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策川临了要走,还不忘威胁道:“你们大可以报官,如果不想要脑袋的话。”
  两口子连连摇头,“不报不报,我们不敢。”
  江策川像是想起来什么事,对老板娘说,“家里有大些的牲口吗?”
  “没有……”
  “没事,明天上街买个套牲口的去把你相公套牢了,白天就拴在门上拿药看诊,晚上就拴回到后院子里,要是还管不住()里那玩意儿的话就直接劁了。他们养猪的不都这样吗,这猪劁了后肉就不。骚了。”
  老板娘一时间没回味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而江策川并不想再多多逗留下去,直接带着女人走了。
  江策川把药递给女人,还想着给她点银子花,毕竟听那老板说,这女人家里似乎只有她跟她爹相依为命,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加上花得是江临舟的钱,所以这几日格外大方起来。
  女人再三推脱,不肯要,江策川忽然想起来:“你家中不是还有女红没卖,你何不直接卖给我?”
  “恩公家中没有娘子,买来也无用。”
  “你要是做得好看,我自有我的用处。”
  送给江临舟这位小姐脾气的正好。
  女人半信半疑地没说话,将江策川带回了家。
  那家里果然破败得很,让江策川一下子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的家来,一样漏风的窗户,梆硬的床板。
  江策川察觉到不对劲来,连忙问道:“你生病的爹呢?”
  “早死了。”
  “那你……”
  江策川话没说完,女人已经将家里仅有的半截蜡烛点上了,一跳一跳的灯光照亮了女人的脸。
  那是一位脸色苍白但是面容清秀的姑娘,个子并不高,瘦瘦小小的一团。
  “我是去报仇的。”
  女人伸出手来,只见一把匕首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而掌心已经被利刃割得鲜血直流,此时已经风干了,黑褐色的血迹粘在掌心。
  “我爹病死前我去抓药他就动手动脚的,现在我爹死了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我要他的命。”
  她说这话时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谈论一句饭菜的味道那样平常,说完她便起身从屋子里端出来了一个包袱。
  说什么也要都送给江策川。
  江策川本来就不打算要,只是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把银子塞给她,结果自己好像打断了人家原本的复仇计划……
  但是已经端出来了,更何况绣得还真不错,江策川挑了几个荷包拿走了,就算拿出去卖也能卖个好价钱。
  江策川刚掏出银子,就被女人摁了回去,但是她哪里比得过江策川的力气。
  “哎,我说你这姑娘,我都说了,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你给我东西,我给你钱。”
  女人依旧推开了他的手,恳切地看着江策川,问道:“恩公,我不要钱,我该怎么样才能找到你这样的营生?”
  “我这样的营生?什么营生?”
  “杀人的营生。”
  藏云阁这边,江临舟将几个小瓶子摆在案上,头也没有回,只是问道:“给你留了门,为何还要翻墙进来。”
  门口吊儿郎当走过来的一个中年男人,头上还带着斗笠,伸手就把江临舟桌子上的瓶子都打开倒进了嘴里。
  江临舟没想到他这么猛,眼睛顿时瞪大了,诧异地伸手阻止。
  却被男人一巴掌拍开,“翻墙习惯了,走正门还不适应。”
  “不过……你炼的这毒也太难吃了些,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下的这是毒药。”
  “真不是我啰嗦,都跟你说过了,这炼毒就跟做饭一样,你做的好吃了,他们不仅吃不出来还得夸你做得好吃,一下子吃的更多了,这不就一下子直接死透了吗?一劳永逸的法子。”
  常年在()口开窗的男人是有名的毒师,年轻的时候江湖人称李小邪头,现在年纪大了,人们都叫他老邪头。
  训斥江临舟的话还没说完,老邪头已经是满嘴的血,鼻血也跟着淌下来了。
  这时候江临舟听见“丝丝”的声音,从老邪头的怀里钻出来了一条翠绿色的小蛇,慢慢爬到他的手臂上,然后对准虎口处狠狠一咬。
  好一会老邪头才抹掉嘴角上的血,“江家小子,你这毒还挺够劲的。”接着摸了摸小青蛇的头,“还好有你。”
  江临舟谦逊道:“师父教的好。”
  谁知道李老邪头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什么狗屁师父不师父的,我们南疆人没有你们这里的师父徒弟这一套。我们只有顺眼不顺眼,我看你顺眼,我乐意把这些都教给你,我看你不顺眼,你就是给我黄金万两,我也不会搭理你一眼的。”
  江临舟问道:“老邪头,那你看我哪里顺眼?”
  “都说江南出美人,这庆中倒是北方的江南,竟能养出你这般的绝色佳人。”
  又是这一张脸,江临舟冷笑道:“你可曾听闻姑苏玉观音?”
  老邪头点点头,“贺家的长公子贺兰慈,我曾经见过他两次,美则美矣,只是美的太木,不灵。他出身高贵,虽然没了母亲,但是父亲一直将他视若珍宝,什么都由着他胡来,太圆满的东西总是会显得呆板……”
  江临舟只知道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屁话,但是具体说了什么他早就当听不见了。
  说得有些口干舌燥的老邪头,将桌案上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还不觉痛快,端起茶壶就往嘴里倒。
  喝了个痛快,才觉得少了点什么,问道:“哎?你身边那条小狗呢?”
  “领命出去了。”
  老邪头依然不依不饶追问道:“他这么笨还能领命?领的什么命?”
  “阁中机密,无可奉告。”
  “切……”
  这也不怪江临舟把江策川支出去,因为这老邪头不知道吃岔了什么药,有点什么阴招全使在江策川身上了。
  第一次见面就拿着毒药做的吃食告诉他这是特意从南疆带来的吃食,很好吃。
  江策川谨慎了一下,好奇心跟馋虫还是催促他接了过来放进嘴里。
  江临舟看了一眼,没出言制止,想着给江策川个教训,不是什么人手里的东西都能吃,哪怕这人看起来很面善。
  结果江临舟没想到这药毒性这么大,半夜江策川七窍流血,差点没挺过来。
  从那之后,哪怕江策川再是个好玩的,也绕着老邪头走,但是老邪头却上头了,只要一来就抓着江策川迫害。
  从吃穿住行下手,江策川避无可避,江临舟只好在老邪头来的时候,能把人支走就支走。
  第6章 好热,你给我吃了什么?
  而江策川还傻愣愣地以为江临舟是给他出去放风,没有一点怀疑。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江策川踩着最后一线日光,慢吞吞地往府里蹭。
  他手里还提着几个油纸包,里面装着最后一天搜罗来的零嘴——桂花糕、蜜饯果子、还有一包刚出炉的糖炒栗子。
  当然怀里还揣着江临舟最喜欢的八珍梅。
  “三天啊…...”他掰着手指头数,“说好的三天,这可不就到日子了么。”
  话是这么说,脚下却像灌了铅。
  在外面野过的鸟,哪里有愿意回笼子里待着的。
  转过回廊,远远就看见屋子里亮着灯光。江策川蹑手蹑脚地凑过去,透过雕花的窗子往里张望。
  江临舟正独自用膳。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带暗纹的衣服,衬得整个人愈发清冷。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都是些清淡小菜。他执箸的动作优雅从容,连夹菜都像是在作画。
  江策川咽了咽口水,他在外头胡吃海塞了三天,又喝了不少平日里死侍沾都不让沾的酒,胃里早就不熨帖了。
  虽然只是眼看着江临舟夹起一块翡翠豆腐,他再也忍不住了。
  “主子!”江策川推门而入,一屁股坐在江临舟对面,“可算赶上了!”
  江临舟抬眼看他,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玩够了?”
  “够…...够了。”江策川讪笑着,手却已经伸向了那盘翡翠豆腐,“主子您不知道,外头的东西哪里有你屋子里的好吃,我都瘦了...…”
  话没说完,一块豆腐已经进了嘴。
  江策川满足地眯起眼,又去夹那盘清炒虾仁。
  江临舟放下筷子,静静看着他狼吞虎咽。
  “慢些吃,别噎着。”他甚至给江策川倒了杯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责你了。”
  江策川受宠若惊,差点被嘴里的饭菜呛到。他狐疑地打量着自家主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主子。…..”他试探着问,“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江临舟轻笑,“倒是你,是茶好喝还是酒好喝?”
  手已经拧上了江策川的耳朵。
  江策川心里咯噔一下。
  江临舟已经起身用另一只手捏过江策川的脸,微微一偏,凑近闻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