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玄机子眼神一冷,转腕上挑,“殿下误会了?在下毕竟曾为大衍帝师,自当以大衍为先。”
  楼筠躲开,剑身打在玄机子手背上,玄机子吃疼,忍着没让剑柄脱离手心。
  这楼筠不仅比她兄
  长武功好,甚至还要比无我更强!
  又是一下,剑身拍上手背,玄机子手里的剑应声而落。
  楼筠顺势把剑架在玄机子脖间,似讥似讽:“真如你所说,那李家的覆灭也是如此吗?”
  玄机子冷静的面具皲裂,平静无波的双眼被憎恨替代。
  “你都知道些什么?”
  “所有。”
  楼筠此时心情极差,除了想快点解决眼前的事去见裴卿外,并无其他。
  依她对青年的了解,早在她杀进皇宫的那一刻就会想办法从摘星阁里逃出来,而不是到现在都毫无动静。
  要不是有些事情想找玄机子问清楚,她也不会在这折腾这么久。
  玄机子想捡起剑,被楼筠毫不留情地往外一踢,剑直接架在玄机子脖子上:“还是省省力气吧。”
  “呵。”玄机子知道事情已无转圜之地,索性瘫坐在地上,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却不想楼筠第一个问题就炸得他心里一颤。
  “当年是你让裴珏来京城调查的?”
  玄机子瞬间抬头,惊愕道:“你怎么知道?”
  “孤只想问一件事情,裴卿知道吗?”
  玄机子避开楼筠的眼神,低头不语。这一直是他心里的刺,每当他开始动摇该不该复仇的时候,就会想起连尸骨都寻不回来的裴珏。
  如果他放弃了,那为他死的裴珏呢?倘若裴珏泉下有知他要怎么和裴珏交代?
  “看来是不知道了。”
  许是楼筠的话太过刺人,触动到玄机子心里的某点。
  他突然暴怒道:“你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若是我不做这些,裴珏,裴卿的杀父之仇谁来报!”
  楼筠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怜悯:“李家是大衍对不起你,你要报仇随便。你最可笑的地方在你不敢承认,不敢承认你是为了自己报仇。”
  玄机子被说得浑身颤抖,楼筠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因为你的犹豫不决,害死了裴珏,因为你的隐瞒,还得两派隔阂,裴卿离家,带走友人之子,也从未认真教导。李垓,你为臣不忠,为友不信,为师不义。”
  “因为懦弱,还要将一切事宜推到为裴珏报仇身上,你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玄机子被楼筠说得脊梁骨一寸寸弯下,脸色灰败,宛如百年枯树。
  半晌,他忽然动了动喉咙问道:“我做错了吗?”
  “为冤枉死的族人讨回公道本没错,可道路千千条,你偏要选一条牵扯了最多无辜之人的路。”
  玄机子看向楼筠,双眼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希冀:“那李家呢?”
  楼筠心里突然生了点可悲来:“孤没有残害忠良的嗜好,史书孤会让人如实撰写。”
  “这样啊...”玄机子眼睛里多了点光亮,“难怪裴卿那孩子那么在乎你。”
  楼筠不置可否,她本来就没想瞒她与裴卿的关系。即便大殿上仍有人对这话生出异动,她也没什么反应。
  “能请你好好照顾那孩子吗?”
  楼筠听到玄机子的祈求,并不觉得动容,有些错不是只要醒悟就可以的。她也不打算让玄机子因此有赎罪感。
  “太晚了。”无论对裴卿还是对大衍。
  “楼筠!”
  突如其来地一声暴喝,楼筠闻声看去,楼巽正抵着楼泽桉的脖子威胁。
  “你要是现在宣布退位,本王就放过楼泽桉!”
  太蠢了,现在还想着遥不可及的皇位。挟持了楼泽桉寻个生路都比这个聪明。
  楼泽桉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反手一敲将楼巽擒住。
  楼巽被按在地上,震惊道:“这么会!?”
  两个一模一样的面容相视一笑,刚刚她在楼泽桉身上乱动的时候,突觉手背被挠了一下,便知楼泽桉恢复了神智。
  其他卫兵上前将二皇子党尽数缉压。
  其他人见楼泽桉恢复神智均是一喜,小跑上前。
  “太子殿下这不是恢复了吗?殿下可以做储君。”
  楼筠还没出声,楼泽桉就朝她跪了下来:“见过太女殿下。”
  ?楼筠难得露出一丝不解。
  楼泽桉见状解释道:“我被他们练成了药人,神智时清醒时不清醒的,当不了储君。”
  身旁还有些固执的老臣,冲上前扶住楼泽桉劝道:“不行啊,殿下。适才不是说还有痊愈的可能吗?大衍不能让一个女人做皇帝啊!”
  楼泽桉纹丝不动,像是没有听见那人的话一般。
  楼筠走到两人面前,看着楼泽桉认真道:“皇兄真不当?”
  楼泽桉抬头,两人看起来长的一模一样,实际认真看就会发现因为气质不同,楼泽桉整个人看起来会更加柔和些。
  就像现在,看着楼筠笑的楼泽桉就像是一只温暖的奶狗,这是楼筠一辈子都不可能展现出的模样。
  而楼筠是凌厉的,带锋芒的,夺目的美,让人不敢直视。
  “麻烦皇妹了。”他一直都知道楼筠不喜欢这些麻烦事。
  楼筠点头,那她懂了,一脚踢开扒拉楼泽桉的老臣。
  “孤打下的江山,自然是孤来坐。若是各位有什么不服,问问孤身后的军队。”
  语毕,牛大壮等人应景地抽刀。
  “吾等誓死效忠将军!!!”八千将士齐喊,声音一层一层传出宫墙。
  第86章
  楼筠处理好事情好看,迅速赶往摘星阁,一打开门就看到青年晕在地上,生死不知,呼吸一窒。
  连忙冲上去,“裴卿?裴卿?”
  将人打横抱起,青年凌乱的衣衫,在领口间泄了些出来,看到隐约露出的一点红印子,楼筠心头一跳,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越来越重。
  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眉心紧蹙,手不受控制地掀开青年的衣襟。
  哐当。
  巨大的锤子砸在她心头,捏着衣襟地手不断颤抖,那薄薄的一件险些要从她手里脱了去。
  那是鞭痕吗?
  甚至心里产生一丝退却,她竟然有些不敢掀开,生怕心中所想变成现实。
  但映入眼帘的伤痕打碎了楼筠最后一丝幻想。纵横交错,新旧交替,落在青年的肌肤上,宛如爬上一只只蜈蚣,一条条蚯蚓。
  自虐般的,楼筠一点点褪去青年的衣袍,胸前,背部,鞭痕,刀痕,甚至还有灼烧的痕迹。
  指腹离那些伤痕堪堪只有一毫,她却半点近不得,碰上去的话,会疼的吧。
  怎么会?玄机子不应该对裴卿下此毒手才对!
  “来人!来人!”
  楼筠动作太快,暗卫们根本跟不上,她也意识到了这点,抱着青年就往阁楼下跑。
  怀里轻飘飘地重量,叫她一怔,刚刚太急没察觉到,裴卿轻了好多,本来就纤细的身子更消瘦了。
  “主子。”
  阁楼转角处,一道声音让楼筠夺回了神智。
  “过来。”
  楼筠抱着裴卿顺便找了最近的屋子,把人放到床上。
  “替帝师看看。”
  身体的伤她已经看过了,没有会让裴卿昏迷不醒的地方,只可能是别的地方有伤了。
  影四手指搭在帝师腕间,半晌,打开药箱,抬眼悄悄观察自家主子的神色。
  “说。”
  楼筠眉头一跳,都这个时候了,还磨唧什么?
  影四叹了口气,施针,开口道:“帝师大人被下了软筋散和散力灵,这段时间应该也没有好好休息过,除却外伤内力也应强行调动受损。”
  顿了顿,收手才道:“最主要的是帝师大人体内还有两种毒素在互相打架,属下只能先保住帝师大人的心脉。至于能坚持多久,就看帝师大人的造化了。”
  话落,屋内针落有声,一直等影四施完针,留下伤药,,楼筠才道:
  “出去。”
  直到楼筠开口,影卫们才劫后余生般纷纷退到门外,一个敢说话的人都没有,只为给屋内的楼筠留一个安静的环境。
  楼下的厮杀声,呼啸的风声,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楼筠的眼里,耳里,心里都只能看见,听见一个人。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平静的面容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光洁的面容上眼尾一抹极小的伤痕骤然划破表象,也叫楼筠回归到现实。
  “裴...卿。”
  楼筠的声音很轻,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能叫出青年的名字。
  抚上裴卿的眉间,眼尾,小心避开伤处,又落在鼻尖。鼻翼里的呼吸微弱到她的手指都快感受不到。
  “裴卿。”
  楼筠突然伏在床榻上,她好疼啊,疼到连唤个名字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能这么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