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林言璋现在被尤辜雪弄的有些杯弓蛇影,在他以为宋鹤的文章还有备份时,却听见尤辜雪道:“魏光大人的文章优越,陛下特意保存,下官也颇为敬仰,所以誊抄了一份。”
  还以为那是宋鹤的文章,魏光听到这,心里的弦也松开了一些,他满是不屑的看着眼前的尤辜雪,在这一刻他深刻的懂得了,什么叫相由心生。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偏生非要跟自己作对,以至于他怎么看她,都觉得她丑陋无比。
  “你想说什么?”
  尤辜雪看着手中的文章,试探性的问道:“距离大人写下这篇文章的年限不久,既然是大人呕心沥血的文章,您应该没有忘吧?是否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
  此话一出,朝堂上的人皆是一阵骚乱,都在说这不可能,而魏光却觉得自己押对了题,这篇文章,他当初为了防止宋鹤反咬他一口,早就把文章背的滚瓜烂熟了。
  似乎为了打击尤辜雪的自信心,魏光当堂便将这篇文章背了出来,一字不差。
  而他背的越准确,皇帝的手就握的越紧,脸上的神情也就越黑沉,他的反应落在尤辜雪的眼里,使她不自觉的勾起唇角,她就说了,皇帝不是傻子,这么快就能察觉到。
  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自己写完文章的一两年内,把它一字不差的背完,记忆是有自然遗忘的特质的,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自然遗忘,就算这是自己写的文章,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记不清细节。
  如果他能一字不差的背完,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他提前做了准备,既然是自己的文章,他又需要准备什么呢?
  朝臣们很满意魏光的回答,连连称赞,都觉得这文章,就是出自他手的,魏光自己也觉得他这一仗,定是赢了。
  尤辜雪则很配合的鼓掌:“背的真好,魏光大人记忆力不错。”
  他与她之间的梁子已然结下,现在无论她怎么恭维他,魏光也不会欢喜。
  “大人能写出在这样的文章,自然是对黎民百姓的民生问题,十分的了解,那下官倒是有几个问题,不知大人可否解惑?”
  原以为背完文章就算结束,可没想过尤辜雪还有问题等着他,魏光不觉得有什么困难的,倒是林言璋的心里一阵惧怕,这明显是尤辜雪设下的陷阱,正要开口阻拦他应允时,魏光已然接下了。
  “这有何不可?你问。”
  貌似是为了怕人不相信,他特意的昂首挺胸。
  尤辜雪将手中的文章重新的卷起,放进腰间,继而问他:“大人这篇文章写的确实是优越,文章全篇都在对民生问题高谈阔论,既然大人对黎民百姓之事这般了解,想必是真的关心我大雎朝的黎民百姓了,那……大人是否知道,今年的粮食产量如何?”
  原来就问这么个问题,魏光心里更是觉得外面传言,这丫头查案不论人情,只认法,且冰雪聪明,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他在户部当值,怎么会不知道今年的粮食产量呢?
  “今年的粮食产量不如以往,众所周知是干旱之由,稼穑艰难,农产大损,其收仅及常岁之半耳。”
  尤辜雪点点头,对他的回答也颇为满意,迎上魏光有些挑衅的笑意,她再度开口:“大人在这篇文章中,对农产水利有着独到的见解,前几年来南方地区的水车总是好坏,你选用了柳木和榆木作为制作水车的车骨架材料,
  倒真是个好法子。”
  她双手背置身后,笑意盈盈的走向他:“柳木柔韧性好,耐湿性也好,榆木则是硬度高,耐虫腐蚀,都是制作水车的极佳材料。”
  看她说了这么多,甚至于夸奖起了自己,魏光的心里越来越没底,他忍不住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尤辜雪不急不躁的朝着风有川行礼:“陛下,微臣准备了些东西。”
  这小丫头的花样属实是多,风有川也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允了她的要求,而下一刻,朝臣们就看见七八个侍卫抬着两架不大的水车上来了。
  尤辜雪笑道:“下官愚钝,实在是分不清,魏光大人自幼锦衣玉食长大,居然对改造水车之事这般了解,那不如替下官解答一下,哪个是榆木所制,哪个又是柳木所制?”
  第83章 乾明殿面质(下)魏光……
  魏光傻眼了,他活着么大,从小读书,哪里知道什么木头的事情,要是名贵木材他还知道,可是这柳木和榆木都被做成了水车,且一看就是用了许久的,他如何分辨出来?
  尤辜雪一句话抛出去半天没有回应,朝臣们也在心中有了答案,一个人若是连认都认不出柳木和榆木的区别,又谈何改造水车呢?
  她也不为难他,而是又翻看了他文中的文章,接着问:“您在文中还说放大水车尺寸,加大辐条数的方式,可以让水车经得住青河的冲击,那请问,这个尺寸究竟是多少,这个辐条又要加大到多少根?”
  这些具体的数字,文章中并没有写,因为是农具,需要真的下地实战之后,才能得到准确的数据,各个田野的情况和水源情况也不一样,所以,水车的辐条,尺寸什么的,并没有准确的答案。
  魏光仍旧没有回答,他此刻已经紧张的浑身汗如雨下,瞳孔震颤的到处瞟人,看了看林言璋,又看了看魏国公,最后看了一眼皇帝,风有川的坐姿,从一开始的半依靠,到现在的正坐,显然是也对他起了疑心了。
  极端的恐惧之下,魏光支支吾吾的吐露出一个数字:“七十……七十根?”
  尤辜雪笑了,魏光的心,就因为这一笑,而彻底死亡。
  他答错了。
  尤辜雪招招手,侍卫将水车挪到她的身边,她询问魏光:“您知道辐条在哪吗?”
  他颤颤巍巍的指在了正确的地方,尤辜雪像在哄幼儿园的宝宝一样,拍了一下手:“真棒,这次终于对了。”
  尤旬简直不忍直视,这还不如不夸,第一次觉得赞美之词,比辱骂更让人心塞。
  尤辜雪的手又摸了一下水车上,再次抛出了一个问题:“那您知道,这靠里,又有多少根小辐条吗?”
  魏光再一次语塞,一而再再而三的回答不上来,他对水车简直可以说是一概不知,又怎么可能会写得出这样的文章?
  皇帝眯起眼眸,将手中的玉串猛的摔在地上,玉串□□无裂,珠子到处乱飞,伴随着风有川的怒喝:“魏光!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声怒喝,魏光的脊背发凉,他直接腿软的跌坐在地上,余光撇见了魏国公,他赶忙上前去求救:“爷爷,爷爷你救救我,爷爷……爷爷,我不想死……”
  事情已然败露,魏国公就是再心疼孙子,也无济于事,魏家这么大,魏光再是长房长孙,那也不能让整个家族陪葬,况且,自周家之后,他也看得出来,皇帝要动世家了。
  更何况,如今他所有的命脉,都让这丫头攥的死死的,这让他如何救人?
  悲愤之下,魏国公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力道之大,竟将魏光打的头晕目眩,半天没有爬起来。
  魏国公气急败坏:“逆子!”
  不理睬他们二人的独角戏,尤辜雪趁机机会,又从怀里掏出另一份文章,将它双手呈上:“陛下,这是宋鹤的文章,您一看便知,谁在抄袭?”
  钱福海赶忙上前,将宋鹤的文章拿了过来,魏光的文章在当时出彩的时候,就已经被他看过了,眼下再看一眼宋鹤的,确实如尤辜雪所言,谁在抄袭,一目了然。
  而林言璋则是目瞪口呆,不是说宋鹤的文章已经被毁了吗?怎么还会在尤辜雪哪里?
  皇帝的脸色逐渐变红,抓着文章的手,也在用力,他不说话,朝臣也无人敢出声,都在等待他打落,半晌后,风有川的眸光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魏光。
  “来人,魏光罪大恶极,拖下去,明日午时,斩首。”
  命令已下,魏光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他惊吓之余,又爬过去抱住了林言璋的大腿,哭嚎:“林相大人,你救救我,是你告诉我,宋鹤是一介平民,无权无势,这件事也无人知道的,是你说的,你救救我……”
  魏光临死前的攀咬,惊的林言璋后背冷汗直冒,他一改往日的文质彬彬的形象,努力的抽出自己的腿。
  “魏光!你胡说八道!我可是一国左相,如何能与你同流合污?”
  “林相。”风有川这才开始展示方才小太监呈上来的东西,“这是尤司执在狱中拿到的口供,六位主考官和你的门客卢阳,对你皆有指证,宋鹤之死和城中三家客栈失火,均与你指使,你该作何解释?”
  林言璋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浑身的血液凝固,他的膝盖狠狠的砸向地面,因为惧怕,他的瞳孔扩散:“陛……陛下……臣在朝为官数年,如何能做这样的事?”
  话及此处,他又转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尤司执,你不能为了立功,而对那些人严刑拷打,威逼之下,什么供词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