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卢永昌已经打开酒坛,迫不及待倒了一杯饮了:“去吧去吧,让下面都小心点,别误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越来越暗,静谧无声。
  柳拂风倒是很坐得住,顶多烦飞来飞去的小虫子。
  终于……有动静了。
  不似柳拂风想象,突然来一队人押送东西,入库到卢永昌这里,改做‘丁辰’号,而是卢永昌先动了。
  他拎着酒壶,走出房间,往北走了老长一段,又往西,手指微动,似在数数,最后在一众仓房中选了一间,停下,拿钥匙打开,里面是一个个箱子,他开箱检验——
  银芒冷肃,烁光粼粼,赫然就是兵器!
  “来人。”
  卢永昌关了箱,叫来手下,吩咐:“把这里的东西,搬到西四号仓房。”
  走到西四号仓房,他手里拿出一本台账,舔了舔毛笔,写下两个字:丁辰。
  柳拂风立刻懂了,所以这个‘丁辰’号的货,并非临时运来,而是早就在这里了,只是以前放在空仓,见不得光,现在虽然仍然见不到光,但有了名字,方便记录周转。
  他猜,这个组织做事大概分工很细,肃王查到的宗公子或言先生,固然是重要角色,但并非所有细则都会过手,比如这中间周转的流程,很有些猫匿。
  卢永昌就算是仓部主事,经手很多货物转运,也不是桩桩件件都要亲自过眼过手,文吏管事记录的东西,他怎么肯定哪样是自己要的?刚才他还开箱验货了,定是要确定里面是否是想要的东西,那这个东西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到这的,他是否清楚?又是谁,以何种方式告诉他,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来找?
  “怪不得对内鬼那般提防……”
  柳拂风喃喃,因为信息不透明,因为彼此隔阂,有隔阂,就更怕背叛。
  卢永昌收到怎样的密令指使待查,但眼前这些东西,还得从账里找。
  银钱往来有账目,货物进出有账目,仓房的东西,哪来的哪去的,都要有依据,怎么把一个东西做没,怎么把一个东西做有,端看个人本事,但做账的这个人……一定知道所有来去。
  唐望,非常关键。
  柳拂风心里带着事,继续观察。
  有人来了。
  一个身材宽厚的人永远接近,唐望迎了上去,微笑浅聊,明显认识,卢永昌似听到了声音,打开房间,迎了出来:“哟,刘兄来了?”
  刘丰微笑颌首:“今晚可还太平?”
  “太平!有我在呢,能出什么事!”卢永昌拉着人进房间,“活儿让下面人干就行,来来来,咱们喝两杯!”
  柳拂风看到,刚刚被装到西四仓房,命令为‘丁辰’号的兵器,被一箱箱排出来,装上车。
  这些人明显训练有素,干活麻利,悄无声息就搬完了,赶车离开。
  唐望清点记录过后,也没留,转身走了。
  所以今晚的事……完了?
  柳拂风思考片刻,还是没跟上去,他相信肃王谋局,今天一天都在关注,没道理到这个时候不管了,这些车辆一定有人跟踪。
  正当他考虑稍后怎么调整时,发现今天的事并没有完,又有人来了,直接踹开了卢永昌的门。
  “货呢?”
  “不是拉走了?”卢永昌有点懵。
  “让谁拉走了?老子还提前到了一个时辰,货竟然没了?你脑子叫狗吃了,人都认不清?”
  “你才是哪来的狗,在我跟前乱吠,”卢永昌指着刘丰,“刘兄来押车拉的,每次都是他!”
  刘丰立刻放下酒杯:“你可别乱说,我今天可不是来拉货的,就是随便走走,我们的货单明明白白,明晚出。”
  卢永昌愣住:“不是改了时间,说今晚……”
  刘丰站起来:“你少胡说八道!谁给你改了时间!”
  卢永昌:“那你进来跟我喝酒?”
  刘丰:“你都邀请了,我不进来岂不是不给你面子?”
  卢永昌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刚刚外面那些车不是你的?”
  刘丰:“当然不是!”
  卢永昌:“不是你不管管,至少提醒一声呢!”
  “你这仓房,每天进进出出多少货要运,我为何要大惊小怪,提醒你这个?”刘丰根本没觉得不对劲。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都说了,夜里无聊,出来逛逛!”
  “账房呢!叫他过来!”
  卢永昌当然叫不来唐望,人已经走了,他终于感觉不对:“老子被算计了!”
  刘丰也觉得不对,转脚就要溜。
  “你不许走,必须留下来跟我去说清楚!”卢永昌拽住了他。
  “当我傻的?等着你把屎盆子扣我头上?老子就出来散个步,什么事嘛这是!”
  刘丰根本不理会,撩袍就跑。
  柳拂风看着一切发生,肯定不是巧合,定然有人在中间做鬼,他想到了肃王那边的信息,这个组织内部出了内鬼,现在事发,内鬼岂不是该‘暴露’了?
  那他不得搭把手?
  脑子里快速过着兵器案与连环杀人案的信息,他很快知道了怎么做,立刻蒙上脸,用射的不太准的袖箭搅局……聪明的人,自该懂愿者上钩。
  “哪位兄弟来了!”
  卢永昌身手不行,提货人提不到货,也没什么好果子,不肯放过他,已经动手,他躲闪狼狈,怕丢命,当然需要一个帮手:“你今日助我,来日必有重谢!”
  柳拂风帮了,帮的很隐晦,毕竟他得手要保证自己人身安全。
  提货人的攻击并未停止,忽然有更多的人加入,战况越发猛烈,越来越多的人卷进去,不明就里,但也要拿刀抵抗,因为不抵抗,就会死。
  血花飞溅中,柳拂风看到一具尸体,是刚才冲出去的刘丰。
  他也死了?这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形势太危险,似乎仅凭自己,弄不走卢永昌。
  柳拂风意识到,有更高身份的人来了,宗公子,还是言先生?肃王那边的消息里,京城似乎是宗公子地盘。
  君子不立危墙,宗公子即便来了,也不会随意露头,定是在远处观望布局,有想达到的目的……
  正好,自己之前从追踪杀手里得到过一块牌子,正是宗公子的,这等信物不便遗失,遂对方一定想要!
  柳拂风开始调整计划,看什么时候扔出去,叫对方看个清楚的。
  一盏茶后,远处马车上,正在关注前方战况的宗公子,忽然睫毛一颤:“不对,这事不对,我们似乎被人做局了。”
  李冠:“是肃王的人?”
  “不大可能,”宗公子摇头,“肃王才回京,刚刚开始接手探查兵器之事,就算有天大的本事,策反了一个我们的人,不至于能摸得这么深,这么准,连调货规律都知道……”
  主上到仓房的特殊命令渠道,他都不清楚首尾,一般人怎么可能接触得到,就算截获一二信息,要达到今日效果,必须得提前下手,每一道暗语密令都会是是个坎,肃王的人不可能安全无虞通过。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叛徒,我们想抓,对方似乎也想利用,在保。”
  “那现在怎么办?”李冠眯眼,“我去解决了他,暂时撤退?”
  宗公子手指轻捻:“壁虎断尾,是不错的招式,可你刚刚不是看到了,对方手里捏着我的‘宗’字牌,得拿回来。”
  拖得越久,越有可能坏事。
  “我记得,拿着这块牌子的死士追的,是柳泽雷?”
  “是,公子没记错。”
  “好聪明啊,”宗公子淡笑,“可惜这么聪明的人,不能为我所用,用不了,就只能拿来威胁了。”
  李冠:“公子的意思是……”
  宗公子微笑:“他那相好不是来了?”
  “肃王?”
  “今夜如此大事,他怎能不闻着味来,就是不知,他敢不敢在柳泽雷面前露身份,”宗公子扇子掩唇,低声,“你这样……”
  “是!”
  殷归止当然得来,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全看到了,距离并不远,不但他亲自来了,他的人还分不同方向,跟踪筛查。
  他也知道,捕头会来。
  这不省心的东西惯不听话,心里有自己的傲骨职责,查案从不退缩,他愿意给他舞台发挥,也会在一旁看着,保证他不危险。
  但他未料到,会被叫破。
  “蕴公子——”
  李冠扬声,挑衅又兴奋:“你说你来都来了,看到你心肝宝贝被围攻,怎能还旁冷眼旁观?啧啧,你该不会是要骗婚吧,甜言蜜语把人哄的服服贴贴,实则根本没想跟别人过日子,是想把人骗出去卖了?”
  柳拂风正在战圈里极限走位,一边躲避冲自己来的凶险,一边指点卢永昌,他不算紧张,这种花活以前又不是没玩过,但……嫂子来了?
  这么危险他来做什么!
  心有牵系,一个走神,脚底没稳,从高高仓顶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