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李世民暗暗点头，又道：“还有……”
“别有了。”李承乾道，“我不要别的老师，一文一武两个老师就足够了。”
李世民苦口婆心道：“承乾，储位事关天下，你尚且年少，正是需要老师教导的年纪，切不可自暴自弃啊。”
李承乾呵呵笑道：“这就是自暴自弃了，那你可真没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自暴自弃。”
似乎有撬开些一切缘由的征兆，李世民皱紧眉头：“承乾，有什么话你都能告诉阿耶。”
“我不想告诉你。”李承乾断然道，“老师不用，伴读我也不要，至于立储，随你便。”
殿内静了片刻，李世民道：“若朕非要给你选老师添伴读，承乾，你要如何？”
李承乾刚要说话，却忽然愣了愣，登时不知道如何张口反击。
李承乾能如何？
李承乾不能如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能如何皇帝？更何况，李承乾还有一个软肋。
不能让母亲操心，是李承乾一直在坚持的事。
李承乾根本做不到让别人不痛快，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有让自己不痛快。
“随便吧。”李承乾无力道。
“承乾？”李世民觉出不对劲，上前想要碰一碰长子，但李承乾已经转身要离开了。
“承乾……”李世民不放心他就这么离开，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承乾，你这么回去让你阿娘瞧见，她会担心的。”
李承乾果然停下了脚步，他愣了一会，忽然喃喃道：“怎么还不到贞观十年啊……”
这是不对的，李承乾知道，他分明想要母亲平安长寿，他想要她的生命不会终止于贞观十年，可……
李承乾真的很累了，说出这句话时他想着不能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但说完他又觉得不就是死在母亲前头么，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可汗不只有一个孩子，母亲也是，她现在有李泰和丽质、毓秀，以后还会有李治和别的孩子，即便失去一个，别的孩子也能抚慰她的失子之痛。
李承乾其实没有那么重要，只是李承乾非要以为自己很重要罢了。
你在挣扎些什么？李承乾问自己。
李世民微怔，贞观……
如今已是十月，明年就要改元，他已经召集朝臣们商议了几个年号，其中最中意的那个就是贞观。
贞观十年，承乾才只有十八岁，尚未及冠，难道就……
不可能，不可能。
李世民连连摇头，他将长子抱在怀里，温声道：“承乾，你别吓阿耶，好孩子，阿耶不会伤害你的，承乾，你相信阿耶，相信阿耶好不好？”
大唐的新帝、未来的天可汗，此时也只不过是一个爱子情切的普通父亲罢了。
185
第185章
◎梦中故人。◎
李承乾没能回应李世民,小小的孩童身躯承受不了累积一千多年灵魂的情绪倾泻，他立时就昏迷了过去。
李世民忙让人去叫太医，他不忘嘱咐人小心些,不要惊动皇后。
很快,宫中最顶尖的几个太医慌忙赶来，诊过脉后，为首的太医回道：“回禀圣人，中山王现下只是睡着了,瞧他的脉象，是忧思过重，以至于郁结于心,还请圣人多多宽慰中山王,否则恐怕年寿难永。”
“放肆！”李世民又惊又怕又怒，“中山王不过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忧思过重！”
太医们不敢多言,只能跪地磕头请罪。
好在李世民很快恢复了理智，他伸手亲自将为首的太医扶起来，恳切道：“是朕着急了，只是爱子之心,卿为人父，必然也懂,中山王还要众卿费心。”
众太医都道不敢,几人商议一番，写了个方子呈给皇帝：“请圣人过目。”
李世民并不通医理，但还是将方子中的药材都记了下来,点头道：“去煎药。”
太医领命下去,李世民则回到榻前守着长子。
他的承乾,不过是个八岁稚子，他究竟看到了何种惨烈的未来，以至于郁结于心！
此时此刻，李承乾正陷入梦境，但他的梦中并没有纠缠他千年之久的往事，而是有两个故人。
“你们两个？”李承乾看着扶苏和刘据，险些没能反应过来，“你们怎么在我……我在做梦吧？”
扶苏和刘据也都有些懵：“应该是……”
“我好像也在做梦……”
“你怎么回事？”两个人又异口同声地问李承乾。
“没什么。”李承乾盘腿坐在地上，“不想活了。”
扶苏道：“你爹惹你了？”
刘据道：“你弟惹你了？”
两个人同时道：“谏臣惹你了？”
李承乾：“……”
李承乾托着下巴道：“活着真烦。”
刘据耸耸肩：“死了也烦啊。”
“除非你灌碗孟婆汤下去……哦，你得先消了怨气，不然孟婆汤效果打折扣，按照地府的规定，你喝不上。”扶苏道。
李承乾烦躁道：“死又死不彻底，活又不成，就算我上辈子没做过好事，可我也没做什么破坏江山社稷，扰乱国计民生的坏事，不用这么折磨我吧！”
扶苏和刘据对视一眼，他们两个人相交多年，默契还是有的。
肯定不能告诉李承乾现在他这个爹就是上辈子那个爹，不然他肯定直接醒过来发疯，他十个娘都拉不住的那种，到时候指定收不了场。
“你死了，李泰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扶苏道。
“嫡长子，正妻所生的长子，你死了，顺位排下去，就是李泰。”刘据补充解释。
李承乾道：“那又……”
扶苏预判了他的话：“是，没两年李治就要出生了，他们两个将来肯定能斗起来，但就算李泰败了，他都曾经是名正言顺的大唐太子。”
“你这会儿死了，你爹一伤心，给你个太子的追封。”刘据道，“将来李泰就跟你一样，都是大唐太子。”
李承乾皱着脸道：“有点恶心。”
李承乾对李泰没太大的意见，但一想到天可汗能如愿让他心爱的青雀做太子，他就抓心挠肝一百个不愿意。
扶苏又道：“但如果你回去接着当太子，李泰就肯定当不上太子，你还有百分之三十的几率成功继位。”
“百分之三十？”李承乾嫌弃道，“这也太低了，你是在反向安慰我吗？”
“想想我们爹都是谁，百分之三十已经很高了，哥们，你知道封建历史上皇太子成功继位的几率都不足百分之五十吗？”刘据摇头道。
李承乾有点被说服了：“这倒也是……不过这个百分之三十是怎么计算的？”
扶苏微微一笑，道：“随口说的。”
李承乾：“……”
李承乾无语道：“你们两个人究竟想干嘛，这是安慰人的态度吗？”
扶苏笑道：“你又不是人。”
刘据笑道：“我们也不是人。”
李承乾：“……”
李承乾抓狂道：“绝交绝交！”
“绝吧绝吧。”两个人无所谓地摆摆手。
李承乾哼一声：“行，你们就看我笑话吧，你们最好祈祷没有我看你们笑话的时候。”
扶苏笑了笑，道：“你不是早就看过了吗？”
作为时代最晚的人，李承乾早在上辈子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看够扶苏和刘据的笑话了。
李承乾却认真道：“我并没有笑话你们。”
刘据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承乾，人一辈子能有多少年呢，我们都在地府待了千年，每日纠结在心头的都是当年的往事，这样的日子都能熬过来了，难道还怕人世间这几十年吗？”
扶苏亦道：“比起一千多年，几十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承乾，你何不顺应自己的心意，再好好活一次。”
李承乾愣了一会儿，道：“兴许没有几十年呢……不过，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就是了。”
刘据在四周慢慢踱步：“这肯定也在地府的计算之内，他们这次下了很大的本钱，我想其中必然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扶苏点头：“也许得等到我们过完这一世，再度回到地府才能找到答案。”
李承乾也有此猜想，只是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已经被他们的父亲揭示了谜底。
“这个招数他们的确并未用过。”李承乾道，“目前为止，我也没有发现端倪。”
刘据一笑：“早晚能解开。”
……
李承乾睁开眼时，已是日暮时分，夕阳透过纱窗照进来，有些晃眼。
“承乾，你醒了？”李世民急忙凑过来，关切道，“你觉得哪里不好？饿不饿渴不渴？”
“叫太医！”他转头吩咐了一句，又回头看向长子，“承乾，你觉得如何了？”
李承乾动了动脑袋，没有说话，
李世民更加急道：“承乾，我是阿耶，你不认得阿耶了吗？”
“别有了。”李承乾道，“我不要别的老师，一文一武两个老师就足够了。”
李世民苦口婆心道：“承乾，储位事关天下，你尚且年少，正是需要老师教导的年纪，切不可自暴自弃啊。”
李承乾呵呵笑道：“这就是自暴自弃了，那你可真没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自暴自弃。”
似乎有撬开些一切缘由的征兆，李世民皱紧眉头：“承乾，有什么话你都能告诉阿耶。”
“我不想告诉你。”李承乾断然道，“老师不用，伴读我也不要，至于立储，随你便。”
殿内静了片刻，李世民道：“若朕非要给你选老师添伴读，承乾，你要如何？”
李承乾刚要说话，却忽然愣了愣，登时不知道如何张口反击。
李承乾能如何？
李承乾不能如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能如何皇帝？更何况，李承乾还有一个软肋。
不能让母亲操心，是李承乾一直在坚持的事。
李承乾根本做不到让别人不痛快，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有让自己不痛快。
“随便吧。”李承乾无力道。
“承乾？”李世民觉出不对劲，上前想要碰一碰长子，但李承乾已经转身要离开了。
“承乾……”李世民不放心他就这么离开，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承乾，你这么回去让你阿娘瞧见，她会担心的。”
李承乾果然停下了脚步，他愣了一会，忽然喃喃道：“怎么还不到贞观十年啊……”
这是不对的，李承乾知道，他分明想要母亲平安长寿，他想要她的生命不会终止于贞观十年，可……
李承乾真的很累了，说出这句话时他想着不能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但说完他又觉得不就是死在母亲前头么，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可汗不只有一个孩子，母亲也是，她现在有李泰和丽质、毓秀，以后还会有李治和别的孩子，即便失去一个，别的孩子也能抚慰她的失子之痛。
李承乾其实没有那么重要，只是李承乾非要以为自己很重要罢了。
你在挣扎些什么？李承乾问自己。
李世民微怔，贞观……
如今已是十月，明年就要改元，他已经召集朝臣们商议了几个年号，其中最中意的那个就是贞观。
贞观十年，承乾才只有十八岁，尚未及冠，难道就……
不可能，不可能。
李世民连连摇头，他将长子抱在怀里，温声道：“承乾，你别吓阿耶，好孩子，阿耶不会伤害你的，承乾，你相信阿耶，相信阿耶好不好？”
大唐的新帝、未来的天可汗，此时也只不过是一个爱子情切的普通父亲罢了。
185
第185章
◎梦中故人。◎
李承乾没能回应李世民,小小的孩童身躯承受不了累积一千多年灵魂的情绪倾泻，他立时就昏迷了过去。
李世民忙让人去叫太医，他不忘嘱咐人小心些,不要惊动皇后。
很快,宫中最顶尖的几个太医慌忙赶来，诊过脉后，为首的太医回道：“回禀圣人，中山王现下只是睡着了,瞧他的脉象，是忧思过重，以至于郁结于心,还请圣人多多宽慰中山王,否则恐怕年寿难永。”
“放肆！”李世民又惊又怕又怒，“中山王不过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忧思过重！”
太医们不敢多言,只能跪地磕头请罪。
好在李世民很快恢复了理智，他伸手亲自将为首的太医扶起来，恳切道：“是朕着急了，只是爱子之心,卿为人父，必然也懂,中山王还要众卿费心。”
众太医都道不敢,几人商议一番，写了个方子呈给皇帝：“请圣人过目。”
李世民并不通医理，但还是将方子中的药材都记了下来,点头道：“去煎药。”
太医领命下去,李世民则回到榻前守着长子。
他的承乾,不过是个八岁稚子，他究竟看到了何种惨烈的未来，以至于郁结于心！
此时此刻，李承乾正陷入梦境，但他的梦中并没有纠缠他千年之久的往事，而是有两个故人。
“你们两个？”李承乾看着扶苏和刘据，险些没能反应过来，“你们怎么在我……我在做梦吧？”
扶苏和刘据也都有些懵：“应该是……”
“我好像也在做梦……”
“你怎么回事？”两个人又异口同声地问李承乾。
“没什么。”李承乾盘腿坐在地上，“不想活了。”
扶苏道：“你爹惹你了？”
刘据道：“你弟惹你了？”
两个人同时道：“谏臣惹你了？”
李承乾：“……”
李承乾托着下巴道：“活着真烦。”
刘据耸耸肩：“死了也烦啊。”
“除非你灌碗孟婆汤下去……哦，你得先消了怨气，不然孟婆汤效果打折扣，按照地府的规定，你喝不上。”扶苏道。
李承乾烦躁道：“死又死不彻底，活又不成，就算我上辈子没做过好事，可我也没做什么破坏江山社稷，扰乱国计民生的坏事，不用这么折磨我吧！”
扶苏和刘据对视一眼，他们两个人相交多年，默契还是有的。
肯定不能告诉李承乾现在他这个爹就是上辈子那个爹，不然他肯定直接醒过来发疯，他十个娘都拉不住的那种，到时候指定收不了场。
“你死了，李泰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扶苏道。
“嫡长子，正妻所生的长子，你死了，顺位排下去，就是李泰。”刘据补充解释。
李承乾道：“那又……”
扶苏预判了他的话：“是，没两年李治就要出生了，他们两个将来肯定能斗起来，但就算李泰败了，他都曾经是名正言顺的大唐太子。”
“你这会儿死了，你爹一伤心，给你个太子的追封。”刘据道，“将来李泰就跟你一样，都是大唐太子。”
李承乾皱着脸道：“有点恶心。”
李承乾对李泰没太大的意见，但一想到天可汗能如愿让他心爱的青雀做太子，他就抓心挠肝一百个不愿意。
扶苏又道：“但如果你回去接着当太子，李泰就肯定当不上太子，你还有百分之三十的几率成功继位。”
“百分之三十？”李承乾嫌弃道，“这也太低了，你是在反向安慰我吗？”
“想想我们爹都是谁，百分之三十已经很高了，哥们，你知道封建历史上皇太子成功继位的几率都不足百分之五十吗？”刘据摇头道。
李承乾有点被说服了：“这倒也是……不过这个百分之三十是怎么计算的？”
扶苏微微一笑，道：“随口说的。”
李承乾：“……”
李承乾无语道：“你们两个人究竟想干嘛，这是安慰人的态度吗？”
扶苏笑道：“你又不是人。”
刘据笑道：“我们也不是人。”
李承乾：“……”
李承乾抓狂道：“绝交绝交！”
“绝吧绝吧。”两个人无所谓地摆摆手。
李承乾哼一声：“行，你们就看我笑话吧，你们最好祈祷没有我看你们笑话的时候。”
扶苏笑了笑，道：“你不是早就看过了吗？”
作为时代最晚的人，李承乾早在上辈子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看够扶苏和刘据的笑话了。
李承乾却认真道：“我并没有笑话你们。”
刘据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承乾，人一辈子能有多少年呢，我们都在地府待了千年，每日纠结在心头的都是当年的往事，这样的日子都能熬过来了，难道还怕人世间这几十年吗？”
扶苏亦道：“比起一千多年，几十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承乾，你何不顺应自己的心意，再好好活一次。”
李承乾愣了一会儿，道：“兴许没有几十年呢……不过，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就是了。”
刘据在四周慢慢踱步：“这肯定也在地府的计算之内，他们这次下了很大的本钱，我想其中必然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扶苏点头：“也许得等到我们过完这一世，再度回到地府才能找到答案。”
李承乾也有此猜想，只是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已经被他们的父亲揭示了谜底。
“这个招数他们的确并未用过。”李承乾道，“目前为止，我也没有发现端倪。”
刘据一笑：“早晚能解开。”
……
李承乾睁开眼时，已是日暮时分，夕阳透过纱窗照进来，有些晃眼。
“承乾，你醒了？”李世民急忙凑过来，关切道，“你觉得哪里不好？饿不饿渴不渴？”
“叫太医！”他转头吩咐了一句，又回头看向长子，“承乾，你觉得如何了？”
李承乾动了动脑袋，没有说话，
李世民更加急道：“承乾，我是阿耶，你不认得阿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