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杨陶在听见熟悉的法语后,心里终于察觉到了异样。他默默松开攥着胡鹭小拇指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ai翻译器,递到欧菲面前:“你再说一遍。”
  机械女音波澜不惊地翻译欧菲那含糊不清的法语:“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男孩。”
  杨陶沉默了,又低头在手机上打出一行中文,是胡鹭那天翻译出来的话。他记得清楚,因为胡鹭说欧菲拿他和男友做比较,所以他越想越恶心,干脆就再也不搭理欧菲。
  可是今天翻译器给出的答案,和欧菲说的两模两样。
  胡鹭双手微微颤抖,他急忙拉住杨陶的手腕,丢下这边一屋子人,把杨陶拉去了安全通道,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和沉默地立在展柜中的葬花吟。
  灰暗的楼梯间没有开灯,两人进门时发出的声音短暂惊醒了声控灯,灯光亮起几秒,很快又熄灭。
  胡鹭急切地想解释,杨陶却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干嘛要骗我呢?”杨陶声音很低,“你不相信我吗?”
  “我没有,陶陶我没有不相信你。”胡鹭伸手想抱住杨陶,“我当时看见你和欧菲有说有笑,我心里有点不舒服,所以才随口胡扯的。我知道我错了,我……”
  杨陶推开胡鹭的胳膊,靠在背后惨白的墙壁上,头顶是硕大的楼层号。
  他盯着自己的脚尖,说话声音带着细若游丝的哽咽:“我们的关系需要用谎言试探吗?你不相信我,所以才会骗我。我和你说了那么多次我只喜欢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和我坦白这件事。”
  “我,我没想起来……”
  “是没想起来,还是不在意?”杨陶抬起头,眼眶里是闪烁的水光,“可是你不在意的这些事我很在意。你现在可以说我娇情蛮横了,我就是会因为你们眼中这一点小事发火,所以我接受不了,我现在很生气。刚刚欧菲一直在解释,我甚至都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想着相信你,都已经那种时候了你为什么还不解释!以为我就真的是个傻子,被你牵着鼻子走吗?胡鹭!谁都可以骗我,就你不行!”
  杨陶的尾音发怒颤抖,声控灯应声亮起,他猛地推开胡鹭,拉开安全通道厚重的门,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声控灯亮起又熄灭,胡鹭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又自己合上的双开门。门轴的嘎吱声格外刺耳,像是把钝刀拿他的心做磨刀石。
  第96章 争吵
  懊恼、悔恨……
  就像谈生意时一次小纰漏会导致所有努力付诸东流,曾经以为不起眼的一次小小的谎言,竟然也成了争吵的点火石。
  胡鹭想了许久,推门打算追上去,门刚推开,迎面走来的却是贵舜。
  贵舜靠在门框边,用脚抵着门,上下打量着垂头丧气的胡鹭,轻笑一声问:“吵架了?把陶陶都气跑了。”
  胡鹭没什么劲,恹恹地后退半步,靠在楼梯扶手的拐角处。尖锐的扶手抵着他的后腰,压得又疼又麻。
  “你干什么事了,把他气成那样?”贵舜好奇地问。
  “上回欧菲去糖坊找他,我给欧菲造谣了。”胡鹭说,“结果今天被当面戳破。”
  “哦,男友那事呗。”贵舜手机还转着打火机,不过他不抽烟,打火机还是用来给糖浆消泡的,防风,按下去后火苗窜得又高又直。
  他熄灭火苗,把打火机丢给胡鹭,拍拍自己的衣摆:“早点找时间道个歉,看在唐兰山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陶陶非常讨厌撒谎的人,尤其这个人还是你。他最近因为父母的事心情时好时坏,估计不想听你解释,如果换做以前,你说两句好话他就原谅你了,现在就不知道了。我看他昨天还盯着手机在看呢,说是他爸妈马上要回青岛了,在犹豫要不要去送。”
  胡鹭听得仔细,把每句话都记了下来。
  临走前贵舜拍拍胡鹭的肩膀:“欧菲你就别管了,我来打发了他。他那个人一肚子花花肠子,刚刚恨不得跟杨陶海誓山盟,实际上心里不见得有多爱,就一表演型人格,没必要把他当眼中钉。”
  “多谢……”胡鹭跟贵舜碰了碰拳,转头走两步又问,“陶陶自己一个人回去了吗?”
  “头也没回就打车走人了。”
  “行,我去找他。”
  说完,胡鹭也头也不回地离开。贵舜依旧靠在门框边,头顶是安全出口的绿灯,身后是重归寂静的楼梯间。
  唐兰山从不远处的卫生间走出,擦手的纸被他顺手丢进走廊的垃圾桶中,他走到贵舜身边时,自然地揽上那没什么肉的肩头,带着贵舜向外走。
  “说完了?”唐兰山问。
  “说完了。你表弟真是个呆葫芦,桃马上都到酒店了,他才从这准备走。”贵舜嫌弃地皱眉。
  他从胡鹭和杨陶刚进楼梯间时就拉着唐兰山蹲在门口偷听了,听到一半杨陶忽然推门跑出来,他急忙闪身躲到一边,生怕被发现。
  结果躲了几分钟都没见胡鹭出来,直到他和唐兰山轮流上完卫生间,胡鹭才慢吞吞地耷拉着那两条眉毛,推开安全通道的门。
  唐兰山为胡鹭辩护:“他一向很聪明,只是没谈过恋爱,不懂这些。”
  “我家小陶也没谈过好吗?”贵舜不满意地扬起眉,“还有你,你有什么资格说人家,你也是个呆瓜,脑子不开窍。”
  “我比胡鹭好些吧。”
  “没有。”
  “没有吗?”
  “真没有。”
  “好吧,那我有空去找胡鹭的爸爸上上课,据说他以前是情场老手。”
  贵舜嘶了一声:“不要,我就喜欢纯的。”
  唐兰山不动声色,但嘴角微微上扬,拉着贵舜的手也收紧些许。他顺着贵舜的话答应:“那我不学了。”
  葬花吟有了新的展柜,它被三层隔离带围住,安保已经排好了班,直接站在葬花吟对面,时刻盯着,对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严防死守。
  梨姨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解决了手头的事,带着褚健时又去跟进警方的调查结果,离开展馆前想喊胡鹭过来说两句话,结果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人,连带着整个胡桃队都不知道跑去了哪。
  胡桃队找不到人,谷总监倒是匆匆赶了回来。
  梨姨见到他,没什么好脸色,靠在组委会的办公室桌边,对着气喘吁吁的谷总监冷嘲热讽:“老谷啊,出门干什么去了,累成这样,不知道的以为你也跟着警察东西南北跑了四个展区调监控。”
  谷总监欲言又止,凑到梨姨耳边,压低声音说:“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解决就行。”
  “你来解决?”梨姨拔高音调重复一遍,冷笑道,“谷总监想怎么解决,这里没有别人,就我们三个,我也不装样子了,直接和你说吧,你们今天要是敢欺负我家孩子,我一定让你在糖艺界混不下去。”
  “梨姐!”谷总监匆匆喝了两口水就放下水杯,“我没这个意思,该调查的我都会调查,肯定给孩子们一个交代。”
  “我不管你要跟谁交代。今天的事谁干的我心里有数,在外面我给你留面子,是想着以后我们还能合作。如果你不给我面子,我也没必要帮着世糖赛。”梨姨右手半握成拳,指节在木质桌面上猛敲三下,“是你谷晋河需要跟我合作,不是我非要跟你扯上关系。你自己考虑清楚,国内糖艺没有那么多赚钱的门路,偏偏能赚钱的路子,都绕不开姓胡的。好好考虑,别被一时的利益蒙住眼睛,忘了是谁扶持你走到这个位置。”
  “是是是,您和莲姐的恩情,我从来没忘。”谷晋河放低姿态,“我们世糖赛也是依托整个糖艺界活着的,胡家是糖艺界的界碑,我自然是尊敬。您放心,为了守护糖艺界的风气不腐坏,我一定身先士卒做出表率。”
  梨姨慢条斯理地帮谷晋河拧上水杯的盖子,微笑着说:“知道就好,改天和我侄子吃个饭,老褚跟我家小鹭见过面,你倒是忙,这么久没应约。”
  “我这不是家里亲戚来了,托我照顾照顾。”谷晋河将水杯推去桌角,用书立挡住,“现在照顾完了,改天!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恭祝令侄夺魁。”
  “投票尚未开始,哪能说夺魁呢?”梨姨终于放平嘴角,“我听说你有个姓孙的侄子,跟我家小鹭同岁,平常嘴上不服输,喜欢发牢骚。这不是好习惯,有时间就赶紧让他改了,以后惹出事端来,我也帮不了你。”
  “这肯定,我那不争气的侄子是被他家里人惯坏了,到我这来也无法无天的。”孙征端起凉水壶,想着给梨姨倒杯水。
  梨姨抬手挡住:“不必。”
  “那梨姐,我这就再去联系联系人,看看这事怎么解决最好。”谷晋河收拾着东西,从位置上站起来。
  梨姨应了声,随意摆弄两下指尖的名片,将那薄薄的小卡片丢回桌上,同样起身,却先谷晋河一步离开。
  谷晋河看着梨姨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一边默不啃声的褚健时,忽然恶狠狠地盯着褚健时说:“你倒是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