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手法干净利落,不是寻常盗匪。是冲着灭口来的。”他缓步走到贾大人死不瞑目的尸体旁,蹲下身,指尖在血迹和地上细微的痕迹上拂过,眼神越发森冷。
  灭口……灭谁的口?是昨天那个祖传秘方?还是别的什么?江策川的脑子飞速运转,冷汗浸湿了后背。
  “主子,我们……”江策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得快走!这地方太邪门了。”他们前脚刚从这里拿走东西,后脚就满门死绝,这也太巧合了,怎么看怎么像他跟江临舟干的,这要是被人误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江临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的眼神越过满目疮痍的庭院,直刺向那房檐处。
  “杀了那么多人,如今就两个人了,怎么还害怕起来了。”
  夕阳的残光将贾府庭院涂抹得一片凄厉血红,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遍地狼藉,尸体横陈。
  江临舟立于尸骸之间,俊美的面容凝着寒霜,眉头紧锁。他身旁半步站着的江策川也一改平日的咋呼,目光锐利地盯着江临舟目光看向的地方。
  江临舟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还不出……”他话未说完,一道清瘦利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悬檐的阴影中滑落,轻盈地落在庭院中央。来人全身裹着漆黑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冰冷沉寂的眼睛。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黑衣刺客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几分沙哑。
  这八个字像火星子,瞬间点燃了江策川的暴脾气。
  “()你大爷的!”江策川一个箭步上前,指着那刺客破口大骂,“你他爷爷的早不杀晚不杀,非得等我们俩昨天前脚刚踏进这门、今天后脚还没全进来你就跳出来杀光了,要是让后来的人瞧见了,还他()以为是我们特意跑来抄他贾家满门的!你小子安的什么心?!”
  那刺客被他这连珠炮似的怒吼骂得一怔,那双冰冷眸子竟微微睁大了些,似乎有些措手不及,居然弱弱地辩解了一句:“……我…我不知道你们来了。”
  “放你娘的屁!不知道?管你知道不知道,让老子撞见了你就等死吧!”江策川怒火中烧,话音未落,“噌”地一声,他已快速抽出江临舟腰侧那柄薄如蝉翼的软剑。剑光一闪,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直刺眼前刺客的咽喉!
  他不善用软剑,但是江临舟的软剑他也是拿过多回了,都知道怎么使才最好使用了。
  庭院内,剑风骤起,江策川的攻势凌厉凶狠,软剑在他手中化作道道银蛇。
  刺、挑、抹、削,招招夺命。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那刺客面对这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只一味躲闪,身形可谓是诡异到家了,如同滑不溜手的黑泥鳅,总能以毫厘之差避开致命的剑锋,手中的匕首也只做格挡和招架之用,从未主动反击半分。这情形与能悄无声息、近乎全歼贾府满门的手段简直判若两人!
  十几招下来,江策川心中疑窦丛生。
  他故意虚晃一枪,剑尖斜指地面,眯起锐利的眼睛,死死盯住几步外身形微顿的黑衣刺客,沉声喝问:“你认识我?!”
  刺客的黑巾微微一动,仿佛嘴唇翕合,似乎要开口。
  但江策川根本不给他机会!
  “不认识我还敢这么让着我?不是脑子缺根筋是什么!”他断喝一声,疑心化作更浓的杀意,脚下一撇,再次疾扑而上!
  毫不留情,又是快如闪电的三剑连环刺出,剑招狠辣,直指上盘要害!
  刺客慌忙闪躲前两剑,身形稍显滞涩,第三剑堪堪擦过肋下,带起一道血线。就在此时,江策川的左臂在宽袖掩蔽下极快地一抖!
  三道细如牛毛、几不可察的微芒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
  刺客全神贯注于那明晃晃的剑招,对这阴险歹毒的暗器猝不及防!
  “呃!”一声短促痛哼从黑巾下逸出,他身体猛地一僵,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原本支撑着跃起的力气溃散满地,整个人如同断翅的鸟儿,从高墙上直挺挺地摔落下来!
  “砰!”的一声闷响,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应该是摔得厉害,他痛苦地蜷缩了一下,想要挣扎,那几根毒针入体带来的麻痹让他连动根手指都异常困难。
  江策川冷哼,提着滴血的软剑大步上前,毫不犹豫地伸剑一挑——
  蒙面巾应声而落。
  一张略显苍白、却眉目清秀、甚至带着几分未褪稚气的少女脸庞映入俩人眼中。
  “她是个女的?!”江策川愕然失声,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没料到出手如此狠辣的角色竟是这般年轻女子。
  江临舟也已移步上前,看到少女面容,眉头锁得更紧。他声音沉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是何人?为何要对贾府痛下杀手?”
  这句追问刚刚在血腥的空气中落下尾音,紧接着一股刺骨的阴寒杀气毫无征兆地从众人右后方窜入,那杀意犹如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庭院。
  “噗嗤!”一声。
  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沉闷响起!
  江临舟挺拔的身躯骤然一震!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他右肩后方猛地炸开!一柄闪烁着幽幽寒光的飞镖不知何时,竟已深深嵌入了他的肩胛!
  “主子!”
  江策川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什么刺客、什么狗屁真相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护住江临舟!他接着就要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查看江临舟的伤势。
  “躲开!”千钧一发之际,江临舟强忍着剧痛,猛地伸出未受伤的左手,狠狠将扑到一半的江策川向自己身侧一拽!
  江策川被这突兀的巨力扯得一个趔趄,身形刚刚在江临舟身侧站稳。
  三枚黝黑无光、形如柳叶的诡异飞镖,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地钉入江策川半秒前站立的地面石砖。
  那位置,正是他刚刚意图扑到的地点!石屑飞溅!若非江临舟那一拽,此刻江策川身上必定要多出三个透明的血窟窿!
  与此同时,一道快得只留下残影的墨色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倒地的少女刺客身旁,一弯腰,已将中毒麻痹的少女轻巧地捞入怀中。
  少女柔软地靠在来人的怀里,黑巾下的小脸毫无血色,气息微弱,看到那熟悉的面容,委屈地低喃了一声:“师父……”
  “师父”微微低头,冰冷的视线扫过怀中徒儿的伤势。当她抬起头时,那双充满阴鸷与暴戾的眸子,如同择人而食的凶兽,瞬间锁定了手握软剑、还处于惊愕中的江策川,一股恶狠狠的杀气扑面而来!
  “敢伤她,”师父的声音像是冻得结实又尖锐的冰棱子,每一个字都透着森寒的杀意,“你是想好怎么死了吗?!”
  话音未落,她周身气势暴涨,一步踏前,显然是怒极了,这就要不顾一切斩杀眼前重伤她徒儿的“罪魁祸首”!
  就在这杀机一触即发的危急关头……
  她怀中的小徒儿,用尽仅存的一丝力气,死死攥住了师父颈侧的衣领,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急切和清晰:
  “师父……不,不要伤他们……”她的目光艰难地抬起,越过师父的肩头,直直地投向一脸懵懂、甚至因为主子重伤而急得双目赤红的江策川。
  “他……他就是……就是我跟你说的……恩公……”
  恩公?!
  这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四个人都猛然抬起头来。
  江策川猛地转头看向江临舟,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的询问:恩公是你?什么时候的事?
  江临舟紧咬着牙关,强忍着肩上毒刃带来的阵阵麻痹和刺痛,脸色苍白如纸,对着江策川缓缓地、清晰地摇了一下头,表示并非自己。
  江策川脑子更混乱了,下意识脱口而出:“那肯定是她认错了!不是你的话,死也不可能是我。”他完全无法将地上躺倒的少女刺客和自己记忆中的任何“恩情”联系起来。
  然而,他话音刚落。那少女刺客却异常坚定地、甚至有些吃力地将目光聚焦在江策川脸上,用尽力气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你!恩公!”她的眼神认真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江策川彻底懵了,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他看看少女,又看看满脸痛楚的江临舟,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迷惑和一种手足无措的慌乱。
  但仅仅是一瞬。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江临舟那张因剧毒侵袭而失去血色的嘴唇上时,所有的疑问、困惑都被抛诸脑后!江临舟的安危才是当下最紧要的事!
  “主子!”江策川立刻扑到江临舟身前,声音都带了颤音,“忍一忍,拔出来有点疼,疼就咬我!”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结实的手腕递到江临舟唇边,另一只手就要去探那枚还留在右肩后、触目惊心的暗器。
  “别动!”江临舟猛地抬起左手,异常坚决地推开了江策川递到嘴边的手腕。疼痛让他的声音有些发虚,但语气中的凝重却如磐石般沉重,他扭头把目光看向那枚深入骨肉的暗器,一字一句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