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沈濯听了后似有若无地轻笑:“是我上赶着要帮小裴大人。”
  “哼……”还算识相。
  “不过这件事终究算不上要事,还有件更重要的,打算再帮一帮小裴大人。”
  沈濯鲜少有认真的时候,可在说这话时,满是严谨,一丝不苟的态度,险些让裴瓒以为他要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裴瓒连忙问道:“是什么事?”
  “再去一次寻芳楼。”
  “寻芳楼?”
  裴瓒疑惑,他对寻芳楼实在没什么好感。
  且不说寻芳楼距离此地太远,只说这眼下一等一的要事,应该是考虑如何把杨驰押送回京都,而不是回到那个让他耿耿于怀的地方。
  他蹙起眉头,一时心里塞满了不愉快:“这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库房中现存的赈灾银钱跟账目也对不上,你身上更是有大把的秘密没有交代,现在却让我去寻芳楼?我才不去!”
  裴瓒一口回绝他,正打算臭着脸扭头走人,沈濯却突然放出让他难以平静的消息:“不去寻芳楼,赈灾银便永远找不到。”
  裴瓒愕然回头:“你什么意思?”
  “寻芳楼所在的地方,不过寒州的一处小小城镇,然而寒州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城中人口兴旺就算是不错了,而那城中人口虽不少,却没有多少富户,是如何将寻芳楼供得富丽堂皇,堪比京都呢?”
  寥寥几句话,裴瓒却陷入深思。
  他自然想过这个问题,却因为当时初来寒州,没摸清楚情况,便随随便便地把寻芳楼的富贵归结于那些腰缠万贯的富绅。
  今日听见沈濯这么说,才猛然回想起来,当地可称富贵的人家,就算砸上所有身家,也未必有能力把一间青楼变得富贵不似寻常。
  更别说慕名而来的人了,任谁也做不到那种程度——将整个后院都栽满金树银花。
  “你该不会是想说……”裴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又一副纠结的模样,觉得他的想法有些过于荒诞。
  “寻芳楼,怎么能够跟赈灾银有联系呢?”
  不容裴瓒过多思考,沈濯直接告诉他答案:“寻芳楼的花魁,是北境人。”
  裴瓒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巨物忽然一震,像是许久未曾敲响过的铜钟,此时在心间回荡着,连带着那些被刻意遗忘地细节,也一同浮现在眼前。
  在流雪找到他后没多久,就试图将他带进衣橱后的暗室里,不过是裴瓒觉得时机不够成熟,才放弃了。
  那时他也不过是暗地里猜测,声势浩大的寻芳楼会不会跟赈灾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最终还是没在那里寻到确切的答案,今日一朝从沈濯的口中得知,他被惊得有些不知所措。
  特别是,寻芳楼真正的主人,那位花魁,居然是北境人。
  “据我所知,寻芳楼在十几年前骤然现世,起先做得是联络四方沟通消息的生意,后来突然成了风流艳鬼的消遣去处,而寻芳楼也不是楼主当家,反而是那花魁。”
  裴瓒皱着眉头,眼神严肃,盯着眼前的几片竹叶,满心都在想北境的势力究竟渗透到何处了。
  沈濯却继续说:“经营几年,有了名气之后,千面红进入寻芳楼,成了表面上的掌权人,实际上跟北境联络的依然是那位花魁,而她的名字,则是至关重要的暗号。”
  “流雪……”裴瓒喃喃地重复。
  他心里始终存在的小小困惑被点破了,起先还疑惑,为何流雪要对名字之事如此在意。
  问过鄂鸿几句,对方也只是说流雪的命太轻,年幼时颠沛流离不说,还时常生病,起了名字容易被鬼差唤走,所以从小便是无名无姓之人,略微长大一点才跟裴十七一样,以代号相称。
  直到流雪去了寻芳楼,替代了原本的花魁,也替代了这名字之下的含义。
  第91章 非议
  裹着密不透风的墨色狐裘, □□是千金难得的宝马,然而,顶着冷风跑出了城, 裴瓒才觉得是自己昏了头。
  他竟然完全不顾关押在府中的杨驰,和那些还没有处理完的事情,就这么毫无准备地跟着沈濯奔向寻芳楼。
  忍受着吹在面上、刀割似的冷风,他在心里将沈濯骂了一遍又一遍。
  可惜,此刻再想回头也来不及了。
  “我越来越看不懂你想要做什么了。”
  裴瓒百思不得其解, 忍不住对着寒风喊了声。
  沈濯却没有立刻回应, 连速度也未减分毫, 最多也只是偏过头,用眼神撩拨裴瓒几下, 再伸出手, 虚虚地遮掩住口鼻, 示意他不要顶着风说话。
  “……”对方送来的秋波,裴瓒只当没看见。
  他兀自哑了声音,憋着一口气向前行着。
  时不时出些小意外,难以掌控这身价昂贵的马匹, 但好在出发前,沈濯手把手地交给他要领,加之现如今的速度不算太快, 他也能勉勉强强跟上前面的沈濯。
  绕开大道连通的城镇,穿过林间小路, 马蹄压过积年累月的枯枝, 发出簌簌声响。
  再横过枯涸的河床,牵着马走上崎岖难行的山间狭道,裴瓒险些怀疑, 沈濯是不是故意带他走这些偏僻难行的道路。
  可是不过半日,尚在正午时分,他站在城外遥遥一望,便看见了寻芳楼那在阳光下映着金光的楼顶。
  他在心里暗自惊讶,沈濯到底是对寒州有多熟悉,才能找到并记住如此多的小路,带他快速地到达寻芳楼。
  不过,裴瓒并没有出口询问,默默地把这心思憋在心里。
  只是碍不住沈濯随时随地留意着他的心思。
  听见那几句惊讶的心思后,沈濯下了马,顺手牵住了他的缰绳,向城内走去的同时,解释道:“你没到寒州的那段日子,我常常从兵马总督府前去寻芳楼,来往的次数多了,便摸索出一条近路,虽然难走了些,却要快得多……”
  裴瓒忽然俯下身,视线几乎与沈濯齐平,盯着对方,眨巴几下眼睛,一针见血地问道:“你频繁往返于两地之间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小裴哥哥。”
  早知道沈濯不会正儿八经地回答,却也没想到这也能扯到他身上。
  裴瓒顿时有些茫然,一字不差地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你分明是为了你自己,少跟我扯上关系。”
  “大人真是无情,我的事不就是大人的事吗?”
  听出对方调侃的意思,裴瓒二话不说就把沈濯手里的缰绳拽了回来,连当牵马官的机会也不给,甚至仗着人在马上,马术又刚刚熟练了些,干脆扬起马鞭快速抽打几下扬长而去,任由沈濯在后面苦苦追赶。
  今日晴明,天气不似前几日那般古怪无常。
  临近城门,缓缓地驾马而去,吹在面上的冷风也缓和了许多。
  只是有一点不好,马蹄稍微踢踏几下,路面上便扬起一溜灰尘,远远地看着,裴瓒好似腾云驾雾而来的。
  “拜见御史大人。”
  城门楼下两个守卫看清来人后,急匆匆的几步迎上去,向着裴瓒恭敬一拜。
  裴瓒没摸清楚状况,不清楚眼前两人为何能认出他的身份,就连翻身下马的动作也停住了,想着扭头问一问沈濯,却发现这人似是预料到眼下的情形,故意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丝毫不着急。
  瞧着沈濯是指望不上了,裴瓒对着二位守卫,略微有些严肃地说道:“不必多礼。”
  “敢问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这本不是守城士兵该问的问题。
  裴瓒向提问的那人脸上扫了一眼,觉得对方并非是在冒昧地打听行踪,反而,对方的眼里绽着缕奕奕的光,像是对他的到来期盼已久似的。
  远远地就能将他认出来,还期待他的来到……裴瓒回想着他在寒州做的事情,虽然是得到了些许百姓的称赞,但应该还没到这种地步。
  就算是杨驰落马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人把这些都归功到裴瓒的头上,可寒州的灾情没有解决,赈灾银下落不明,依旧有大把的百姓挨饿受冻,他就更不至于受到如此对待了。
  “大人莫怪,小人并非有意探听大人行踪。”旁边那位看起来略年长的守卫瞧见裴瓒眉宇间带着不解,知道自家兄弟失了分寸,便连忙站出来解释,“只是听闻大人在旁的县镇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为大家所称赞,今日得见,一时失了礼数,还往大人莫要怪罪。”
  “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这话听的裴瓒更加迷惑。
  他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
  这些日子他都在忙着处理杨驰留下来的烂摊子,根本没时间分心管旁的,甚至就连府上的一些官员门客都没来得及见,哪里能去开仓赈粮呢。
  他再度抱着疑惑地态度回头望了眼,沈濯依旧是不紧不慢地牵马走着。
  裴瓒摇摇头,虽然沈濯这些日子没怎么见到,但架不住日日都有人来向他提及沈濯身在何处,不说没时间做这些事,就算是有闲暇,他也觉得沈濯不像是能做这种善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