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许临倒也听话,真走到黑袍人面前绕了一圈,发现黑袍人还是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怀疑道:“他这是没有意识了?”
  玄机子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我救起他的时候就是这样。”
  许临和楼巽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要暗藏不住的喜意,他就说当时派了那么多人出去,这人怎么还能回来,感情是还了壳子啊。
  玄机子找他们合作,指不定还不知道这事是他们做的,这么对付漠北的那个,怕不是在为这位报仇?
  这下好了,他们内里争斗,倒是让他们得了好处。
  两人掩饰地咳嗽了几声,纷纷移开视线,好像刚刚的窃喜都不复存在。
  玄机子抬手遮住眼里不屑的眼神,两个蠢货。
  楼筠带着军队赶回,途中意外得到了一个她很早之前放出去要查的事情。
  前丞相李家幸存一子,被当世帝师收留。
  楼筠拿着这张纸条,问向阁里得到这个消息的影卫道:“你从哪儿得到这个消息的?”
  “属下去李家祖籍查探,里面坐着一个老者,摇着蒲扇,把这个布包交给我,只说主子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这里。”
  楼筠的视线落在那个布包上,右下角绣着一个山羊的图样。里面还放着李家被伪造反叛的所有证据和原因。
  证据之多足有一指节厚,原因却只有寥寥几字。
  帝王猜忌。
  “呵。”楼筠轻声嗤笑,一代肱骨死于帝王猜忌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可笑。
  饶是她活了两辈子,也无法理解那些拼命想要爬上那个位置,拼死想要守住那个位置的人心里是什么想法。
  父非父,子非子;君非君,臣非臣,短短几十载,面目全非。
  写着帝王猜忌的纸从楼筠手中翩然落下
  ,楼筠看也不看地从旁踏过。
  不如抱着裴卿热炕头。
  因为不知道青年的具体状况,楼筠这一路可谓是心焦如焚,直到御兽阁的人再次送来消息时,心里一颗大石头才稍稍落下。
  墨池不知是何用意,没有另写信传给楼筠,而是将裴卿写的东西原封不动传出去,自己又添了些裴卿不知道的消息进去。
  楼筠的手不受控制地在问殿下安,四个字上反复摩擦,心里涌现出无法言说的妥帖。
  裴卿...裴卿。
  夜色如墨,已如寒月,今年的初学来得特别早,早到裴卿根本来不及和楼筠一起看,夜晚的雪看不真切,小金也不喜欢在冬季出行,飞到窗沿时,整只金雕焉头焉脑的。
  青年有些心疼地用手捂着鸟禽的脑袋,又上下搓了搓,想要让小金暖起来。
  金雕蹬了蹬脚,把竹筒递到青年手边。
  裴卿顺势接过,展开来第一眼看到熟悉的字迹,眼眶里凝聚的热泪就要落下,捂着嘴,反复平稳了心绪,才颤抖着手把纸展开来。
  见字如面,近来可好?
  楼筠在前头插科打诨了半段,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外面的形势,又在落款,珍之又珍地问了一句。
  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这下聚集的泪珠瞬间滴落,晕湿了墨水,穿透宣纸,他想说他很好,可疼到拿不住笔的手,眼前逐渐模糊的视线,每天晚上大汗淋漓蜷缩着睡不着的身体,又叫他心虚。
  想写好疼,想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心慌都尽数告诉女子,手抬了又抬,只是落下——不必担心。
  我的殿下啊,你回来了,我就没有什么不好的。
  既然已经和自家殿下取得联系,裴卿想要逃出摘星阁的心里也没有那么热切。
  也开始抗拒卜尔递给他的一切汤药。
  直到那天,卜尔气势汹汹地冲进房间,楼筠的大军已经打到京城来了,以他对楼筠的了解,打入京城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找这个死男人。
  前几天被玄机子抓着给那个药人加大剂量,可能是看到熟悉的地方,这段时间药人的状态非常不稳定,他根本没有时间折磨裴卿。
  这个人和楼筠让他受了那么多委屈,就是要逃,他也要在逃之前弄死裴卿,让楼筠尝尝生不如死的感觉。
  第85章
  卜尔估摸着时间,等裴卿毒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青年痛不欲生的狼狈模样。
  手里的匕首装模作样游走在青年的脸上,逐渐转到胸口,面上的奸笑还没褪却,就听见下面传来的混乱声。
  该死!
  卜尔啐了一口,心里发狠,眼冒凶光,抬起手中的匕首,就要刺进裴卿胸口。
  好在青年早有准备,调动起身体里恢复的所有力气和内息,抬脚踹开卜尔。
  卜尔被踹的手里匕首一脱,好在反应迅速,捡起匕首,复又欺身刺过来,裴卿翻身一躲,没能完全躲过,刀尖擦着他的眼尾而过。
  “呲啦。”
  至眼尾开始留下汩汩鲜血,伤口不深,眼睛却迸发出无法抑制地疼痛和灼烧感。
  怎么回事?卜尔在匕首上擦了毒?
  裴卿捂着眼睛蜷缩在床上,要是这时候卜尔再朝他攻击,他怕是不好躲过去了。
  好在卜尔并没有动作。
  听着外面越传越大的兵器相交声,卜尔得意地看了眼裴卿,虽然没能亲手刺进他的心脏,但中了他的毒,裴卿也是活不成了,而且还会更痛苦,只是可惜他不能亲自欣赏了。
  隐约感受到卜尔的离开,裴卿强撑着从榻上爬起来,想着要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刚翻到榻下,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楼筠领着大军闯进太和殿,此时正是长朝的时候,楼巽和朝臣正好都聚集在殿上。
  不约而同为楼筠让出一条道来,此时楼筠身着女装,百官纷纷露出惊异之色。
  扫过柱子旁边几具身着官服,面容熟悉的尸体和惊惶不已的百官,了然,开口嘲讽道:
  “皇兄还不降,是等孤亲自给皇兄收尸吗?”
  楼巽本来还雄赳赳气昂昂站在百官跟前拿着剑比划叫嚣着他才是正统,猝不及防看到闯进大殿的楼筠,仓皇地往后退了几大步。
  后退途中撞到不远处呆立的楼泽桉,又生出底气,往前一站。
  “咳咳,大胆楼筠,假死冒充兄长意欲何为?!”
  “哦?孤就是假冒了,不知二弟要如何处置孤啊?”楼筠神色恹恹,一点没把楼巽的话放在心里。
  “你!”楼巽语噎,又道:“你这是欺圣,是要杀头的大罪!”
  “啧。”楼筠挽了个剑花,“孤都打进来了,还论什么欺圣吗?”
  玄机子看形势不对走出,“公主殿下,历朝历代都没有女子称帝的先例,公主殿下理应让位。”
  “让位?”楼筠轻蔑地笑了笑,剑尖直指楼巽脖子。
  楼巽猛的退后一大步,下盘不稳直接摔到地上。
  “交给这种人?”
  楼筠话里的嘲讽意味太重,众大臣看了均作捂脸状,有这么个皇帝确实丢人。
  “非也。”玄机子状似好脾气地含笑道:“只是在下已经寻回真正的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本就是替兄,此刻太子殿下回来了,理应把这些都还回去不是吗?”
  “哦?”这倒是出乎她预料了,顺着话语假意点头:“说我兄长回来了,不知在哪可否一见?”
  “自然。”玄机子打了个响指,身后的黑袍人走到人群正中,掀开帽兜,那张与楼筠一模一样的脸显露出来。
  “嘶——”
  大殿传来一片吸气声。
  “这太子殿下回来了,公主再怎么样也得让位吧。”
  “就是,我可不想在一个女人手底下做事。”
  “哪有女人当皇帝的道理。”
  楼筠眯了眯眼,没想到楼泽桉倒是真在玄机子手里。
  收剑,走到楼泽桉跟前,“皇兄?”
  楼泽桉依旧木讷不动,楼筠又试着摆弄了下楼泽桉,然后发出一声嗤笑。
  “孤倒是想问问,孤的皇兄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话落,一一扫过议论的大臣,“况且父皇只是失踪,又不是没了,怎么各位就开始讨论起谁做皇帝了?”
  一时间鸦雀无声,玄机子又道:
  “殿下说笑了,太子殿下这样只是一时的,待到太子殿下恢复,自可以胜任。”
  “昂,所以这段时间谁监国?那个废物还是生病的皇兄?”
  “自然是本王!”楼巽上前一步,“本王一直为父皇和皇兄监国,监国一事自然该落在本王身上。”
  楼筠又笑了,拎着剑就往楼巽身上砍。
  “你是说让孤把国家交给一个谋反还叛国的小人?简直可笑!”
  “刺啦——”
  是剑身相撞的声音,楼筠抬眼冷冷望向执剑人。
  “玄机子。”
  “公主殿下且慢。”玄机子抵着剑,对楼筠笑道,模样温和,如果撇去那笑意不达眼底的双眼。
  楼筠抱以一笑,“哦?前帝师大人要包庇这个卖国贼?孤手上可是有他和西凉联合的证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