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闻既明:“?!”
  竟然怀疑他会偷她秘方?
  到底有多不信任他!
  “大熙最好的工匠和技法都在六部,我用得着觊觎你一个民间烟花作坊的配方?”
  他实在没绷住,忍不住道。
  “在你眼里,我闻既明就是如此不堪?”
  戚玉真:“你误会了,我是怕兵器司的秘方泄露,旁人怀疑你监守自盗,将秘方漏给我这小破作坊,牟取私利。”
  “瓜田李下,咱们还是避点嫌为好,你说呢?”
  闻既明:“……”
  “你倒是对自己有自信。”
  能扯上嫌疑也得她拿得出兵器司的秘方才行。
  戚玉真莞尔一笑:“凡事都有万一,没准我真琢磨出了兵器司保密技法呢?”
  闻既明:“……”
  真要那样,确实扯不清。
  虽然律法没有明令禁止兵部官吏亲属不得与军器造作相干,但默认回避。
  有位兵部郎中便是因为岳父经营铁器而被贬。
  戚玉真虽然不是他的妻子,但是他孩子的母亲,算半个亲属,其经营的民间烟花作坊虽不涉军,但也容易引起“以民掩军”的怀疑。
  为避嫌隙,他应该……立刻调任其他部,或者辞官?
  闻既明瞬间脸黑如锅底。
  旁人娶媳只需要出聘礼,他娶媳还得换官服?
  ——换了还未必娶得上。
  有人愁有人喜。
  冯清岁从戚玉真这得了提硝法,便寻思着制点热兵器,比如震天雷、炮弹什么的。
  但研制热兵器,除了硝石硫磺木炭,还要铁,要匠人,要场地。
  硫磺木炭易得,硝石虽管控甚严,但采集天然硝石不难。
  老墙根、茅厕、马厩、洞穴……到处都能刮取。
  有提纯方子在,不难得到高纯度硝石。
  铁就难了。
  购买铁矿石需要铁引。
  铁引不好得,且官府会核查真实用途。
  匠人也不好得,私造兵器是掉脑袋的买卖,谁敢掺和?
  场地就更难得了,试验震天雷会发出巨响,给人听见了,立刻就会报给官府。
  去哪找人烟稀少的地方?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解决办法,但又舍不得搁置这想法——若是有热兵器,她随时能炸开宫墙救师父。
  反正纪长卿除了造反也没别的出路了,她便把燕驰叫来,将自己得了提硝法的事告诉他。
  燕驰听了,眼睛大亮。
  “我们爷有场地、有铁矿、有匠人呀。”
  他们的大本营黑风山就有铁矿脉,还有许多能工巧匠。
  冯清岁:“???”
  “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矿山是前几年买的,匠人的话,一直有收。”
  冯清岁惊诧:“你们二爷早有不臣之心?”
  燕驰忙替自己主子澄清。
  “买矿山是个意外,爷当时只想找个地方安置人手。”
  “地方豪强林立,强占民田、隐漏赋税、私蓄死士、勾结匪盗、走私盐铁……罪愆累累。”
  “爷在地方任职,处处掣肘,为了自保和斩奸除恶,不得不私募人手,震慑和打击豪强。”
  “为练兵,就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买了大片山头,后来才勘探出地下有铁矿。”
  第231章 随缘
  冯清岁纠结了半天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她把提硝方子交给燕驰,道:“制作热兵器的事就交给你了。”
  燕驰用力点头。
  “夫人放心,我这就安排下去。”
  他老早就垂涎火铳了,可惜爷先前不曾动过制火铳的念头。
  如今爷不在,大夫人主事,倒是让他逮到了机会。
  回头他让黑风山那帮闲得在山里数鸟的工匠把兵器司各式热武都仿一仿,玩一玩,岂不比跟着爷去西北吃土的烛影痛快?
  烛影:酸味都飘到西北来了。
  守孝的日子和往常没有太大区别,除了吃不上肉和见不着纪长卿。
  冯清岁每日傍晚仍出门遛狗。
  她新做了个藤盘,遛狗时往前一丢,大黑和卷毛便会争先恐后上前,抢着叼住盘子,送回她手中。
  而后摇着尾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等着她摸头夸奖。
  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这日她正和它们玩儿时,忽然留意到有人在看她,扭头一看,一道清瘦身影映入眼帘。
  “裴大人回京了?”
  她直起身子,笑着打了个招呼。
  这人看着似乎比先前沉稳了不少。
  裴云湛微微颔首。
  “昨日刚抵京。”
  “河州现今如何?”
  “河渠已经修好,淤积的洪水被引到金河里,大部分百姓回了原籍,恢复了原来的耕作秩序。”
  裴云湛缓声道。
  “每个县都有百姓自发为纪郡王立了‘纪公庙’。”
  冯清岁:“……”
  纪长卿到底还是享用起了香火。
  “屈大人留在了河州任职,还是……”
  裴云湛是工部主事,卸了临时县令的职务,自然就回京了。
  屈明璋原本没有官身,也不知赈灾结束后,是继续做他的闲云野鹤,还是获得了朝廷任命。
  裴云湛回道:“陛下选派其他人做了河州知府,留他担任禾城县令。”
  冯清岁唇角溢出一丝笑意。
  看来屈明璋可以如纪长卿所愿,开拓牧牛业了。
  “汪!汪!”
  卷毛见冯清岁久久不扔藤盘,张嘴催促。
  冯清岁低头看了它一眼,对裴云湛道:“我先遛狗,改日再叙。”
  “好。”
  裴云湛立在河边,看着她和两条狗边嬉戏边往前走。
  夕阳洒在她侧脸上,勾勒出柔和轮廓,眼角眉梢皆是温柔与灵动,唇边的笑意宛如晚风里的木芙蓉花,柔软而鲜活。
  她身上没有一丝阴霾,仿佛岁月不曾苛待过她,不曾夺走她的丈夫,也不曾让她目睹小叔子遇害。
  和他在禾城时见到的她判若两人。
  他方才在心里酝酿的安慰和怜悯是如此多余。
  敛去眸底复杂的神色后,他转身离开。
  回府后,他先去正院给母亲请安。
  母亲笑意盈盈道:“今儿你姨母上门,想替慕家说亲,你可还记得慕家三小姐?你没外出游历前,见天往我们裴家跑,跟在你身后湛哥哥长,湛哥哥短叫的那个小丫头,如今长成大姑娘了。”
  裴云湛回想了一下,方想起母亲所说之人,拧眉道:“她太娇气了。”
  裴母瞪了他一眼:“你小时候比她还娇气呢,也好意思说人家?人又不是一成不变的,人家已经改性子了。”
  “我刚回京,工部事务繁琐,无暇成亲,过两年再说。”
  裴云湛淡淡道。
  “过两年?”
  裴母声音陡然提高。
  “你几个弟弟的孩子都能开蒙了,你还不打算成家?是要气死我不成?”
  “你要是不喜欢慕三,我给你找别的姑娘,年内必须得定下亲事。”
  裴云湛心头一阵烦躁。
  “我又不是娶不上妻,您何必着急。”
  “我能不着急吗?”裴母厉声道,“你看看纪长卿,但凡他早点成亲,也不至于死了连个捧灰的都没有。”
  裴云湛:“……”
  纪长卿活着,母亲拿他鞭策他。
  纪长卿死了,母亲怎么还是拿他鞭策他?
  简直阴魂不散。
  “等我升了侍郎再说。”他搪塞了一句,便回了自个院子。
  心头的烦躁挥之不去。
  先前在外游历,家里纵然催婚,也奈何不了他。
  如今他人在府里,母亲怕是会三天两头催促,他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可他并无心仪之人……
  脑海蓦地掠过冯清岁被夕阳余晖照亮的侧脸。
  他表情一怔。
  宣府。
  宣提督也在想冯清岁。
  “小叔子去世,长嫂要守几个月孝来着?”
  他问自己妻子。
  “五个月。”宣夫人回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宣提督将自己想为儿子求娶冯清岁的事说了,笑呵呵道:“你记得五个月后找人上门探探她的口风。”
  宣夫人白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忘了她要给亡夫守三年孝?”
  宣提督:“!!!”
  他确实给忘了。
  思忖片刻,他一锤定音:“那就让俩小子等一等,反正他们也才二十出头,等得起。”
  宣夫人:“……”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她没好气道,“要是到时候人家看不上咱们,俩孩子不是平白被你给耽误了?”
  “要一个等也就算了,你还想让两个一起等,是想他们兄弟俩抢媳妇不成?”
  宣提督挠了挠头:“那你说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