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应微言注意到狗,又注意到时间,把冻干罐封好。
  宋桦立马站起来:“走走,我送你。”
  郝佳把手机一丢:“我去。”
  宋桦抓住她:“姑奶奶,你这状态开车不行。”
  应微言不知道郝佳为什么生气,还以为是两口子之间的争执,主动说她扫个共享单车就回去了。
  应微言刚出小区,脸上多了一丝凉意,雨丝如牛毛一样飘了下来。
  扫了一辆单车,锁都开了,结果车把是歪的。
  怪不得附近就这一辆停着,应微言无言了一会儿,擦擦车座坐了上去。
  骑上车之后,应微言发现车把的问题远远不止歪了那么简单。
  她如果想往左边拐,就比如捏着把往右边转,向右同理。
  好在她技术好,驯服了一会儿车把之后,歪歪扭扭上了道。
  风吹过来,雨丝也飘过来。
  应微言的脑子里出现了《二泉映月》的二胡声,如泣如诉。
  抬手摸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应微言的旁边递过来一只破破的搪瓷碗。
  骑三轮的大娘戴着花花绿绿的丝巾,三轮车里坐着拉二胡的大爷戴着大气的墨镜。
  一见应微言看过去,那二胡拉得更起劲了。
  应微言:“......”
  “没现金是吧?二维码也可以的。”大爷善解人意地从胸口掏出来一张二维码,“支付宝还是微信?”
  正巧停在红绿灯上,旁边一开宝马的大哥降下车窗,喊道:“大爷大娘挺时髦啊,lv的丝巾,lv的墨镜。”
  第79章 我在雨里拉肖邦(一修)
  绿灯一亮,应微言就蹬着车头也不回地跑了。
  跑的过程中雨丝渐渐大了起来,跟着风一起刮向应微言的脸,夹杂着两边树被吹得哗哗作响的如同潮水呼啸的声音。
  肖邦的《夜曲》在身后如同鬼魅一般随行。
  二胡作为中国传统拉弦乐器的代表,起源和发展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演变,融合了多民族的文化元素,下可到乡野民间,上可到最高的艺术殿堂,承载着婚丧嫁娶、节日祭祀等功能。
  源远流长的二胡和古典乐曲配合在一起,不可谓不妙。
  脚下好像不再是破破烂烂的自行车脚踏板,而是波兰松林地面上的厚松针,伴随着针叶林独有的清香,蹬出的每一步都在谱写史诗。
  再不停下,应微言怕自己一口气蹬到马尔堡城堡去了。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应微言按下刹车闸,不仅打算认输,还要承认自己输得心服口服。
  因为她要靠边停下,势必要往右边拐一下,这样车把就必须往左拧。
  她是跟共享单车配合好了,达到了人车合一的境地。
  结果骑三轮的大娘误会了她,以为她想要改路径逃跑,立马跟着她的车把同步拐方向。
  三轮车的轮胎和自行车的轮胎撞在了一起。
  众所周知,力是相互的。
  应微言一人之力难敌音乐界的泰山,二胡界的泰斗,两个人的重量。
  共享单车的车把震开了应微言的手,发出嗡的一声。
  应微言整个人直接弹开摔在了地上,好在她减速骑行了,这一下只是把她摔懵了一下,并没有摔得很疼。
  空气有点尴尬,不算安静,因为还有风声雨声喇叭声——旁边有个车左转不打转向灯,后面黑车喇叭声长长短短的,听起来骂得很脏。
  大爷摘下了墨镜,小眼睛看着她。
  应微言感觉他要说些什么,但从他目光的不可思议可以看出来,他对他即将说出口的东西还有点不确信。
  “同行?”
  应微言反应了五秒钟才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
  “年纪轻轻的,碰瓷可不好。像我们一样学门手艺卖艺嘛。你刚才也被我的音乐打动了吧。”
  前半句应微言不承认,后半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大爷说对嘛。
  “今天就不收你钱了,这是我的名片,江湖有缘再见。”
  应微言拿着那张姓莫的名片,抬头试图隔着雨幕看看那二胡里是不是藏着剑。
  大爷把墨镜戴上,架好二胡,手指一按,又是一曲《沧海一声笑》,引得风动雨动车轮动。
  看大娘的车速,看起来刚才一直在让着应微言。
  等三轮车不见踪影好久,应微言还坐在马路牙子上思考江湖是什么。
  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她身上。
  又过了一会儿,头顶的一片雨突然消失,应微言以为自己神功练成,可以以气抵雨。
  “你在做什么?”
  应微言抬头先看到一把黑伞。
  雨水在伞面上凝聚,顺着伞骨滴下来,刚好滴在应微言摊开的手心里。
  硕大的雨滴又在手心化开,顺着掌纹奔腾向四方。
  风雨飘摇,有个人安稳不动如山,这山也替她挡住了雨,抵住了一部分侵来的寒冷。
  或许是有温暖源靠近,应微言这才感觉自己有点冷,发现自己的外套已经湿了大半。
  脸上也全是雨水。
  而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江湖是什么。
  想的东西好像和江湖没什么关系。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
  应微言很想说点有意境的话题来维持住气氛,比如细雨鱼儿出什么的,可惜雨也不细,这儿也没鱼。
  雨伞还为她撑起了一片小小的晴天。
  “不小心摔了一跤。”应微言慢吞吞地说,像是被雨淋湿后锈透的机器人。。
  其实看倒了的共享单车就能看出来是摔跤了,只是从衣服淋湿的程度,和姜谢辞刚才在车里观察的半分钟综合考虑。
  这人不知道在雨里静坐了多久,也不知道静坐的时候想了些什么。
  平时总是活蹦乱跳,精力充沛的人,难得这么安静。
  和魂儿走丢了似的。
  应微言不知道姜谢辞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一时间没动,回答完问题仰视着他,等待下一步指令。
  看来是淋傻了,姜谢辞看着应微言湿漉漉的睫毛,忽然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朝应微言伸出了手。
  应微言握上去的时候有一丝犹豫,虚虚握着干燥温暖的手上下晃了晃。
  应微言的手也是热的,就是比起姜谢辞的手,还差一点。
  她的指尖凉凉的,手心里还有雨水,就在这握手礼仪里,全都蹭进了姜谢辞的手心里。
  应微言的手变干了一些,不那么潮湿,但姜谢辞的手心好像也没存下多少湿意和水,依然干燥温暖。
  应微言搞不懂姜谢辞为什么要和她握手,晃了两下就打算松开。
  却又被反手握住,在她惊讶还没表现出来的时候,把她从湿冷的地面拉了起来。
  应微言:......
  原来不是握手啊。
  姜谢辞把伞塞到应微言手里,把倒地的自行车拎起来停在了路边的停车区里。
  “上车。”姜谢辞抬抬下巴,言简意赅。
  露在雨里的短短几秒,姜谢辞身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雨。
  不过比应微言还是好很多倍,应微言跟猫一样,被雨打湿之后,连带着神气都和毛一样蔫儿了下来。
  车里的温度是比外面高一些,正常穿着的人会觉得这个温度很舒服。
  应微言这个在雨里淋了一遭进来的,像是进了一个小火慢蒸的蒸屉里。
  湿气让她有点不适应。
  姜谢辞也上了车,外套脱了直接扔在了后座,然后车内暖气调得更高了点。
  应微言待在副驾驶上,被车上突然开猛的暖气一阵狂轰乱炸,衣服很快变得半干,头发都有点炸毛,而且还有点呼吸不畅。
  车往前走了五六分钟,姜谢辞确认应微言的头发和衣服都烘得差不多,脸色也比刚才红润不少,才把暖气又调回合适的温度。
  姜谢辞递给她一块毛巾。
  其实也没什么好擦的了,但应微言找不到拒绝的借口,只能接过来胡乱擦了擦。
  于是头发又有一点翘了起来,跟猫的犟种毛似的,刚好翘在耳边,在主人的动作下微微晃动着。
  “出去兼职了?”
  “没。”应微言的回答很简略,想想又补充一句,“去朋友家吃饭。”
  应微言把毛巾重新叠成方块,端端正正捧在手里。
  人在尴尬的时候要么会装作很忙,要么会装作看手机。
  应微言终于想起自己的手机,拿出手机,擦干上面的雨水,发现手机屏变成了蜘蛛网,并且被摔关了机。
  开机的时候,屏幕没亮,光从蛛网里透出来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屏而出一样。
  她连忙关了手机,免得手机在这狭小的空间发生爆炸,发生一车两命的惨案。
  姜谢辞从后视镜目睹了全过程,静静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梓宁有句话说得倒是不错,这小朋友的行动永远是猜不准的,永远天马行空,永远让人想去窥探。
  大概是做足了思想斗争,苦恼了半天的人终于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