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也是周观逸等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季长岁撞的那一下非常不巧,撞到了旧伤上,这新疼旧痛赶上一块儿,韩瑞这把老骨头是根本不敢碰,再给他磕哪儿去,季长岁搞不好连夜写一封三万字投诉信。
  “哎谢谢。”季长岁被沈浪和周观逸一人架一条胳膊。走出审讯室路过韩瑞的时候,季长岁意味深长地凝视了他一会儿,眼神在说,看看现在谁比较惨。
  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周观逸才问他:“怎么样?”
  季长岁其实不至于让人架着走,他也知道韩瑞知道自己不至于让人架着走,大家配合做个戏让气氛别那么僵硬罢了。眼下他收回胳膊,自己扶着后腰站了会儿,说:“叫我配合调查。”
  沈浪不解:“部长都说了是意外,还要继续调查吗?”
  “嗯。”季长岁开始添油加醋,“恶劣事迹嘛,你想想,你在外头抓人,附近敌军四伏,你战友忽然对你暴起而攻之,你毫无还手之力,你被他揍得……”
  话未说完,沈浪实在没忍住打断他:“但我们部长没事啊,倒是您……”
  看起来蛮惨的。
  季长岁一手按着墙一手扶着后腰:“他们会有一个‘预设后果’的判定标准,这次是没事,假设下次再发生呢,假设是更紧急的情况呢。”
  “噢……”沈浪明白了,但又不算很明白。
  然后他看着自己部长瞄向这电梯的按钮,灰的,他们仨站在这儿半天居然没人按电梯。周观逸伸手按了下行键,沈浪无意义地似乎在补救自己身为下属没主动按电梯的过错而跟着又按了两下,导致季长岁笑了出来。
  见他笑了,周观逸稍稍安心:“没事,我说了那是意外。”
  “我明白。”季长岁慢慢敛起表情。
  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能就是沈浪说的那样,没有酿成严重后果,周观逸没事,赵胜及其四名同伙落网,这个事情大可以轻轻揭过。
  再者,他当时没使用异能,不能算异能失控。
  电梯门打开,周观逸上前来扶了他一下。
  回去的车上季长岁怎么坐都不舒服,又下起了雨,路上堵。周观逸在开车,开的警车,季长岁在副驾驶反复调着那个座椅靠背角度,急得他都想拉警笛。
  季长岁放弃调整座椅了,问:“你这么苦大仇深的表情是在愁我吗?”
  “愁堵车。”周观逸说,“目前的状况,管理局不会轻易动你。”
  不过周观逸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又一次陷入慢车阵,前车的刹车灯像一双鲜红鲜红的眼睛,被挡风玻璃的水流扭曲之后显得凶恶无比。
  两人在车里沉默,季长岁是疼,而且不太想说。周观逸则是身为证件上的丈夫,却明白自己不适合多问。
  分明只是一次可以弱化成“战斗惯性”和“没收住”或者“太快了根本没分清面前是敌是友”这些统称为“误会”的小问题,但韩瑞如临大敌,焦虑不安,俨然世界末日。
  韩瑞平日里憨厚亲切,对谁都是眼睛一眯笑得带些傻气,并开玩笑说像自己这样大腹便便的alpha可不多见哟。不过大家心知肚明,在异能者管理局做副局长的,他可以装傻,但你不能觉得他是真傻。
  所以季长岁对周观逸认为的“不会轻易动你”持有一半认可。可能吧,不好说。他其实不太在乎,至多叫他回去桃榔市,同时韩瑞会为了保护周观逸而立即撤销婚姻,他也不会连累任何人。
  “谢谢啊。”车停好后,季长岁解开安全带,伸手,让周观逸搀扶着从车里出来,“嘶……”
  “还是去医院吧。”周观逸说。
  季长岁惨白的一张脸摇摇头:“不去,睡一觉就好了。”
  “那你的床挺先进啊。”
  “别羡慕,想要的话等我回桃榔了床送你。”
  周观逸苦笑了下:“这边,警官,我们住这栋楼。”
  “哦。”
  其实特别痛,不过他很清楚没有伤到骨头,所以拒绝去医院。他很讨厌去医院,说讨厌可能有点小孩气,或许应该说,厌恶,抵触,抗拒。
  季长岁脱掉衬衫,背对镜子,回头。
  果然成片的青紫淤血,带着横七竖八的擦伤,那毕竟是山林野坡,遍地碎岩石和尖硬的植被。季长岁叹气,换了套质地柔软的t恤和运动裤,因为脸上也有几道剐蹭的扣子,戴上口罩和耳机出门了。
  五月初入夜后还是蛮冷,但并不能阻止出来拍夜景的姑娘穿小裙子,季长岁瑟缩了下肩膀,推门进去一间便利店。
  一瓶化淤的膏药,一些医用碘伏棉签,和两罐冰啤酒,薯片,一盒抑制贴。
  他付钱,推门出来,原路返回。
  一个字没说,眼皮子懒懒地半耷拉着。街上从玻璃橱窗里透出来的光零零碎碎地落在他身上,季长岁腰背痛,走得慢。
  等红绿灯的时候收到一条微信,他换另只手拎袋子,点开微信。
  杨局长:后天一早精神控制异能者和监管小队抵达昶州,我会尽力把你保在那儿,问题应该不严重,别再犯了。
  季长岁拎了拎口罩,回复:明白。
  听见敲门声的时候周观逸刚刚换好衣服,他狐疑着去开门,登时吓一跳:“季警官?”
  大约是季长岁半死不活的眼神让他以为这人是来向自己求助的,于是连着又问:“我送你去医院?等一下!”
  “不是……”季长岁心情好点儿了,笑了下,“我身上都是钝伤,你应该也有,我出去买了点药和酒,喝点儿吗?”
  周观逸视线移到他手里的袋子:“药和……酒?”
  “明天又不上班。”
  “你先进来吧。”周观逸让了让。
  周观逸身上也一样,青一块紫一块,家常便饭。
  但季长岁这程度是生猛海鲜了。
  季长岁敲他门是两个目的,一来让周观逸也上点药,二是叫周观逸帮自己上点药。
  “你就帮我抹这一块就行了。”季长岁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自己掌心的位置,“就我后背对应的这里,我够不着,剩下的我能自己来。部长,你傻了吗?赵胜那个没有人样的脸你都没吓着,现在不会被我吓着了吧。”
  周观逸愣愣地点头:“有点儿。怎么撞这么狠啊。”
  “你,加上我,我们两个成年男性alpha。”季长岁认真地说,“以及翻滚的速度,骨头没事儿算我够硬。”
  “噢……”周观逸是真的吓着了。那一后背的骇人颜色让他拧膏药的时候拧反了方向。
  季长岁原本坐在他家这个比较长的沙发上,无奈,起来走过去到单人沙发这里,弯腰,拿走周观逸手里的药瓶:“这么拧。”
  然后坐回去,背对他,还是垂着眼的。
  周观逸小心地抹着膏药,茶几上袋子敞着口,塑料袋黏在冰啤酒的罐子上,他问:“抹药能喝啤酒吗?”
  “能吧,又不是口服药。”季长岁说。
  季长岁的背上新伤混着旧疤,像一面经年风雨的石板墙上凿刻着诗词,落魄又有力量感,很好看。
  “谢谢啊。”季长岁抬手套回t恤,然后慢慢转过身来,拿过药瓶,“你也脱了吧,我帮你涂。”
  第17章 第17章“常来啊老公。”……
  膏药涂上去冰凉凉的,顺带镇痛。
  其实方才在买药的时候,店里的姑娘询问了他需不需要去痛片之类的,季长岁拒绝了。
  虽然不晓得去痛片跟酒能不能一块喝,他是无所谓的,但别把周观逸搞死了。
  给周观逸上药的时候他一动不动,和季长岁一样,整个后背没几块好皮肉,深深浅浅的疤痕。
  周观逸穿的居家服,浅灰色的一套睡衣裤。他穿好上衣,纽扣都系好了才转过来:“谢谢。”
  那边“咔”一声,季长岁拇指抵在易拉罐边缘,中指弯曲压在罐顶,食指拉开拉环,涌出“哧啦”一声。季长岁递到唇边喝了一口:“不用客气。”
  他看起来想在这里待一会儿,周观逸在犹豫现在拿只杯子给他是不是有点晚了的时候,季长岁看了他一眼。这眼看过来两人都停顿了一下,像卡壳了。
  周观逸说:“稍等一下。”
  他起身去厨房,季长岁听见水龙头打开的声音,然后看见他拿了两只玻璃杯回来坐下,在季长岁旁边坐下。
  季长岁垂眼看着他把另一罐啤酒打开,倒进玻璃杯里,自己乖乖地也把自己这罐倒进水杯。
  然后两人碰了个杯,啤酒在里面晃荡,周观逸问他要冰块吗,他说不用。手指戴着一对最亲密的婚戒,嘴上说着普通同事间的对话。
  事实上这是季长岁活三十年来第一次拎着零食啤酒敲开另一个人的门,他终究在这虚无缥缈的婚姻里掺了一点点寄托,比如今天实在不想一个人呆着。
  “不好意思啊这么晚过来打扰你。”
  周观逸听他这么说,先是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又能看出他明显的心情低落,于是开玩笑说:“常来啊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