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你要干什么?”守卫问他。
  “他让我三天之后来找他。”赫连翊用完全不同的语言回答,他完全听不懂守卫的话,却意外地回答上了,“三天已经到了,我来问问情况。”
  他双手举起,原地转了一圈,示意身上没带任何东西。守卫迟疑了一下,伸手在他身上粗暴地拍打了一阵,确认没有凶器,这才肯放他进去。
  他进去时裴静在看书,有人进来也置若罔闻,连头都没抬。赫连翊看到一盏幽幽的烛台,桌上放着一卷书,旁侧平铺着笔墨,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一个点燃的小药炉。
  赫连翊闻到了一股呛人的药味,浓烈苦涩的汤药味,在干燥的草原上飘散,他的心不由得跟着苦涩起来。
  许久,他没说话。
  他不说话,裴静也并不开口。
  短暂的沉默以后,他忽然转身走了出去,等他回来时,手里抓了一只野鸡。
  很肥,也很漂亮的野鸡,被一手提着脖子,十分惊险地扑腾,头顶鲜红如血的冠,一簇高高昂起的尾巴,尾尖是比宝石更浓郁的蓝色羽毛,一整簇那样盛开。赫连翊站在裴静面前,提着这只野鸡的脖子,手上渐渐用力,直至这只野鸡死掉。
  之后他四下找了一块石头,将野鸡身上色彩斑斓的羽毛全都拔下。拿其中一根扎成一捆,放在一旁,之后拿起了那块石头,重重砸在野鸡的肚子上。
  一下、两下、第三下时,野鸡的肚子被砸破,发出破布被撕开的声音。
  裴静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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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不定。
  第8章 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
  裴静很惊讶地看着赫连翊。
  他看到有人一声不吭地闯进来,之后又一声不吭在杀一只野鸡,那只肥硕的野鸡,肚子被砸开之后满肚子流油,裴静霎时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应该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觉得很血腥很不舒服。
  “你在干什么?”
  赫连翊将野鸡的肚肠挖出来,一只手满是血和黄油。他抬眼瞄见裴静,看到裴静惊诧的神情,开口:“给我一个碗,如果你不想流得到处都是。”
  裴静当即扔了个碗过来,赫连翊将那只碗放在身后,连带着把那些血淋淋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掏干净之后,他把那只内脏空空的鸡,用几根铁丝串了起来。
  裴静第二次开口,重复问了一遍:“你在干什么?”
  赫连翊继续串着野鸡,许久才说:“前几天打仗的时候,有很多人也是这样,开膛破肚死的。”
  裴静微微皱了皱眉,赫连翊抬头冲他笑了一下,裴静的眉头皱得更深。
  赫连翊问他:“你现在还不睡觉吧?”
  裴静没有回答,赫连翊瞄了眼那个小药炉,药离煮好还有一会儿。
  “再等一个时辰。”
  裴静生平未曾见过这样的情形,君子远庖厨,他没见过也并不需要做这些事,因此他沉闷地开口:“有话直说。”
  赫连翊拎起那只鸡,朝前一递,裴静惊恐地退后,赫连翊就这样盯着裴静。
  “野鸡死了可以吃,人死了什么都不是,你我都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