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她上辈子,应该算得上是不得好死吧?
  尤辜雪不急不忙的放好口供,才走到他的面前蹲下,素来活泼灵动的声音,此刻冷如冰窖:“不放过我?张怀岩,你应该考虑考虑,你死后若下阿鼻地狱,宋鹤会不会放过你,那些因为你们的私心而心灰意冷,自寻短见的考生,他们会不会放过你?”
  “张怀岩,想找我索命,你也得爬得上来。”尤辜雪讥讽道,“你罪孽这么深重,阎王爷那关,过得了吗?”
  张怀岩不再叫嚣,他很清楚尤辜雪不是在唬他,死后下不下地狱的,那都是后话,可眼下,他真的不想死。
  枯槁的,布满老年斑的手试图抓住尤辜雪的裙角,却被她往后一退,躲开了,张怀岩不死心的哭嚎:“尤司执,老身年岁已高,真的无法承受这牢狱之苦啊,老身求您,您跟陛下求求情……”
  他那张苍老的面容上,泪水模糊了脸颊,哭的悲恸,尤辜雪叹了一口气,并不言语,挥挥手,让狱卒将人拖下去。
  张怀岩眼看示软无果,气急败坏的挣扎:“尤辜雪!你一个女儿家,懂什么官场科考?懂什么人情世故?那些从底层爬上来的蠹虫,凭什么与我们身居一处?你还想替他们伸张正义?老身告诉你,痴人说梦!”
  若说先前他的哭哭啼啼,还算引起了尤辜雪对于老年人的同情心,那么此刻便因为他的这番话,同情心荡然无存。
  尤辜雪清丽的脸上,寒霜遍布,声线虽然还是女儿家的声音,可是在这牢里却听的人莫名的心潮澎湃。
  “我也告诉你,我是大雎的司执,在这里,我就是大雎的法。”
  第82章 乾明殿面质(上)尤辜雪……
  尤辜雪离开林府后,林言璋整个人仿佛掉进了深渊之中,他不论怎么想,都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证据,为此,他还特意的喊来了魏家人。
  可几人在府中坐到天亮,也没有商量出什么对策出来,眼看第二日的太阳缓缓升起,林言璋的心里五味杂陈。
  许是一夜没睡的原因,林言璋的精神状态有些恍惚,昨日尤辜雪来府中特意的警告他,他不知道目的何在,可是恐吓他,让他惧怕的目标,是达到了。
  乾明殿前的台阶太多,林言璋一个晃神间,不小心踩空,直接跪在了台阶上,让上早朝的文武百官看了个笑话。
  风有川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了百官的视线中,在他们的注视下,坐在了龙椅之上,只是今日的氛围不太对,朝臣们面面相觑,却也明白缘由,今日是尤辜雪重启宋鹤舞弊案的最后期限,皇帝要亲自过目的。
  不说他们,尤旬也紧张的额头冒汗,他在心里又给自家爱惹事的小丫头骂了一通。
  风有川按了按眉心,似乎有些不太舒服,但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朝臣们也都看了很多次了,总知道皇帝爱犯头疼病,可是久治不愈,也不知是为何。
  不等钱福海出声提醒早朝开始,就有小太监一路低头,手举托盘,穿过朝臣跪在皇帝的面前,他手里的东西魏光和林言璋都没有看清,就过去了。
  钱福海赶忙下去,将托盘里的东西拿过来,递给皇帝。
  林言璋和魏光还有魏国公三人相识一眼,心里七上八下的,在静候中,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传他们进来。”
  钱福海恭敬的应允一声,便朝外喊去:“宣刑部司执尤辜雪,宋闻觐见。”
  太监的声音真的很尖利,尤辜雪领着宋闻在外等候有些时间,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让他这一嗓子给喊没了。
  宋闻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在进入皇宫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吓得魂不守舍了。
  他临阵倒戈的事情,让尤辜雪昨晚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并且威胁他,若是敢退缩,就让人以告假状的罪来罚他,足足一百六十大板,让他自己掂量。
  所以,今早,宋闻是让她给逼过来的。
  跟着小太监上乾明殿的路上,尤辜雪低声警告道:“宋闻,你待会只要该喊冤就喊冤,剩下的,我来说。”
  见他不语,只有发颤的双腿,尤辜雪便知道他又有了退缩的心,想来也是,这些平民百姓一辈子也见不到皇宫,见不到皇帝,对于传闻中的的真龙天子,自然是带着敬畏和惧怕之心的。
  归根究底是怕死。
  “宋闻。”尤辜雪又喊了他一声。
  宋闻转头,嘴唇发白,一脑门的冷汗。
  “我知道你先前确实是想要给你哥哥讨公道,也吃了很多的苦,人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这么多年来,只有你坚持想要这个公道和清白,纵使你最后没有坚持住,可是谁都没有资格去怪罪你。”
  明明她昨天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怎么今日反而不怪他?本以为她会接着骂自己,没成想是这些话,宋闻倒有些无地自容了。
  “对不住……尤司执……”
  “今日这一仗,我们若真的胜了,你也可以回去好好的慰藉你的兄长和母亲,回家乡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尤辜雪将胜利之后的美好景象率先勾勒,而后感叹一句,“宋鹤这一生,太苦了。”
  宋闻的神情怔住了,他看着尤辜雪久久不能回神,嘴巴微张,眸中雾气升腾。
  他也不是故意要反水的,只是为他哥哥伸冤的这条路,走的太苦了,苦到无人理解还要受
  欺负,他一直像是个过街老鼠一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他也过的够了,怕了。
  他就是不想这么累了而已。
  宋鹤的一颦一笑浮现在脑海里,他的鼻尖不由得发酸。
  “尤司执,我知道该怎么做。”
  宋闻的声音坚定,看向尤辜雪的眼神也不再躲避,她便也知道,这临上战场的强心针,打得有效果。
  乾明殿尤辜雪自己也没有来过多少次,现在再次看见,还是被它的恢弘壮阔所震撼,等她和宋闻行完跪拜大礼后,也得空看了一眼面前的朝臣们,除了熟悉的尤旬和白正宏还有风灵均对她是一脸关心,其余人皆是一种看热闹的神情。
  而在这一堆紫色官服里,她找不见了那个自傲又挺拔的身影,尽管知道他被自己坑去评卷去了,可是眼下还是有些失落,毕竟,舌战林言璋的戏码,得让他亲眼看见,才够解气。
  风有川单手扶额,语气慵懒:“殿前何人?”
  宋闻知道皇帝在说他,便慌忙的俯下身子,跪拜解释:“草民宋闻,乃平谷县人,亦是宋鹤胞弟。”
  想不到,这人就是宋鹤的弟弟,林言璋看见这人时,还有些疑惑,不知道尤辜雪带了个谁来,直到他听见他是宋鹤的弟弟,才骤然回神,卢阳不是说,这人很好打发,愿意拿钱了事吗?
  怎么会出现在大殿之上?
  “这么说,是你来庚禹城,为你兄长伸冤?”
  “是。”宋闻毕竟是第一次面对可以掌握他生死的君主,声音有些抖,却还是尽力稳住声线,“草民要状告林相大人,插手科举之事,使得家兄多年科举不曾入仕,也要状告户部侍郎魏光,诬陷家兄舞弊,以至于兄长丧命!”
  魏光和林言璋的脸色,如同被人放了血一样有趣,霎时间就没了任何的颜色,可林言璋到底是老练,不着急辩解,相较之下,魏光还是太年轻了,他气急败坏的冲上来,指着宋闻的鼻子,手指颤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大胆,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宋闻当下有些犯怵,慌乱的回头看尤辜雪,企图找回信心,站在他身侧的人回给他一个微笑,宋闻便放下了心,据理力争。
  “陛下,我兄长宋鹤自幼年时便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神童,九岁写诗,十岁作词,十三岁便可写文章,教过他的老师都说他是文曲星下凡,虽然有玩笑的意思,可是文章和诗词都是真实可见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作弊?”
  “荒唐!可笑!”眼见这矛头上来就指着自己,魏光是肉眼可见的恼羞成怒,“你说他是神童他就是神童吗?现在人已经畏罪自杀,死无对证,这可是皇宫,你岂敢欺瞒陛下?还诬陷于我?”
  魏光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说成了受害者,宋闻嘴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只知道,欺君罔上是重罪,一时间吓得惶恐觳觫,不知该如何辩解。
  二人争论来争论去,也没个定伦,但显然风有川也是被耗掉了些耐心,直接问他身后的尤辜雪:“你可有办法?”
  是问她有没有办法辩证这宋鹤和魏光二人,谁抄袭谁的?
  “有。”
  尤辜雪回答的铿锵有力。
  这一句话,倒是把皇帝逗乐了,这个尤辜雪啊,看似时刻谨遵规矩,可是总是时不时的就忘了,这个“有”回答的倒是干脆,就是一点规矩没有。
  尤旬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急的恨不得上去按着尤辜雪的头,打她一顿,让她好好的长长记性。
  风有川倒也不甚在意,径自问道:“如何做?”
  尤辜雪从腰间拿出一张纸,展开后,众人才知道,那是一张科举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