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既然待在梦里,便别想那么多了,梦醒了再说,”他的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眸光落在时妄的脸上,带着些许夜色的柔和,“今天是个好日子,喝一杯吧。”
  时妄接过酒杯,低头看了看琥珀色的酒液,眸色微深。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唔,一同出游,便是好日子。”而且是和你。
  时妄抬眸看着宁鸢,无奈摇头:“你啊。”
  宁鸢勾起唇角,轻轻抿了一口酒,微醺的红晕在月色下悄然浮上眼尾。他半侧着身,目光落在时妄的脸上,眼神有些飘忽。
  时妄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偏过脸,侧眸看他:“怎么?”
  宁鸢的手指握紧酒杯,思索片刻,终究还是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情绪,低声道:“时妄……我有件事想说。”
  时妄静静地望着他,眼神专注:“嗯?”
  宁鸢垂下眼睫,似是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开口:“你知道吗……你活着的时候,我总想报复你,”他低笑了一声,语调轻柔,像是在回忆什么,“可你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到底有多害怕。”
  时妄闻言,指尖微微一紧。
  “你怕什么?”
  “怕......失去你。”最后三个字声音极轻,险些被吞进了肚子里。
  湖风吹拂,船身微微晃动,灯火摇曳,将宁鸢的眉眼映得格外温柔。时妄静静地望着宁鸢,仿佛在细细品味这句话的重量。
  许久,他轻轻一笑。
  然后,时妄伸手,将宁鸢揽入怀中。
  时妄的声音低沉,带着夜色般的沉静,让他贴近自己的胸膛,听那清晰的心跳:“那你现在,还怕吗?”
  宁鸢微微一颤,耳尖泛起淡淡的红意,却倔强地摇了摇头。
  可宁鸢的双手,却紧紧地攀住了时妄的肩膀,力道微微发紧,仿佛生怕他再一次消失。
  时妄低头看着他,眼底浮起一抹藏不住的温柔,嗓音低低的:“从今往后,我都在。”
  他说完,缓缓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宁鸢的额头上,鼻息相融,呼吸交缠。
  宁鸢感觉到有双手在解自己的衣带。
  宁鸢心跳一滞,忍不住半推面前的人,直起身子:“这样不会让你伤口崩掉吧?”
  时妄轻轻地勾起唇角,脸色苍白,却反手将宁鸢压在船舱内。
  “无妨。”
  烛火微微摇晃,塘中花叶交缠。
  湖水拍打船舷,夜露渐浓,星辰与莲波一齐浮动,惊动一群游鱼。
  意乱情迷,缠绵如丝,融进这荷香之中。
  第56章 妹子
  时妄躺在床榻上, 黑眸微敛,目光落在窗外树影上。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胸口缓缓起伏, 呼吸微浅,神色间却隐隐浮现出几丝回味。
  昨夜的一切, 似乎仍未散去。
  床榻的另一侧早已空了,连被褥都整理得异常匆忙。
  宁鸢早已起身, 正满脸涨红地站在铜镜前匆匆穿戴, 衣带竟系了几次才勉强理顺。铜镜映出的面容红得过分, 不知是羞还是恼, 眼神飘忽得厉害。
  他在原地踟蹰片刻,深吸一口气后,方才推开房门, 迈步走了出去。
  院中小径处, 天刑正悠闲地站在石阶前, 低头打理着袖口,见到宁鸢出来, 正要开口招呼, 却又一怔。
  宁鸢素来神采飞扬的脸此刻透着股不自然的尴尬, 目光躲闪不定, 嘴唇似乎还有点肿。
  天刑挑了挑眉, 忍不住揶揄:“怎么,昨日还好好的,今早竟成了这副德行?难不成昨晚没睡好?”
  宁鸢面色顿时爆红:“你管我睡没睡好!”他支支吾吾, 语气凌乱地又补充一句,“你、你早啊……”
  天刑眼底闪过玩味的笑意,目光在他身上若有所思地转了一圈, 随即神色蓦地一凛,绕过他大步朝屋里走去。
  推开房门,一眼便瞧见时妄依旧静静躺在床上,衣襟松散,长发散落,虽然面容依旧沉静冷淡,却明显气色比前几日更差了几分。胸口原本干净的纱布此刻竟然微微透出了一丝触目惊心的血迹。
  天刑眉头紧皱,上前两步:“这是怎么回事?”
  他打量着时妄:“伤口明明已经愈合大半,怎么又裂开了?这几日你是不是没好好养伤?”
  时妄静静听着,神色淡淡,甚至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只端起床头放着的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像是根本没听到城主的发问。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有些诡异,天刑忽然想起方才宁鸢不自然的模样,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原本还紧绷着的脸顿时缓和下来,目光在时妄脸上停顿片刻,唇角轻轻勾了勾。
  “啧,”他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摇头失笑,“看来倒是我多嘴了。”
  时妄听他这么一说,握着茶盏的指尖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赧然,仍旧没有答话。
  “行吧,”天刑自知再问下去也讨不到好处,索性摆摆手,“既然你俩都不想说,那我也就不自找没趣了。”
  说罢,他瞥了一眼门口不远处正满脸通红、努力装作没事的宁鸢,故意扬高了声音,笑道:“宁鸢,下回至少提前提醒我一声,省得我来得不是时候。”
  宁鸢一听,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他气急败坏地暗骂一句“多管闲事”,头也不回地转身快步离开了院子,背影慌乱中透着几分狼狈。
  时妄望着他的背影,低头掩藏唇边的笑。
  两人不日便离开未央城,宁鸢走到城门前,忽然顿了顿步子,回头看了一眼时妄,犹豫半晌,才开口道:“不如我们共骑一匹马吧,也方便照应。”
  他声音压得低低的,语气中刻意装出些许随意,仿佛根本不在意答案。可说完这句话,心底又莫名紧张起来,暗暗觉得自己大概又会讨个没趣。
  时妄静静地看着他,眸色深邃,沉默片刻后,竟轻轻点了点头:“好。”
  宁鸢怔住了,一时间竟有些没回过神来,眼底快速闪过一丝难掩的喜色。他掩饰般轻咳了一声,牵过其中一匹马,先利落地翻身上去,随后朝时妄伸出了手。
  另一匹马似乎察觉自己多余,孤零零地跟在后头,不满地喷着鼻息,发出几声幽怨的嘶鸣。
  马儿慢悠悠地沿着官道缓缓前行。
  宁鸢坐在马背前,腰间环着一只手臂,身后传来时妄温热的呼吸,胸膛贴着背脊,隔着薄薄的衣衫,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稳定的心跳。
  他的脸颊渐渐染上了薄红,原本嚣张的气势顿时消散干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山路上,连大气都不多喘一下。
  时妄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他的后背上,沉静幽深。
  他的手臂轻轻环住宁鸢的腰,却又始终与他保持着几分微妙的距离,没有再更近,仿佛生怕眼前这一幕会突然消散。
  两人沉默着一路向魔域前行。
  越靠近魔域,时妄心中便越清楚,要彻底解决魔族与妖族的乱局,他必须将梦境中残存的前世记忆彻底唤醒,只有这样,才能取回属于前世的力量。
  只是,他也比任何人都明白,想要唤醒那些沉睡的记忆,他就必须承受无法想象的痛苦。
  宁鸢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坐在马背上犹豫许久,终于忍不住侧过头,眼神满是担忧:“时妄,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时妄微微一怔,随即淡淡地笑了一下,目光沉静温和:“这是唯一的办法。”
  宁鸢眸光微闪,脸色微白,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再开口,只垂下眼睫,轻轻地握紧了缰绳。
  前方的道路蜿蜒崎岖,远处的天空阴云笼罩。
  宁鸢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悄然向后靠了靠,将自己的背脊贴近时妄的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心中的不安。
  “若真是唯一的办法,那便由我陪着你吧,”宁鸢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倔强的温柔,“你要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去。”
  时妄目光微微一凝,垂眸看着怀中人的侧脸,眼底终于多了一丝真实的暖意,手臂也渐渐收紧了几分。
  他低头,唇角轻扬,语气柔和:“好。”
  途经一片山林时,宁鸢正安静地坐在马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喊声。
  “阿鸢!时道子!”
  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仿佛追了很久。
  宁鸢与时妄同时回头,便看见京家姐弟,还有祝奚正急匆匆地朝他们赶来。
  京容与一见到他们,脚步顿了顿,随后快步上前,目光复杂地盯着,透着几分难掩的愧疚:“时道子……。”
  京清阳也赶忙跟上,接着道:“道子,仙门如今已经知晓你当年被诬陷一事,掌门......虞夜的执棋者身份暴露后,我们便已将他的党羽处置了。现在仙门的事务暂由我与姐姐暂时打理……我们姐弟二人,都欠你一声对不起。”
  他声音低沉,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歉疚与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