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是。”
  其余人看到楼筠好好的站了出来,也将一颗心重新放回肚子里,四散开来。
  待水打上来后,楼筠本想叫书棠替她到宫中告假,又想到昨日裴卿闹出来的动静,昨晚礼部进贼,金玉刚射中贼人,今日她就告假,这与不打自招何异?
  裴卿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两人在金銮殿上一左一右遥遥相望,准确来说,是帝师一个人望着楼筠,楼筠累极了现在能站在这里已是强撑,实在不能分出精力去观望别的事情了。
  昨日发生那么大的事,饶是卧病在床的楼庆都不免亲自爬起来上朝,新任的礼部尚书第一个出列上奏:
  “启禀圣上,昨夜有贼人夜袭礼部,直指考生答卷。虽不察让贼人侥幸逃脱,但金侍卫已经用箭射中贼人右肩,想必不日便能将贼人拿下。”
  “咳咳咳...好,现在...咳咳咳...要紧的是抓紧查看考生的答卷,以维护科举的公平。”楼庆坐在珠帘后面道。
  礼部尚书尚未回话,另一名礼部官员突然出列道:“启禀圣上,臣今早查看过考生卷子,发现前三甲的卷子均未被动,其余考生的卷子也只是轻微的位置移动,想必也
  是金侍卫发现及时,为免学子心生不安,还是早日放榜的好。”
  “此言差矣!”礼部尚书辩驳道:“若是查都不查直接放榜,学子们恐也会生出疑虑,对朝廷抱有疑虑,还是查证一下的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在朝堂上辩驳了许久,最后还是裴卿看时间差不多了,出言打断了两人的争辩。
  “圣上,臣以为为了科举的公正,还是再次复核的好。”
  那礼部官员见裴卿出言,心道不好,不甘,还想再争,被楼庆出言打断:“既然如此,就依帝师所言,重新复核卷子,由礼部尚书,帝师和丞相共同核查。”
  “是,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楼筠一夜未睡,此时正头疼的紧,脑中一片混沌,只是隐约察觉到事情朝青年想要的方面发展,心下一松,也觉些许慰藉。
  至少裴卿右肩的伤,和她发了一夜的病不算白费了。
  解决心中一庄大事,青年的脸上却不见喜意。他还记着楼筠昨天气急直接走掉的场景。
  今日无论他回望过去几回,都不见丝毫回应,下了朝,裴卿一直跟在楼筠身后,希冀着身前的人什么时候能回过头来,哪怕只是看他一眼也好,这样被忽略的感受,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了。
  楼筠当然知道裴卿跟在身后,刚开始也放慢了速度等青年追上来,结果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旁边出现那道熟悉的人影,怎么?惹出这么大的事还等她先开口吗?
  楼筠心里一片烦躁,加上身体不断发出需要休息的信号,最后竟真也没理会身后跟着的青年,直接回府。
  而只差一瞬就要拉住楼筠的裴卿,愣愣地盯着与楼筠衣袖擦肩而过的手心,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自己被丢下的事实。
  反复眨了眨眼,泪水无声漫过眼尾,睫毛止不住的轻颤,像翩然飞舞的蝶翅,裴卿如同古木般蓦然伫立在广阔无垠的天地间,纷纷扬扬的雪花逐渐没过青年,在脚边形成积雪,时不时被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穿透,打出一个浅显的坑洞后又消失不见。
  楼庆身边的大太监走出大殿,看到仿若被天地抛弃的裴卿,撤下了周围所有的侍从,又派出一个人到宫外去寻帝师的小侍。
  墨池在马车上怎么等都等不到他家主人,急得在原地打转,就是主人与圣上还有其他事情相商,这时间也太久了些,主人肩上还有伤,还是早些回府的好。
  就在他想要直接入宫寻人的时候,大太监派出的人也寻到了墨池。
  “墨池小兄弟,你家主子在金銮殿前等你。”
  “好,好,多谢!”墨池道完谢,快步赶去,就看到已经快变成雪人的裴卿。
  “主人!”墨池何时见过裴卿如此无措的模样,像蹒跚学步的幼童,才刚会走几步路,就被狠心的家长丢在大街上,进不得,退不得。
  “我们回家好不好,回家。”小侍心疼地扫掉裴卿身上的积雪,哄道。
  裴卿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被厌弃的深渊中,甚至无法察觉真实的自己身在何处,此时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木讷地转身,可许久未动的身体又怎么能承受的住突如其来的大动作。
  一个踉跄,直接跌到墨池身上,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迫下,裴卿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求求你们,不要再丢下我了。”
  第41章
  他这是在哪儿?
  他好像晕过去了,晕之前是......墨池在旁边吗?
  身上暖洋洋的,全然没有他失去意识前那股凌然的寒意。
  是了,他分明是他站在雪地里的,站在被楼筠抛弃的雪地里......
  眼底又涌出一片温热,裴卿侧了侧身,让泪水被枕头隐去,好像这样就能假装有人帮他擦了一般。
  “唉。”
  身旁传来一声低叹,带着点裴卿梦中痴求的熟悉音色。
  裴卿猛然睁眼,看到身旁坐着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不可置信的反复眨眼,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楼筠伸出去的手在看到青年眼底涌出更多泪水时,明显顿了顿,面上挂起了无奈的笑意。
  拭去悬挂在青年眼角的泪珠,语气温柔:“怎么又哭了?”
  许是女子的声音太过温柔,给予裴卿诉说心意的勇气。
  紧紧抓着身边之人的衣袖,力道之大好像只要一松手,面前的人就会如烟消散一般。
  挣扎地朝楼筠爬去,什么男女大防都不顾了,他只想要楼筠理理他,不要再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了。
  好冷,真的好冷。
  匍匐着趴到楼筠膝上,泪水沾湿了女子的衣袍,裴卿只是哭着,不断重复道:“我错了,您不要再丢下我了。”
  “我不该瞒您的......”
  “您理理我吧——”
  “唉。”楼筠就是有滔天的怒意,也被裴卿这可怜小狗的模样给一桶水浇灭了,水里还夹着冰,磨的人生疼。
  抚过不断在啜泣着人毛茸茸的脑袋,一下又一下。
  掌心下的人好像因为这温柔,有力的动作安静下来。
  “楼筠。”裴卿的声音因为刚哭过带着哑意,像雨后的绿地,带着洗涤过后的清新,又泛着湿意。
  微微拖长了语调,短短一句呼唤中,带着眷恋,惶恐和希冀。
  “嗯,我在。”
  短短三个字,叫楼筠刚刚全做了白用功,裴卿刹那间又红了眼眶。
  “怎么又哭了?”拭过青年眼尾的红,楼筠半是无奈半是心疼道。
  “没有,我不哭了,不哭了。”裴卿胡乱摇着头,把眼泪擦掉,泪眼婆娑地看着楼筠,生怕人生气。
  他不想在惹楼筠不高兴了,那样难捱的晚上有一回就够了。
  “乖。”楼筠把裴卿按回她腿上,声音缓慢而温柔:“没不让你哭,只是见不得你哭。”
  “是烦了吗?”裴卿突然抬头,想要坐起身,被楼筠不容置疑的按了回去。
  被迫保持躺在人腿上的动作,裴卿眼巴巴问道。
  噗呲,楼筠轻笑,这孩子,哪来的脑回路。
  “错了,不是烦。”
  不是烦是什么,楼筠没说,裴卿却隐约知晓了什么,没说话,在人怀里安心地蹭了蹭。
  楼筠抚在裴卿头上的手指动了动,有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告诉裴卿她那晚不是故意把他丢在哪儿的,但如果要说的话,就一定要提这疯病。
  绕过裴卿的发丝在指尖碾了碾,青年柔柔地伏在她腿上,乖巧的不像话。
  说吧,楼筠想着。
  左右这人上次那慷慨赴死的模样,也不像是会怕她发疯的样子。而且不与他说清楚的话,总觉得这人会多想。
  “裴卿。”楼筠柔声道。
  “嗯?”裴卿微微抬起头。
  “那日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楼筠捏上青年耳垂,揉捏,把玩。
  青年乖乖地把耳垂送出去,听到这话时微微红了眼,张口,想说:没关系的,都没关系的,你现在还愿意理我已是极好的了。
  “我疯病犯了。”
  女子语气平淡,好像上次失去理智暴虐到脱力的人不是她一样。
  “又发作了?”裴卿顾不得耳朵,蹭一下爬起来,还好楼筠手收的快,不然就要让人受伤了。
  “又?”楼筠将人抱在怀里,好整以暇地问道。
  裴卿有些犹豫,“你上次不是也......”
  也是,裴卿也是大夫,没理由看不出来她有病。
  “嗯,上次也是。”
  楼筠将人揽进怀里,细数最近发作的次数和场面,发现每发作一次,她和裴卿的关系就更进一步。
  这疯病倒成了她和裴卿情感上的
  催化剂了。
  楼筠哭笑不得,掐上裴卿的面颊,左右扯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