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个家政合力把书柜搬出去,另一个拿着损失清单来问郁棘:“小郁,地板没什么事,但是书柜里头的书都被水泡了,你看是晒一晒还是?”
  “我重新买吧,谢谢姨。”郁棘接过清单,书名也已经全部记录在列。
  郁棘当场给家政每人发了个大红包,又找人定做一模一样的书柜,才撸着警长开始买书。
  大部分是专业书,现在他休学在家也不想看,但也就这点书还能体现他是个学生了。
  郁棘不想和学校彻底失联,只好一本本重新买回来。
  专业书不太好买,起的都是和张三李四一样大众的名字,他得挨个分辨作者和版本,有的书还只能买二手,郁棘费了好大功夫才差不多凑齐。
  除了一本,《鹰崖山灌木》。
  他毕业论文导师的书。
  杨教授自己就是鹰崖山人,十几年前印了这本小册子,后面就随缘没管。
  他当时是在哪买的?
  郁棘挠了挠警长的头,没想起来。
  他又点开手机,想搜搜聊天记录,但他一直走读,也没进过社团、学生组织,社交面非常窄,除了导师辅导员就只有年级大群和小组作业群。
  没人提过。
  郁棘挠头的频率加快,警长嗷呜一声从他腿上跳走。
  要问导师,导师只会把家里的私藏直接送给他,不行。
  郁棘挠了挠腿……有了!校圈!
  他从小组作业群的校圈链接扒进去,发了个求助贴,不一会儿就有人回复。
  [瓜田里的猹]:友诚书店说不定有,每年都来大学城收二手书,可能有学长学姐买过。
  [momo]:谢谢,我去看看。
  买书需要和人说话,郁棘提前吃过药,才跟着导航出发。
  第5章 失忆
  友诚书店在临近大学城的居民楼里,里面饭馆酒吧书店麻将馆ktv应有尽有,连兴趣班都有,完全不知道家长怎么放心的。
  才三层,没电梯,楼梯间鱼龙混杂。
  有小眼镜大书包的学生被家长紧紧捂着全脸,有图便宜来唱歌的大学生一团团蛄蛹,有喝大了的情侣抱着头乱啃,有麻将馆出来的手气不行边抽烟边骂天,惊得家长又赶紧让孩子捂住俩耳朵。
  还有全身包得只剩俩眉毛的疑似明星。
  仇跃看着那人进了书店,黑色手套包得严严实实,又垫张卫生纸才敢推开黄不拉几的塑料门帘,进门之后还不算完,竟然又掏出酒精搓了搓手套。
  啧,这洁癖劲儿。
  不是大明星,是个大少爷。
  “矫情。”仇跃悄摸嘀咕两句。
  听见熟悉的一声骂,郁棘搓手套的动作顿了顿,确认自己帽子墨镜口罩齐全后,他才慢悠悠晃到收银台,“请问有垃圾桶吗?”
  “没有。”
  仇跃还以为他是听见了来找茬,可这人突然不结巴了,态度还陌生礼貌的过分,跟没见过他似的。
  难道不是病多不压身的大少爷?还是在玩失忆梗?
  算了,少爷的癖好他不懂。
  仇跃一时拿不准,朝门外扭了扭头,“出门右拐走到底,扔厕所里就行。”
  其实垃圾桶就在他脚后头呢,但仇跃就想看看,疑似少爷会不会垫着纸出去扔了,再垫着纸进来,一看又有垃圾,再垫着纸出去,再进来,再出去,进,出,进,出,进进出出……
  嘿,傻瓜永动机。
  光想象一下,仇跃就忍不住乐。
  郁棘左眉微挑,低头凑近他。
  一股香味儿强势霸道地逼退周围空气,仇跃皱着鼻子闻了闻,感觉特熟悉,但在他光滑平坦的大脑里呲溜了四五圈,也没想起来是什么。
  郁棘轻笑一声,照着仇跃语气嘀咕一句:“傻子。”
  仇跃瞳孔一缩,“你说谁傻子呢?”
  “说你,别说谎。”郁棘眼睛被墨镜挡着,隐约透出点不耐烦。
  “我跟您费劲说什么谎,爱扔扔不爱扔您留着擦屁股也行。”仇跃面不改色把椅子往后一退,彻底挡住垃圾桶。
  “呵。”
  没等仇跃反应过来,废纸巾被修长高贵的手套夹着,往他身后一甩,婚礼捧花似的晃悠晃悠,眼瞅就要掉进垃圾桶——仇跃突然一激灵,伸手接住。
  “体育生啊。”郁棘恍然大悟,撂下一句就转身找书去了。
  仇跃捏着纸巾愣了半天,这触感比他脑子还光滑,比他屁股还软,比他兜里那坨皱皱巴巴备着时不时之需要的纸还干净呢,这就算垃圾了?
  少爷真是矫情。
  但郁棘已经自己转悠上,只伸墨镜不伸手,仇跃骂人的话憋在嗓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少爷身上是木头味儿。
  怪不得前两天没闻见,那公园里到处是木头,合并同类项了。
  天儿又热又闷,书店里空调不管用,凉快全靠桌面小风扇。
  仇跃有点馋冰棍儿,正好也不想再跟少爷待一屋,就朝郁棘喊了句:“我有点事儿,书后边都贴着价钱呢,你要结账直接按价扫码。”
  “看着点儿,这有监控,偷一罚十啊。”他指指书店四角监控,郁棘点头示意。
  这点仇跃倒很放心,少爷不像能偷书的人,这屋里所有书按进货价加起来,说不定还没他那件黑风衣贵。
  郁棘从头到脚都是黑的,要仇跃穿纯黑,估计就跟保镖似的,但少爷腰细腿长身板直溜,穿上去就俩字——气派!
  不怨仇跃刚开始把他认成明星。
  不过书店监控也是坏的,仇跃想起这个就来气,对着收银台后头的小门猛转好几下门把手,才打开条门缝。
  他侧身钻进去,又拿脚一勾。
  门砰一声关上。
  仇跃觉得这声比往常大了点儿,但他着急吃冰,只回头瞅了眼,见门关着就没太在意。
  里头是个小楼梯,直通一层酒吧。
  “来啦球球桑。”bobby掐着嗓子说。
  “黄哥,来杯冰。”仇跃冷着声音说。
  “说了多少次叫bobby!黄哥听起来臭死了!”声音从锃亮发光的脑门钻出来,实在是很没说服力。
  好像……叫什么头盖骨共鸣。
  仇跃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好的波比哥,来杯冰块。”
  “死直男,白瞎一身肌肉。”bobby翻了个白眼。
  惹怒了bobby,仇跃只能被晾着,好在酒吧冷气足,他缩角落里也自在。
  才下午六点多,客人竟然不少,bobby流水线似的一杯一杯调过去,专送楼上的小李也来回跑了好几趟。
  贾四亭到处跟客人唠嗑,唠一桌走一桌。
  过了会儿实在没活干,bobby才终于肯腾出手,给仇跃整了一大块冰到杯子里。
  仇跃眉心皱得能夹碎这冰:“这几天贾四亭天天来?”
  bobby又翻了个白眼,“来又怎么你了,人家就是半个老板。”
  “行行行,我不管闲事。”仇跃也懒得再理。
  他对着好大一块冰犯了难,一边上楼梯一边找角度啃冰,最后拿手指抠到杯底,忍着扎手的冰凉嘎吱嘎吱啃过去。
  爽!
  仇跃一个大跨步,踩过六级台阶,又没忍住在心里喊了声帅!
  一抬头,就瞧见郁棘像个死神立在收银台前边,一动不动,紧紧盯着他,吓得仇跃嘎嘣一下咬在舌头上。
  哎疼疼疼疼疼!
  “门呢?!”仇跃捂紧腮帮子低骂。
  他不是拿脚带上了吗?!
  郁棘还站着不动,仇跃步态虚浮地往前走,又被个硬邦邦的玩意儿一绊,重心不稳,杯子里的冰被手抠掉地下,仇跃一脚踩上,呲溜一声往前扑。
  这失重感,这切腹自尽般的痛感,这想死的心,比垂直过山车刺激多了。
  哪还用花钱遭罪啊。
  郁棘走流程般提醒一句:“当心。”
  可惜比马后炮就早一个马尾巴,仇跃早已拍在地上,腹肌火辣辣地疼,腿倒是一片冰凉。
  回头一看,绊他脚的,是也拍在地上的门!切他腹的估计是门把手,仇跃一起身,门跟跷跷板似的又晃悠几下。
  他气得差点吐血。
  早几百年就跟死抠老板说换门!
  非不换!非不换!
  下回让少爷半夜上你家窗户外头站着去!
  吓不死你!
  想到少爷全头全尾地看了笑话,仇跃更生气了,说话跟含核桃一样:“什么事儿?”
  “有图书检索机吗?”郁棘冷淡地说。
  仇跃大着舌头叽里咕噜:“这地方的书不是二手也是盗版,哪来的编号。”
  郁棘没听清,但想来也是没有,又问:“那《鹰崖山灌木》在哪儿?”
  仇跃老家就在鹰崖山,对这书有点印象,往“中医”那分类一指,郁棘又皱皱眉,“这本书的分类应该是生物科学。”
  “啊?”仇跃舌头缓过劲儿来,实在想笑,他们这儿的生物科学,分的都是生命大和谐,“要找不着你也可以去生物那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