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那男子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冷笑。
  黑铠的声音低沉,仿佛自九幽地狱响起,带着森然寒意——
  “护法大人说的没错,这样果真能逼您现身。”
  “属下恭迎魔尊大人。”
  话音落下,四周魔族齐齐单膝跪地,气势凛然,恭迎他们真正的王归来。
  狂风卷起地面上的血迹,染红了半边天际。
  时妄并不意外,只是转过头,看向宁鸢:“魔尊……他在说你。”
  宁鸢没有回答,沉默着看向黑铠的眼睛,那双曾经忠诚的眼眸,如今只剩下冰冷的虚伪。他缓缓握紧拳头,指节泛白。
  “这些年,我早已不问魔族之事。”他的声音冷静,压抑着愤怒,更多的,却是失望。
  “黑铠,你为何要屠戮无辜?”
  黑铠冷哼一声,眸光轻蔑,眼底却带着不加掩饰的疯狂。
  “尊主,魔族的气运需要血祭延续,”他语气森然,带着几分理所当然,“您虽然放弃了,但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
  他缓缓抬起手,苍白修长的指节缠绕着翻腾的黑色魔气,杀意在空气中凝结成实质。
  “今天,属下便带您回去,重归王座!”
  话音未落,他骤然挥手,磅礴的魔气如狂涛般汹涌而出,直袭山谷口的两人!
  狂风骤起,魔气铺天盖地,周围的妖物仰天嘶吼,煞气狂涌,仿佛下一瞬就要将二人撕裂吞噬!
  宁鸢眼神一沉,衣袍猎猎翻飞,用尽全力逼出周身灵力,抬手便是一剑斩出,剑光横贯长空,与魔气在半空中轰然相撞,炸裂出炽烈的灵光!气浪激荡,山谷震颤,碎石四溅!
  时妄神色冷厉,剑光一闪,身形瞬间掠出,直逼黑铠而去!
  剑光与魔气在山谷中碰撞,灵力与煞气交织,炸裂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狂风呼啸,血腥气弥漫,残存的修士尸骸散落在地,妖物在战场边缘嗜血嘶吼,伺机而动。
  时妄长剑翻转,怀秀剑气纵横,逼退了迎面袭来的几只妖物。他的剑法迅猛凌厉,每一剑都带着凛然正气,可黑铠却轻松化解,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
  “道子大人,这点程度,可伤不了我。”黑铠冷冷一笑,身形微闪,顷刻间已逼近时妄,魔气如狂涛般席卷而来,瞬间封锁了他的所有退路。
  与此同时,宁鸢正欲抬手相助,然而脚下的石块忽然松动,他重心一歪,身形猛地向侧方倾倒。就在这一瞬,一道凌厉的魔气擦肩而过,划破了他的衣襟,鲜血染红了衣衫。
  “阿鸢!”时妄瞳孔微缩,目光急切地看向他,然而魔气封锁,他根本无法抽身。
  宁鸢咬紧牙关,强撑着从地上爬起,然而当魔气顺着伤口侵入体内,他猛地一颤,眼底浮现出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面容的伪装,开始崩溃了。
  如墨般的黑气顺着伤口游走,他的气息瞬间发生变化,肌肤之上浮现出淡淡的魔纹,而原本普通的容貌,在魔气的渗透下,渐渐褪去伪装——一张阴柔英俊的脸庞赫然显现。
  那是属于魔尊宁鸢的真正容貌。
  一时间,整个战场陷入短暂的死寂。
  黑铠看到这一幕,眼神骤然一亮,嘴角的笑意越发森然:“瞧瞧吧,道子大人,你身边的徒弟,正是你们清虞宗不惜一切代价追杀的魔尊!不得不说,你们这对伉俪还真是般配啊!”
  时妄的手指一紧,剑锋微微颤抖。他缓缓转头,看向宁鸢,目光复杂难辨。
  可宁鸢却没有回应他的注视,而是深深地看向黑铠,目光冷漠如霜,嗓音低沉:“滚回血魔谷!否则……”
  “尊主,”黑铠低笑一声,眼底浮现出几分癫狂,“您还是跟属下回去吧!魔族需要您!护法大人曾交代过,绝不能让您继续留在那个伪善的世界中受辱!”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闪,魔气狂涌,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直逼宁鸢!
  然而,就在那刹那,一道剑光骤然斩出,拦在宁鸢面前——
  时妄反应极快,横剑挡在宁鸢身前,剑气如雷霆般炸裂,硬生生将黑铠逼退数步!
  他回头看了一眼宁鸢,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你别管,让我来。”
  宁鸢冷冷道:“时妄,你让开,这是我的事。”他现在没功夫向时妄解释他身份的问题。
  可时妄却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
  黑铠目光一冷,眼底的怒意越发汹涌,魔气翻腾之间,竟直接将整个山谷笼罩其中,杀意四溢。
  他抬手一挥,魔气凝聚成黑色利刃,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直朝二人斩去!
  近段时间为了给宁鸢疗伤,时妄的灵力已消耗大半,他几乎拼尽全力,长剑挥出一道凌厉剑气,与之相抗。但黑铠的实力提升之多远超想象,仅仅数招之间,时妄便被震退数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宁鸢见状,咬紧牙关,强行催动灵力,可伤口的魔气仍在侵蚀他的经脉,灵力运转紊乱,令他的动作迟缓了一瞬。
  也正是这短暂的一瞬,黑铠猛然逼近,伸手便要将他带走!
  时妄的眼底骤然掠过一抹狠意,他怒吼一声,强行燃烧精血,催动体内全部灵力,剑光骤然大盛,璀璨如烈阳!
  “滚开——!”他咬牙怒喝,长剑狠狠劈下!
  轰然一声巨响,剑气撕裂魔气,光芒与黑暗交织碰撞,强烈的冲击力将黑铠男子逼退数丈!他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震惊,显然没想到时妄竟会以这种方式拼命。
  时妄趁机伸手扶住宁鸢,将他受伤的肩膀小心地环住,转身就要带他离开。
  宁鸢靠在他怀中,气息微弱,鲜血从肩头渗出,染红了衣襟。
  时妄低头看着他,语气低沉而温柔:“疼吗?”
  宁鸢虚弱地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你居然不讨厌我了?”
  时妄没有回答,只是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披在他身上,声音坚定:“你之前的事,我不在乎。”
  他背起宁鸢,缓缓走出山谷。
  身后,黑铠眼中怒火滔天,正欲追击,却忽然身形一震,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他低头一看,胸口的铠甲竟裂开了一道狭长的剑痕,裂缝之中,魔气翻涌不止。
  阴险的时妄。
  他咬牙,目光阴沉至极,终究没有再追上去。
  时妄背着宁鸢一步步走在荒野间,呼吸略显沉重。
  宁鸢趴在他的背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心绪翻涌,五味杂陈。他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将他从黑铠手上救出来。
  时妄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沉默了一瞬,随即低声道:
  “后悔。后悔没早点站在你身边。”
  林间寂静,只有虫鸣隐隐回响。山谷的腥风未被夜露洗净,空气中残留的血气昭示着方才那场激战的惨烈。
  时妄背着宁鸢,一路穿行于密林之间,直至找到一处隐蔽的小屋。
  木屋陈旧,却整洁雅致,显然是某个隐居修士留下的休憩之地。时妄推门而入,轻轻将宁鸢放到床榻上,随手点燃室内的灯盏,昏黄的光芒瞬间洒满屋内的每一寸角落。
  宁鸢的脸色苍白,肩上的伤口仍在渗血,他靠在床边,喘息微微凌乱。时妄没有片刻迟疑,立即翻开随身的药囊,取出一瓶白色药粉,半跪在床边,准备替他处理伤口。
  灯火摇曳,映照着他凝重的眉眼。
  时妄一言不发,伸手撕开宁鸢肩上的衣料,布料被轻轻扯开,露出肩头那道狰狞的伤口——妖气腐蚀之处,血肉发黑,有无形的力量正试图吞噬生机。
  宁鸢看着他这副认真的模样,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抬手想要遮掩:“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来——”
  时妄猛地抬眼,语气不容拒绝:“别动。”
  宁鸢一怔,竟真的没敢再说话。
  时妄的动作极为小心,指尖沾染药粉,缓缓撒在伤口上,连下手的角度都精确无比,深怕弄疼了宁鸢。药粉接触肌肤的瞬间,宁鸢眉心微微皱起,肩膀轻颤了一下。
  他察觉到时妄的手僵了一瞬,显然是看出了他的痛楚,但很快,那双修长的手便恢复了稳重,继续细致地为他包扎。
  宁鸢半靠在床头,看着这个认真替自己处理伤口的男人,心底莫名涌上几分复杂的情绪。
  时妄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他一向冷静克制,理智得可怕,甚至有些冷漠。即使是做孟莳的时候,他对他的好也像蒙了一层面具,应付差事一般,时而敷衍。
  可现在,他却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连汗水顺着额角滑落都顾不上擦拭。
  他到底在想什么?
  宁鸢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时妄的侧脸上,忽然轻笑了一声,半是调侃,半是感慨:“你对死对头,能这么温柔?”
  时妄没说话。
  说来也奇怪,他的身份暴露,时妄却也不问,一点儿也不惊讶。