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早已不是她这样的小老百姓能妄自揣测的人了……
  千禧低低垂头,微微欠身,“许是素月误闯了马公公房间,是个误会吧……”
  第5章 一病不起马奉春这事就这么不了了……
  马奉春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千禧将素月安顿下来后,听她叙述了整个过程,马奉春只是察觉了些许端倪,就把人抓去询问,还没问出点什么,就听说了江家家仆在找人,一时情急,就将人敲晕了,塞进了床底下。
  马奉春既已生疑,还未探查到真实情况,定不会善罢甘休。
  千禧觉得自己低估这件事情的难度,一个人坐在房里闷闷不乐。
  江祈安取来了伤药,想要给千禧上药,却见她坐在窗边,低垂着脑袋,神色怏怏。
  脚步声缓缓而来,千禧听见了,却不想搭理人。
  那年成婚前,她特意拿了喜帖给江祈安,与他分享快要成婚的喜悦。
  那时的江祈安刚满十五,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他坐在昏黄摇曳的烛光下,捧着手里书本读得仔细,嘴唇微动,眼皮也没抬一下。
  千禧举着那喜帖,放下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却还是笑着,小心翼翼问,“祈安,成婚那日你会去吗?羡江也不远,你会去送亲吗?”
  江祈安总算抬眸,瞥了一眼那喜帖,又垂下了眉眼,“我就不去了,该上京了,羡江很远,来回耽搁少说五日。”
  千禧心头一阵失落,朝夕相处六年时光,她以为两人是亲人,却不曾想他连送亲喝个喜酒也不愿,最终还是将那喜帖放在了桌上,给了他一颗红纸包着的糖,尴尬笑笑,“好嘛,耽搁你了,你读书吧……”
  此刻江祈安立在面前,颀长身子在地上投下阴影,一动不动。
  总不能一直这样不说话,千禧犹豫半晌,还是抬起了头,露出客套又生疏的笑容,“我给县令大人惹麻烦了吗?”
  这样不达眼底的笑容,让江祈安心头一沉,一时竟觉着喉咙生涩。
  他坐到了千禧对面,“你在气我?”
  “哪能呀!”千禧惯常微笑,“你是县令大人,我气你干嘛,以后还得仰仗大人。”
  她笑得僵硬。
  江祈安能清晰回忆起,千禧在武大哥面前是怎么笑的,那时她或顽皮或羞涩,娇俏明丽,仿佛下一秒,就会笑着扑进武大哥怀里。
  千禧也并非从未对他笑过,只是从武大哥出现后,他头一次见了那样的千禧……
  江祈安哂笑,“还真是辛苦你了,陪我演这出戏。”
  他取了伤药,仔仔细细打量千禧脸上的伤口,一抬手,她整个身子都在极力往后倾,江祈安只好住手,“这是玉蓉膏,不容易留疤。”
  千禧用手指轻抚伤口,已然结成血痂,疼痛并不明显,“多谢县令大人。”
  江祈安稍稍愣了,眸中不悦一闪而过,“千禧……”
  千禧抬头,望着他想说话的模样,等了好一会儿,见他眉头越拧越紧,才听得他说,“今日马公公之事,是我不好。”
  他竟会道歉……
  千禧的郁结瞬间烟消云散。
  “道什么歉呐!这事儿哪能怪你!人家是宫里来的,背后有公主撑腰,你这县令才当上不久,怎么能得罪那些大人物!”千禧嘴皮子翻得很快。
  “这些年你一个人上京赶考,定是吃了不少苦,家里也没个人帮衬,你好歹在我家住了六年,就跟我亲弟弟一个样,你要是受了委屈,定要与我说……”
  说着,千禧觉得对面的男人现在是县令,会不会有套近乎的嫌疑,声音渐渐弱,还添补一句,“我的意思是……我们怎么也算认识……你若受了委屈,我一定帮你……”
  千禧觉得这话里话外攀关系的意味太过明显,当初他就很不喜欢自己这个爱出头的姐姐,或者说,他从未唤她一声姐,这会儿全无自信,羞赧低下了头。
  “嗯!”江祈安这声嗯得急切,稍稍有些重,而后他扬声道,“就在屋里用饭?”
  千禧应下。
  骤然之间舒展的气场,倒是让千禧迷惑,她抬眸,偷摸打量着他,鼻梁俊挺,双凤目神韵流转,胡茬剃得干净,却还是能瞧出淡淡的青。
  娘亲的手记里写,拥有这样面相的人,聪慧高傲,又十分严肃,往往不善交际,但对亲近
  之人那是一等一的好。
  嗯,想给他说亲。
  “县令大人,若是任家小姐……”
  “叫我祈安。”江祈安听烦了县令大人四字,冷声打断。
  千禧稍怔,却也顺势唤他一声,“祈安,若是任家小姐找回来,这门亲事你怎么处置?”
  “任家小姐都逃婚了,我还能逼着人家嫁?”江祈安说着,目光瞥向千禧,她坐得乖乖巧巧,眸光熠熠,他好似明白她那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
  “那到时候你与任家退了亲事,我给你再说门亲事?”千禧心头雀跃极了。
  媒氏是很靠名誉是差事,得当地人都信任,才会找这媒氏说媒,所以她才能靠娘亲的名声进金玉署,但她去邻县生活了六年,许多人只识得大媒氏千芳,无人知晓她千禧。
  若是能给县令说亲,那她在岚县就能一举打响名声。
  江祈安皱眉,和他想的不差,可他经此一事后,全无成亲的心思。
  正巧门外脚步声传来,丫鬟端了饭菜进来,就摆在窗边的小几上。
  江祈安没直面回答千禧的话,只道,“先用饭。”
  千禧也饿了,立马被饭菜吸引。
  桌上三五菜色,一盘黄鱼烧霉千张,千禧一筷子也没动。
  江祈安眸中漫上迷惑,桌上几个菜都是他按着千禧的喜好叫后厨做的,特别是这霉千张,一股怪味,他以前就不喜,但是千禧有段时间天天都做,饭桌上必有着怪味玩意儿。
  “你怎么不吃千张了?”
  “你怎么不吃霉千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而后又同时回答了对方的话,“我没多爱吃……”
  “我不爱。”
  四目相接,二人从彼此眼中看见了疑惑。
  好奇心驱使千禧忘记了二人的生疏,她追溯往昔,问道,“以前我做这菜,娘亲最不爱吃,捏着鼻子可劲儿让我不要做,但我瞧你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还以为你喜欢呢!”
  江祈安更迷惑了,“难道不是你喜欢吃才每顿都做的吗?”
  他那时可傻,千芳阿婶不爱吃,千禧满心欢喜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他见不得她那模样,将碗里剩下的汤汤水水全倒进了自己的碗里。
  后来,他至少吃了好几月的霉千张。
  千禧不自觉叹了口气,情绪就这么沉了下去,她夹了一筷子含进嘴里,咸咸的,有股子怪味。
  咽下后,她淡淡笑了,“我没多喜欢,那时候我听说武大哥爱吃,便买来试试,我还以为是我厨艺不好才做得不好吃,所以换着花样的试,倒是你捧场,每次都吃得干净。”
  原是这般缘由。
  江祈安摇头失笑,“武大哥害惨我。”
  千禧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嘴角,觉得好生稀奇,他竟然也会笑,笑起来美目生辉,以前的脸怎么就能那么臭呢!
  江祈安见她盯着自己瞧,被盯得不好意思,红了耳根子,忙低下头。
  “你笑起来真好看!”千禧由衷地夸他,许是觉得亲近了几分,她一股子姐姐对弟弟埋汰,“你这些年成熟了不少,以前还觉得你是个怪娃娃,整天板着个脸,像谁欠了你钱。”
  前一句话还将江祈安高高捧起,心里飘飘的,后一句话便将他打落谷底,一颗心摔得粉碎。
  他很怪?
  羞赧骤时占据大脑,脸上一热,他甚至不敢抬头,“吃饭吧!”
  千禧嘴角一抽,夸不得!
  饭后,二人商量起了怎么打发马奉春这个麻烦人。
  江祈安道,“两日后,我会带着你回门,去任家省亲。我会先与任家打好招呼,到时候你配合我演一出戏,绝对让马奉春收拾东西回京!”
  “还要两日啊!”千禧惊呼,“我公婆还在家里呢,我今夜必须回去一趟,不然公婆若是生了疑,以后在家怎么过日子?”
  江祈安也有许多不解,那日他遣人去与千禧公婆送口信,二老住在千芳阿婶的宅子里,东西凌乱,似是在整理杂物。
  原本以为千禧公婆只是因为亲家去世才赶来悼念,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江祈安问出了口,“千禧,你公婆要在岚县长住?”
  “嗯。”
  “为何呢?”
  按理说武家人在羡江生活得很好,千禧公公曾是羡江衙役,在当地有些人望,怎么这个年纪了,还举家搬迁?
  千禧被这么一问,心里沉闷不已,原因嘛,有很多,她不想说,便随意挑拣了几个原因回答,“嫁给武大哥的第二年,县衙仓库起火,公爹冲进火场,整个身子都烫坏了,险些没活下来,后来捡得一命,两条胳膊都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