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祝安津怕他们添油加醋给祝憬打小报告,只能用力扭着手腕,答应了蒋平延。蒋平延这才若无其事地把他的手松开,叫那几个佣人出来三个搬行李,剩下的帮他把车洗了。
  车身锃亮,连轮辐轮毂上都没什么灰尘,显然不是不常使用也是刚清洗过,根本没有洗的必要,但蒋平延开了口,那几个佣人也只能互相看一眼,去准备工具了。
  “还满意吗?没让你吃亏吧?”
  跟在那三个歪了半边肩膀、吭哧吭哧领着大行李袋挪动的佣人后边,蒋平延向祝安津歪了身体,低下头,几乎就要凑到他的耳边。
  祝安津没有搭理人,兀自走快了一点。
  第26章 你的脖子有点空。
  地下室里除了一张简陋的床,一个矮方的床头柜,还有进门墙角堆放的祝安津的洗漱用品,再没有别的设施,祝安津为数不多的衣物鞋子都在床边的两个大纸箱里。
  佣人把行李堆放在了装满的纸箱边,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往外走了,祝安津往门边让了一步,蒋平延也跟着他让,不动声色地落下一句吩咐,叫两人也去洗车,又不知道给谁编辑了一条信息,才迈腿跟上已经进房间的祝安津。
  祝安津没什么骨头地躺上了熟悉的硬木板床。
  在蒋平延的软床上睡久了,他还以为再回来会不习惯,结果蒋平延的羽绒服足够蓬松柔软,倒是让他有点感受不出床板的硬/度了。
  蒋平延站到了床边,祝安津的单人床狭窄,躺的位置靠向来的这一边,蒋平延的眸光暗了下,沉默不语地弯下腰直接上了手。
  他一只手把住祝安津的肩膀,另一只手把住祝安津的腰,祝安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大力带着翻了半面,口鼻都捂进了枕头里。
  枕头也软软塌塌,祝安津的鼻梁压在床板上,一阵隐隐地钝痛,他扭着/腿和/腰翻回来,床板咯吱响了两声,蒋平延就已经在他的身边坐下了。
  祝安津眨眨眼睛:“你不走吗?不是马上就要去机场了?”
  蒋平延垂下眸看他:“车在洗。”
  祝安津又眨眼,是他忘了,就算车身没什么灰尘,冲洗也要花一点时间。
  蒋平延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房间本来就封闭,这下更难以忽视这无言的沉默了。
  祝安津捏着羽绒服的袖口,找着话题:“你知道祝憬什么时候会出院吗?”
  虽然祝憬出院了在祝家也会当他不存在,但他还是有点害怕祝憬回来找他的麻烦,毕竟即使如蒋平延所言,订婚宴取消了,人和祝憬没什么关系,但祝憬显然并不满意“取消”这个结果。
  “在做心脏移植之前都不会,你今年大概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蒋平延给了祝安津一颗定心丸。
  祝安津用力挼了一下光滑的面料,犹豫了几秒,还是问了:“那你之前说祝憬知道我在你那里,是什么意思?”
  蒋平延没什么表情:“字面意思,就是知道。”
  “为什么知道?”
  蒋平延没有再回答,离他稍远的那只手动了,从宽而深的外套兜里掏出来了一部手机,递给他。
  崭新的,屏幕不算大。
  “...干什么?”
  祝安津的手抬起来点,但是没有接。
  他没有手机,福利院没有条件给每一个孩子配置智能机,到了祝家,祝姝明更不会为了他这个将死之人多余支出,收拾一间堆放杂物的地下室给他就已经是恩赐了。
  不过他也不需要手机,他没有福利院院长的电话号码,也联系不了别的小伙伴,事实上自从被祝姝明领回来,他就真和外界断干净了联系,是不是死了,怎么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或者关心。
  他被迫割裂成为了孤岛,荒芜或是沉没,总之无人再问津。
  “拿着。”
  蒋平延的手还举着,简短地吐了两字命令。
  “我用不上...”
  明明不打电话也可以看剧玩游戏刷视频,充实他枯燥又无趣的地下室生活,但祝安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不想收下。
  蒋平延作势又要拉他的手,他下意识抬手躲过,做了个掩饰性的动作接下手机,接到手里才发现这手机屏幕其实挺大的,只不过蒋平延的手也大,就显得它小了。
  蒋平延被躲开的手顿了下,顺势放下了,不动声色地盯着他半分钟,又若无其事地继续:“里面存了我的电话号码。”
  祝安津因为躲开一直没敢再直视蒋平延的眸子抬起了,想问存来干什么,又不会再联系了,但最后还是没问,又垂了眼:“嗯。”
  又没什么话说了,祝安津的手搭回了身体,手机轻薄的重量压在他的腹部,那颗打了快两个月的脐钉被碰到还会隐隐作痛,他的眉心聚了下,又舒展,沉默地看着蒋平延搭在床面的手,修长的指节刚好触上他羽绒服的边缘。
  “祝安津。”
  蒋平延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祝安津刚要看人,外面庭院突然传出激烈的喧哗吵闹,在蒋平延敞亮的房间待久了,他忘记了地下室没有窗户,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只看见了一堵冷白的墙。
  而后他就被蒋平延的手掌托着脸,毫不犹豫地施力回了正,蒋平延的眼睫垂着,深黑的眸子完全锁住了他。
  他仰面躺着,同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蒋平延。
  蒋平延的手指在他的脸上翻转的方向,微凉的指尖拨开他扣严实的防风领,拉下他里面随意套着的单衣领口,指腹不轻不重地碾压在了锁骨凹陷处的小痣上,碾了下,又淡淡地开了口:“你的脖子好像有点空。”
  祝安津警惕地绷紧了身体。
  他不知道蒋平延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颗痣,总之人是第一次上手碰。
  他的ru钉还没打多久,粗糙一点的衣服摩擦都会疼,他可不想还没有养好就又添上新的,全装听不懂蒋平延话里的意思:“那是因为你把我的衣领拉下来了,好好的怎么会空,衣服这么贵,设计费都得占一大半。”
  蒋平延的手却仍旧按压在他的锁骨处,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在他身上再留点东西:“我觉得挺空的。”
  祝安津的话紧跟了出来:“我不觉得。”
  “你该觉得。”
  蒋平延的整个手掌都贴合上了祝安津的脖颈,身体向前倾了一点,宽大的肩膀便压下来,祝安津突然意识到自己躺着的姿势很危险,像是被豺狼盯上又无处可逃的兔子。
  他缓慢地屈起腿,吞咽了下,清晰地感受到了耳膜和脸颊的收缩震动:“...我真的不觉得。”
  蒋平延不再说话,妥协了他的“不觉得”,但人不但没有收手,还更向他压覆下来,天花板的灯光投下蒋平延身体的阴影,一点点向他逼近,最后完全裹住了他。
  蒋平延距离他仅几厘米,连修过的眉毛长出的一点青茬都清晰可见,祝安津下意识想要往后,却紧压在床板上无路可退。
  蒋平延的眼睛掩埋在了黑暗里,有一点更深的影子,像他静止的轮廓:“那我换一个说法。”
  “祝安津,我希望我们的协议继续,在今年冬天。”
  祝安津愣了。
  蒋平延压下来带过了一阵微不可察的风,是熟悉的、也许会令他花好几个月才能够忘掉的洗涤剂的味道。他不知道蒋平延这句话是出于什么目的,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到今年冬天一样。
  “...为什么?”
  “因为你需要我。也许到了冬天祝憬的病情又会加重,只有我能帮你阻止祝姝明。”
  祝安津捏紧了那只手机:“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你应该也会像现在三个月调不来心源一样,根本救不了我吧。”
  蒋平延丝毫没有被揭穿的样子,游刃有余地继续:“如果我们再拟订新的协议,我会把保全你放在第一条。”
  第一条又有什么用,到时候跟一具尸体能谈什么协议或是毁约,但祝安津没有再继续质疑了,他还有更想要知道的事情:“那你呢,总不能是因为我需要你,就继续这场交易吧?”
  “当然不是。”
  蒋平延的手一路绕到了他的后颈,在起身的同时手臂用力,将他从床上拉来坐起,那短短的瞬间里,祝安津有一刹那觉得自己的鼻尖和蒋平延相触,但实在轻微到了极致,像错觉一样。
  “一开始的交易就说过了,我有皮肤饥/渴症。”
  “我需要抱你。”
  蒋平延的手松开,再次从衣兜里摸出来了一样东西,是一条简约的皮质颈圈,银扣,中间有一个装饰性的银色圆盘,正反两面刻着大写字母“j”。
  是祝安津的名尾,也是蒋平延的姓。
  祝安津懂了,蒋平延一开始说他的脖子空,并不是要在他的锁骨埋下新的钉子,而是要给他套上狗链子。
  “所以答应吗?”
  蒋平延平淡地看着他。
  祝安津知道自己不答应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