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后面猜测到她手上的伤口,肯定是情绪失控时留下的‘证据’,他又觉得心烦意乱。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执干脆直接将季宴安按死在她心里。
  于是他补上最后一刀:
  “阿晚,我们初遇的那个晚上,他也在。”
  “他亲眼看着我们,”谢执恶趣味地停顿下,在繁华凝视的眼神中,继续说道:“一同看烟火。”
  那晚,是个三人行。
  “阿晚,他在殿试上见过孤的。他瞧见我同你这般后,”谢执笑了笑:“转头就将你送进了宫。”
  “你说,他费了这么大一圈,将你献给孤,是何意。”
  顺手人情。
  繁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而季宴安自己转头就同公主订了婚,以表决心。
  她祝繁华,就是眼前这两个人的玩物吗?被当做物品算来算去的。
  谢执瞧着繁华一点点苍白下去的唇色,忍了忍心中想要用大拇指按下去,让其恢复成鲜艳红色的冲动。
  他也隐去了一些事实没有告诉她。
  关于这个顺水人情的背后,是因为之前季宴安来养心殿的时候,瞧见过那副画像。
  大概,季宴安误以为是他的心上人。
  谢执清醒地看着因为一卷画引出来的一系列事,他倒是要看看,这幅画像还能引出多少人。
  “阿晚。”谢执固执地叫着繁华阿晚,他才不要同别人一样叫她晚晚。
  阿晚是独属于他的。
  他伸出长臂越过她的肩膀,将她僵硬的身子一点点靠近揽入怀里:
  “别难过,他不值得。”
  然而——
  怀中人却一点点推开他。
  谢执一抬头,正好对上她一双冰冷的眼。
  第29章
  “谢执, 好玩吗?”
  看着她一路在这段感情里挣扎、痛苦难过,谢执在一旁欣赏着她的全部心路,恍若将她当做戏班子里的猴一样耍。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来给谢执表演唱戏的。谢执就如那台下的观众一般,看着这一出好戏的时候, 是不是也曾嘲笑过她的愚蠢。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繁华即使离开养心殿走远了, 也不忘在心中咒骂一句。
  谢执从头到尾都知晓她同季宴安的事情,从最开始带着她去鹤颐楼听季宴安同公主的八卦,他自己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嗑瓜子。到中途她入宫, 他也……提醒了好几次她, 季宴安同公主的事, 并且让她出宫。
  但,这不也是他的试探吗?
  一次次试探她是否真的将季宴安放下,想要留在宫中, 留在他身边。
  繁华更加看不懂谢执了, 她不明白他到底是想要个心里没有其他人的替身,还是只想同她做朋友。
  而被繁华怼了一句的谢执,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迁怒。”
  “孤提醒过她了, 是她听不懂。”
  候在一旁的七喜生怕继续惹怒了谢执,连忙应和着:“是是是, 这事是娘娘做得不对。”
  “娘娘还没有走远, 陛下要不要将娘娘请回来。”
  “不必了。”谢执挥了挥手,她家里那对母女刚入宫, 她凶完他就跑, 他后头又喊她回来,这不是落她面子吗?传出去还怎么让她在后宫立威, 怎么有底气在那对母女前挺直腰板子。
  而且谢执并不觉得被她迁怒是件难过的事。
  他笑着吩咐七喜:“去叫内务府的人挑些刚到的青州枣给她送过去。”
  ——
  “呦板着脸回来,吵架啦。”祝允棠打趣着刚回宫的繁华。
  繁华扫视了一眼正殿内的祝允棠,以及坐在侧座上喝茶的祝夫人江氏。她随手拨正着头上的步摇流苏,口唇轻启:“夫妻情趣,你不懂。”方才她气着了,走得急了些,流苏都缠在一起了。
  换做别的君王,她方才那般举动必然要失宠了。但那是谢执,他不会因为她刚才凶了他,迁怒于他,便生气冷落她的。
  要想长伴帝王身侧,偶尔的放肆和娇纵是情趣。
  祝允棠不屑的切了一声,似乎并不认同繁华的话:“那你怎么臭着一张脸回来。”
  下一瞬,内务府的大总管就带人亲自来给繁华送青州枣。
  “娘娘万福金安,这是今年刚到的青州枣。一到宫里,陛下就派奴才给娘娘送来了。”
  繁华撇了一眼祝允棠后,方才对着内务府大总管道:“有劳徐总管了。盼春,去送送徐总管。”
  盼春去送徐总管了,繁华又喊来盼夏;“带着二姑娘去东偏殿里尝尝这青州枣。”
  祝允棠看看繁华,又看看坐在侧座上一直喝茶不说话的母亲江氏,便知晓这二人有话要说,要将她支开。
  “我就不能在这吃吗?你们要说什么事情得避开我。”祝允棠不乐意了。
  江氏放下手中的茶盏,不容置喙道:“棠儿,听话。”
  江氏的一句话,便让祝允棠从正殿里退了出去。宫女也一同退了出去,顺道关上了屋门。
  繁华径直走向主座,也学着江氏的样子悠闲地饮着茶。
  屋子里静悄悄的,繁华也没多给江氏一个眼神。被冷落的江氏就这么看着繁华悠闲的耗着她,心里头也直后悔当初将繁华送进了宫。
  如今她这个养女倒是飞上枝头当凤凰,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来着,都敢给她立个下马威。
  “呵——”祝夫人江氏掌管祝府多年,怎么会被她这种小伎俩吓到:“娘娘如今好大的架子,倒是忘记了这些年是谁给娘娘一口饭吃、供你读书写字,将你一介难民当成官家小姐般养育。”
  “如今倒是忘了本,连个孝字都不知晓怎么写了。”
  啪——
  繁华手上的茶盏被扔出半丈远摔落在地,江氏被吓得适时噤声了。
  繁华回眸瞪着江氏,她以往在祝府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厌恨江氏。可今日江氏一开口,她这些年被压抑住的情绪全都冒了出来。
  她这些年在祝府过得如何,江氏比谁都清楚。她看在爹爹和允棠的份上,上位后没有第一时间清算江氏,已算仁慈。
  江氏竟然还有脸在她面前提起‘孝’一字,胆敢拿此压她。
  孝?
  江氏她配吗?
  江氏根本就不是她的母亲,既无生恩,又无养恩,何来孝。
  那么她的生母呢?
  即使时间有些久了,繁华依然记得,她的脑海里依稀记得一个女人的模样,她唤她繁华。
  繁华想,大概这人就是她的母亲。
  她们住在一个很冷清的庭院里,只有这个女人在照顾着她。直到有一日,梅娘慌乱着带她出逃。
  那飞驰的马车上,梅娘紧紧将她抱在怀里。繁华听着梅娘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记得后来那车夫跑了,梅娘也弃了马车,在逃跑的途中摔了一跤磕到了脑袋,后来也去了。
  她的一双小手怎么也堵不住那冒血的窟窿,梅娘临死前用力地抓紧她的手,告诉她:“华姐儿,记住同谁都不能说你以前的住处。”
  “你要忘记以前,忘记梅娘,才能保你平安长大。”
  梅娘的鲜血是她四岁前的记忆里的颜色,荒无人烟的山,空寂的风,繁华走了好久才遇到一过路的马车。
  她跪倒在马车前,朝着马车里的大老爷磕了几个响头:“求求您救救我阿娘吧,求求您了。”
  那马车上下来的人,正是祝愿全。
  梅娘早已死透了,大罗金仙来了都难回天乏力。
  祝愿全将梅娘给藏了,牵着小小的她,回了祝府。
  故事便从这里开始,回忆也戛然而止。
  繁华幽幽盯着眼前的江氏,十四年前江氏还是个十分年轻的妇人。
  “主母这些年,病还没呢?”繁华语调轻柔地关注着江氏,她的嘴角有着若隐若现的弧度:“从怀孕到生棠姐儿,主母很辛苦吧。”
  江氏揣在袖中的手哆嗦着。
  繁华抿唇,笑意不达眼底:“女帝元年至二年,爹爹在做什么?怎么忍心将主母一人留在宅院之中。”
  她站起身来:“女帝二年,棠儿出生。主母生女九死一生,得了产病坏了身子。爹爹他在哪呢?”
  他抛家弃女,去了北方投靠了如今的长平帝谢执。
  江氏的眼前恍若闪过那段日子的画面,她呼吸开始急促。
  繁华上前一步:“女帝四年,大周动荡,帝皇更替……”
  “别说了!”江氏受不住了,她尖叫一声,偏偏繁华还在步步紧逼:“外出许久的爹爹回来了。”
  带着她这个养女回来了。
  可这四年间,江氏的家人在动荡中病的病,死的死,被牵连的砍头的也不少。她一个人带着幼女,独撑起这祝府,这四年她一个人怎么过来的,只有她自己清楚。
  祝愿全同她娘家都是医学世家,祝家祖宗还做到过太医院令的职位,但江氏的娘家就单薄了些。祝愿全将她们母女二人留京,自己去投诚了当时还尚未夺回帝位的长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